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校外 ...
-
夕阳渐沉，夜幕悄然降临。繁星跟着月光偷偷溜出来，照亮了漆黑的夜色。临近市一高旁边的一条空旷街道上，响起了滚轮滑动摩擦地面的声音。
由远及近，绵延不绝。
随后，一道移动着的人影在路灯投下的光幕中渐渐缩短。
暮语拖着行李箱，抱着盆仙人球，停在了街巷的路灯下。此时他正腾出一只手给暮霜发消息，略微低着头，神情专注。
老姐：你到了没？
雨：到了。
雨：拖一路了，这下总能告诉我在几班了吧？
老姐：要不你先回宿舍吧，反正晚自习又没啥事。
原本昨天说得好好的，要给他发分班表，结果今天他人都站在校外了，暮霜又死活不发。
暮语真是搞不懂她。
雨：我就好奇了，那张分班表上到底有什么，能让你扣这么久不告诉我？再说了，我去宿舍也是要登记班级姓名的。
暮霜这次不回话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只说了两个字：劲爆。
暮语嘴角一抽，反问：劲爆到你要用一个晚自习来跟我拉扯？
老姐：那倒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开学就上的晚自习有多无聊，我这也是想跟你聊聊天儿嘛。
雨：那这位暮霜同学，你的晚自习限定聊天时间已经到了。
老姐：你就不能再多一会儿？【恼怒.jpg】
雨：不能，你难道想让我站在这条路灯没几个，人影也见不着的路上，被一群蚊子追着咬，再感受着夏天夜里高达三十度的气温，浑身淌汗跟你聊天？
老姐：……那倒也不至于。
雨：所以我到底在几班？
许是觉得他现在站在校外确实有点惨，暮霜没再拖着不给，直接发了张照片。
老姐：【图片】
老姐：你自己看吧。
点开图片，粗略扫了眼最上面的“高二九班”，暮语的关注点就转移到了图片本身。
照片上有一张A4纸，被好几只手包围。整张纸面被抠得面目全非，左一个大洞右一个小洞，还带了几个疑似指印的乌黑痕迹，像是有人不小心拍上去的。
整体看来，让人莫名产生了一种在围观众人争夺武林秘籍的感觉。
太稀奇了。
老姐：劲爆不？
暮语觉得她所指的劲爆就是这张纸，果断认同地点点头，打字道：确实，不过学校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了吗，只能用破纸打印分班情况？
暮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正当暮语觉得她没什么想聊了的时候，暮霜又发了条：你没看到？
雨：？我寻思着我也没瞎啊，这张纸看起来就遭受过虐待。
老姐：你的关注点到底在哪！！！
三个感叹号，足可见他姐的愤怒。
但是暮语又仔细观察了一遍那张照片的边边角角，实在没发现其他“爆点”，不明白暮霜为什么这样问。
雨：难道应该关注这几双手？这真是什么武林秘籍？
老姐：什么跟什么啊，枉我拖了这么久，结果你小子压根儿就看不到，早知道就直接发给你了，白操心一场。
暮语皱眉，还有什么没发现？
他再一次仔仔细细观察那张被抠烂了的分班表，辨别一个个人名，最终把目光停在了某个名字上。
严谌。
原来如此。
这下他可算知道暮霜为什么跟他绕这么久了。
一个在别人口中出现过无数次，看似跟他分不到一个班的人，居然跟他的名字一起出现在了同一张分班表上。
简直不可思议。
紧跟着，暮霜的消息也发了过来，又是一张图片，将那张照片上挨得极近的两个人名圈了起来。
老姐：这下看清了？
雨：还行，挺好的。
老姐：你认真的？
雨：你觉得呢？
这一问像是彻底打开了暮霜的话匣，上着晚自习都敢给他发来语音，还每一条都是长达一分钟的。
暮语随便点开一个，里面是暮霜捏着嗓子拿气音使劲儿说话的声音。
老姐：“我到的时候这张纸就成这样了，但是那里分明一个人都没，可把我震惊到了，后来听说那个谁……”
暮语及时关掉手机，塞进口袋里，从根源防止暮霜的滔滔不绝。停下几秒整顿好心情，就拉上箱子继续往前走。
市一高并没有像大多数高中那样搬到郊区，而是依然窝在市里的一块儿老街区内，与三中、一中和几个职高挤在一起。
现在这个时间，学生们都坐在教室上晚自习，除了可能会见到几个偷跑出来的外，街道上不见其他行人。
一高的大门就矗立在街巷尽头，算不上多气派，砖砌的门墙下只有扇单开的伸缩门，进去直通教学楼。一张写着“欢迎高二学生返校”几个大字的横幅高悬着，显然是白天挂上去还没取下来。
暮语远远地看了眼，盘算着从大门进去的可能性。
肯定行不通。
毕竟他可算是门卫大爷的常客，这要是被抓到，免不得要去趟“蓝胖”办公室。
那就只能翻墙了。
从学校大门往西走，挨着操场那边的铁质围栏比较低，也好攀。平时学校为了省电，就把晚上没几个人会去的操场光线调到了最暗。那点儿光线，用黑灯瞎火形容也不为过，特别适合掩人耳目，没少便宜那些偷溜出去的学生。
暮语“拖家带口”地晃到操场的围栏边，仔细侦查了一番，没看到巡逻老师，倒是有别的发现。
离铁质栅栏最近的篮球框那里，借着微弱的光亮依稀能看到有两个人在打球。一个投篮，一个围堵，简简单单的玩法，被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硬是玩出了激烈感。
开学第一天不在教室上晚自习，反而来操场打篮球，还挺有兴致，跟自己也算是半个同道中人了。
暮语在心里给他们的勇气和球技点了个赞。
两指丈量了下铁栅栏的间隔，刚好够他把行李箱塞过去。
暮语很庆幸自己的东西不是很多。
他抱着行李箱，一点一点地把它挪到对面，顺带着把仙人球也给塞了过去，放在箱子上。
一切安排妥当。
拍拍手上的灰，握住栏杆准备借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被空旷的街巷拉得很长。
暮语用余光瞥到地上的影子悄然变成了四个。
他不动声色地收紧双手，将视线移回来，一脚挪到水泥墙面找好发力点，同时用力往上蹭——
哪知刚爬了一半，就被后面巨大的拉力拽住，衣领勒得他喘不过气。
暮语抬起一脚就往后踹，逼着那人放开衣服。然而侧面又有一只手做拳砸过来，他扒着拉杆顶上的横杆转了个身，堪堪躲开。
咚！
那只手砸在了铁栏杆上。
一声痛呼随即传来。
还没等暮语缓两下，又是两拳砸过来。
暮语踢开那两只手，借力荡下了横杆，在空中抬腿，凭惯性踢在了冲过来那人的胸口。
那人被一脚踹翻，跌坐在地。
紧接着左右两边各冲过来一个人，暮语向后倾身，用巧劲儿卸了他们砸过来的拳头，抬起右腿横扫过去，把一个人撂倒，再屈膝踢在左边人的肚子上。
动作不过瞬息之间，如行云流水，既快又狠。
三个人被打得捂住痛处，躺在地上哀嚎。
暮语盯着趴在中间将将狼狈起身的人：“你们打算干什么？”
这人被打了气性倒是不减，扬起眉梢，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呵，看样子是被发现了，没想到我们的好学生也有翻墙打架的一天。”
暮语认识他，正是自己的初中同学杨厉，不过另外两个看着面生。
“我翻墙关你什么事儿？”
杨厉轻嗤一声，拿腔拿调道：“这真是一大奇闻，之前的你可从来没干过这事儿，在老师眼里非常乖，连打架都不还手呢。”
“人是会变的，但你似乎还是只会耍嘴皮子。”暮语扬唇，看着狼狈起身的杨厉，“许久不见，你连小弟都少了不少。怎么，这是跟那谁闹掰，没朋友了来找我叙旧？”
杨厉阴恻恻地瞪过来：“叙旧算不上，我来找人练手。”
暮语短促地笑了声：“来给我练手了？”接着他话音一转，眼神忽然沉下来，“杨厉，我告诉你，一高可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我现在没心情让你们当陪练，好心奉劝一句，早点儿回去洗洗睡吧。”
“这里可不是一高，只是条街道，更别说就算你在一高里，我们也可以跟你一样翻墙进去啊。”像是知道打不过暮语，杨厉一边不动声色往后挪，一边还要逞口舌之快。
“那就是非要当陪练不可了？”暮语握紧拳头。
一高禁止斗殴，老师对此事查得很严，但千查万查也只能抓到少数。可这不代表斗殴就不会再查，这样闹下去迟早要被老师发现。
就在暮语准备破罐子破摔的时候，身后的围栏那里突然有人喊：“哎，这边几个朋友，我刚看到老师往这儿来了，你们不考虑避一避？”
这人像是生怕人听不到，话音十足十地响，那两个学生一看有人来了，拔腿就跑。杨厉暗骂一声，留下句“你就等着吧”也跑走了。
暮语盯着那几道背影，握紧了微微发抖的双手，轻声道：“我等着。”
余音散在夏日燥热的风中。
“你还好吧？”
栏杆那里传来人声。
暮语转头去看，是个男生，体格健硕，肤色稍黑，右脸颊上有一道浅色疤痕，倒是个很痞的长相。他正扒着铁栏杆，一脸好奇地望着他。
视线掠过男生往后，还有一个人离得稍远些，身形修长，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衣。就着铁栏杆外斜照进来的光，依稀可以看到男生白T上残留的些许湿痕以及手臂上泛着的粼粼水光。
不同于疤痕男生，这位看他的眼神分外平静，甚至于冷淡，只是他因汗湿而随意撩上去的头发给他平添了几分落拓。
暮语多看了两眼，心道：这不是操场那俩打球的吗？
“我没事，”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诚恳道：“刚刚……谢了。”
“啊……”
疤痕男生显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尴尬地挠挠头，左瞄右瞥，不知道怎么说。
忽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篮球，像是找到救星一样，一把抄起抱在怀里：“谢什么，我们是不小心把球打到栏杆这儿了，来捡一下而已。不过你放心，我们来的时候你已经打完了，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
其实你可以不解释。
暮语见他是真的努力在找托词，也没再说什么，如果真的隔这么远把球打到了这里，那也是歪打正着帮自己解围了。
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球打得不错。”
“谢谢夸奖了，你身手也不错。”
暮语：“……”
为了不让这位乐于助人的同学说出产生更多漏洞，暮语一句废话也不说了。
重新抓住栏杆，三两下蹭到了顶部，随后踩在横杆上，双手一撑，纵身跃起，稳稳落在了地面。
“我去，动作利落，姿势优美，满分啊！”疤痕男生抱着球称赞，“兄弟真牛b，刚刚打……咳咳，有练过不是？哪个组织的，快跟我说说。”
暮语觉得这人跟暮霜有一拼。
都是社交恐怖分子，还是爱闲聊的那种。
毕竟人家刚刚帮了他，秉承着待人礼貌的原则，暮语眼角微弯，扬起了一个常用的招牌笑容：“没练过，自成一家。”
疤痕男生一听这个更兴奋了，又往暮语旁边凑了凑，伸出一只手道：“我叫陆恒，交个朋友？”
“你好你好，”暮语跟他握手。
还没等陆恒再说什么，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
“那边站着的是谁！给我过来——”
“卧槽，刘主任来了，”暮语拉起箱子，朝着两人挥手，“我先走了，回见！”
没等说完，他就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堪比百米冲刺，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隆隆作响，险些擦出火星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