16、不是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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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离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酒杯，等他反应过来，高脚杯里已斟满了红酒。
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谁都没有打断这份难得的宁静。
深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像一汪凝固的血，霎时间，许离眼中的世间万物都被浸泡染红，只有江予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遗世而独立。
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白色衬衫紧贴肌肤，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臂。领口两颗扣子敞开，锁骨在昏黄灯光下洒落淡淡阴影。
江予怀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桌子，神态懒散，活像一头午后小憩的威猛雄狮。
许离看的有些痴，可长期的条件反射还是让他在对上江予怀眼神的瞬间低下了头。
这一幕恰好被江予怀尽收眼底，他笑了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许离不太喝酒，他酒量不好，相比酒精，他更加依赖尼古丁。
所以一杯红酒下肚，脸上很快浮现出淡淡红晕。
倒是江予怀，一杯接一杯，跟喝水似的毫无感觉。
江予怀蹙眉：“许离，你那天在小重山……”
他没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需要一个答案，想听许离亲口说出自己的病。
哪怕明知直白的试探并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江予怀就是想试一试。
万一呢……
“我是去看朋友的。”
同样的理由。
许离眼里天衣无缝的答案，在江予怀看来，是为了防备他准备的盾。
他早该想到的，可真听了这话，心里还是止不住发酸，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很快又恢复好了情绪，淡淡的应了声：“嗯。”
许离不自在的连喝了好几口酒，红晕越发明显。
可他全然没有晕乎乎的感觉，脑子反倒更清醒。
江予怀直勾勾的盯着他，投来的目光那样炙热，像是要把许离融化。
许离不愿再谈及此事，避开目光瑟缩回舒适区。
突然很想吃点甜的……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出来的急，什么也没带……
许离叹了口气，等再抬头时，江予怀伸出的手里跟变魔术似的变出了块糖果，是他最喜欢的白巧克力。
江予怀抬手：“给你吃。”
他大概是喝多了，举止有点幼稚，像小孩儿。
许离心跳漏了一拍，笑着伸手接过。
“谢谢。”
江予怀没再撑下去，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软绵绵的倒在了桌上。
许离有些头疼。江予怀看上去酒量挺好的，怎么就这么倒了……
毕竟也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材还比许离壮实不少，想把他转移回房间，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等把江予怀搬进房间，许离已经出了一身汗，双手撑着腰，不停大喘气。
须臾，他缓缓坐到地上，靠在床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
只要回头，就能感受到江予怀呼出的热气。但他没这么做，自然也没看到江予怀注视他的目光。
窗外又开始下雨，许离安静的望着外面的黑暗，突然很想哭。
沉默的这段时间里，理智与感性在疯狂拉扯，梗在喉咙里的这些话，许离说也不是，咽也不是，像是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不知该如何是好。
挣扎过后，许离还是开口了：“江予怀，对不起。”
又是道歉。
许离，我不用你道歉。
哪怕我知道你是在骗我，可这都是你的私事，你有权保持沉默，不是你的错……
“我骗了你。那天在小重山，我不是去探望朋友。”许离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我生病了，很严重。”
“在一中那次，我是因为这个病才会晕倒。和你吃饭那天，根本不是胃疼，也是因为它。至于身上的伤，是下楼时出现幻觉，一脚踩空摔的。”
许离安静的陈述这一桩桩一件件，以第三人视角抹去了当时所有的痛苦，只留下客观描述。
可这些话落进江予怀耳朵里，却如同尖刀，在他心口剜的血肉模糊。
许离：我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一个人堕落的孤独感。当你拼命呼救时才发现这世上没人能救你，除了你自己。但现在的我早已丧失了所有勇气，更无法将自己从深渊中拯救出来。
“骗你是因为我害怕，这么不堪的我，连我自己都瞧不起的我，又怎么配站在你身边……”
江予怀在许离回头时闭上眼。
许离认真的看着江予怀，“江予怀，我喜欢你。”
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简单的告白，如同天雷砸在江予怀身上，他像被人从身后抽去筋骨，失去所有力气，浑身都在疼。他悔恨，无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泪水却不自主往下落……
黑暗中，有一双手轻轻拂去了他眼角的泪。
“怎么睡着了还在流泪。”
许离还在笑，他好像总是很平静。平静的接受家人对他的剥削，平静的接受生病的事实，平静的接受痛苦……似乎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他都能一笑而过，抹去所有痛苦，耸耸肩，然后无所谓的说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离把江予怀扶正，默不作声想要离开，可江予怀不知何时已经攀住了他的手臂，像只树袋熊，死活不肯松手。
没辙，只能拍拍他的头，温柔的说：“放手，我该走了。”
听到这话，江予怀故意攀的更紧。
许离本就弯着腰，被他这么一折腾，整个人失去支点倒在床上。
江予怀诡计得逞，强压嘴角，默不作声往另一边扭了扭，给对方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许离耳朵都快熟透了，大脑宕机，身体僵硬的躺在江予怀身边，只想等他睡熟后再抽出手离开。
但屋外的雷雨声是最好的助眠曲，许离没撑多久，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许离脸上，像梦里身处着的迷宫突然有了出口。
许离恍惚的睁开眼，茫然看着面前如此干净整洁的房间，身旁空空荡荡，江予怀已不知所踪。
他心底有些忐忑。
昨晚是江予怀喝多了，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该留下来。
江予怀向来很有边界感，要是一睁眼，看见自己留宿他家，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醒了？”江予怀从门外探出头，晃了晃手里拎着的早餐，“我买多了，一起吃点吧。”
许离思绪被眼前人拉回，点了点头，“好。”
看着不像生气的样子，想着，他微微松了口气。
包子、锅贴、鸡蛋、豆浆、面条、糕点……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许离脸都绿了。
江予怀是不是对买多有什么误解？这哪里是买多？这是把整个早餐店给包圆了吧？
他把甜豆浆推到许离面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
“谢谢。”许离好奇，“你……平常早饭就吃这些？”
江予怀吃面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对，怎么了？你不爱吃吗？”
许离噎了噎，“不是。我只是觉得，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早餐应该也是三明治、咖啡什么的。”
“哪里来的刻板印象。”江予怀笑着喝了口豆浆，缓缓道，“以前在国外吃那些都吃腻了，还是中式早餐最好吃。”
说罢，他扯出湿巾把手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你等会儿有事吗？”
许离摇头，“没有。”
“那跟我去个地方吧。”
“好。”
车内安静的氛围被江予怀手机电话铃打断。
“喂。”
“Darcy，三次交叉验证结果一致，界巡科技公司隐瞒了他们实际情况。”对面的男人操着一口别扭的中文着急的说，“过去六个季度的实际增长率只有他们宣称的一半。”
涉及商业，许离知道自己不该听，但车内的空间总共就这么点，声音还是外放，他想不听都不行，只好面朝窗外，努力屏蔽对方的声音。
江予怀瞥见许离小心谨慎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对他说：“不用这样，没事儿。”
Gary一头雾水：“什么？Darcy你身边有人？”
江予怀坦然：“嗯，不是外人。”
他挑眉，在许离和Gary的震惊中平静的说：“继续。”
“现金流呢？”
“不太乐观。按照目前的烧钱速度，最多撑不过今年。”Gary把面前的资料都快翻烂了，无奈的如实回答到。
“还有，我们查到，他们报上来的五家医院里只有两家签署了合作意向书，并且临床试验还在进行阶段。”
江予怀沉默片刻，问：“他们什么想法？”
Gary：“界巡提供虚假数据，所以北美这边的负责人都建议取消投资。”
“我知道了。”江予怀颔首，一把方向盘，踩下油门加速，弯道超车，把几辆龟速行驶的SUV远远甩在了身后。“明天安排远程会议，到时再说吧。”
“当一阵风吹来
风筝飞向天空
为了你而祈祷
而祝福而感动
终于你身影
消失在人海尽头
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许离余光黏在江予怀身上，刚才一句“他不是外人”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直到现在还隐有余威。
车辆行驶很平稳，他却觉得自己像一条船，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跌落名为江予怀的泉眼中溺亡。
但许离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不是外人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