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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恶魔的低语 ...

  •   苏弋睁开眼,他以为自己只是晃了下神,于是,往台阶上一坐,发起呆来。
      太阳光反射到苏弋手上的戒指上,闪到了眼睛。这时,苏弋才发现了这个小东西,他摘了下来,仔细地瞧了瞧这个“突然”出现在身上的戒指。
      外表光滑,只有里面有纹路。苏弋看不清,他用手一点一点地摸过去,原来是一行字:苏弋 光明大街8栋513
      这是……他的家吗?苏弋站起来,往这个地址的方向找去。虽然苏弋真的找到了,但他笔直地站在门口,似乎在与钥匙孔玩木头人的游戏。
      不对啊,这是他家,按理说他应该是有钥匙的。苏弋在口袋里找,最后在工装裤的拉链口袋里真的找到了他的钥匙。
      苏弋打开门,随手把钥匙放回去,然后打量起他的家来。大概是很久都没有人住了,灰都落了厚厚的一层。苏弋推开房间门,他的床边有一本漫画书,被磨损地看不清原样了。
      “叩叩”
      有人在敲窗户。
      苏弋疑惑地打开,一个男孩扒在窗户上。苏弋连忙拉住男孩的手,说:“你快上来”。
      等男孩上来后,苏弋还惊魂未定,“这么高,你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啊”。
      男孩油尽灯枯的眼睛宁静地望着苏弋,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飞起,脸上没有血色,他轻声道:“不会的,我已经死了”。
      苏弋点头,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男孩往前走了一步,带起一地死寂的灰烬,“我想你了”。
      苏弋:?
      苏弋迟疑地说:“我不明白。”
      男孩专心地看着苏弋,仿佛这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苏弋一人。
      见男孩久久都没有言语,苏弋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
      “吴沐,熏沐的沐。”
      苏弋点头,收紧了下巴,“我叫苏弋,玄弋的弋”。
      “我知道你的名字,苏弋哥哥。”吴沐说着,走上前牵住了苏弋僵硬的手,“熏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苏弋的眼神开始躲闪,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想到了什么。
      不等苏弋回答,吴沐接着说:“旧俗在斋戒占卜前烧香、沐浴,表示对神虔诚”。
      苏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忍心打破这份寂静。忽然,吴沐难过地看向苏弋,微微带着哭腔,“哥哥,你真的忘了我吗”?
      苏弋的眼神游离,牵着吴沐的手无意识地搓着,“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吴沐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没关系,我来替哥哥记住以后的一切”。
      苏弋微微地笑了下,点头,“谢谢你”。
      “吴沐……”苏弋不明白为什么,他喊这个名字时,总有一股伤感的味道萦绕在他的心间,“你还知道关于我的一些故事吗”?
      “我想知道,我到底忘记了多少。”
      吴沐将他与苏弋的相遇娓娓道来,“哥哥,很多年前我见你时,你就是长这个样子。你很年轻,可周围的人都很尊敬你……”吴沐摇头,“不是尊敬,是害怕,他们害怕你,哥哥”。
      吴沐坚定地看着苏弋,像许下一场誓言,“可我不怕,妈妈说我的名字就是你取的”。
      “吴沐,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哥哥,我一直都能感觉到我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你的血液。”
      “你的一切,我都能感受到。这会不会是,你对我的哀悼呢?哥哥。”
      苏弋好看的眉梢扬起,一双黑眸看着吴沐,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他温声开口:“是吧”。他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瞳眸中的流光,“吴沐,辛苦你了”。

      我的一生也许都要活在别人的讲述中,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专制而绝对,但我也是自由的,我有着自己的名字,可能是“苏弋”,也可能是别的,可这是独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为了找到我,你应该吃了很多苦,辛苦你了。

      吴沐开心地摇头,“哥哥,如果是为了你,我愿意”。吴沐看着苏弋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仿佛被镌刻进了无数绚丽的风景,他深情款款地望向他最为敬爱的人,“哥哥,我最有价值的样子已经有了……”
      “就在你看向我的时候。”

      月光下,许你一场,醉我一生。
      希望你明白,你的一切,我都想要拥有。
      可这不是爱,是我孤注一掷的选择。
      但这真的不是爱吗?

      苏弋想抱一抱吴沐,然而,就在他蹲在的那一刻,吴沐的身体变得虚空,隐遁的灰尘一拥而上,旋即泯灭了房间里光。苏弋的手才刚刚抬起,吴沐便已经彻底地消失了。苏弋抬头,墨色沉沉的瞳仁裹挟了涟漪层层的水色,饱览了旖旎的灯光。
      苏弋无奈地叹了口气,怅然若失道:“真的只是来看我的啊,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贪心呢”。

      苏弋听到了一声书翻页的声音,原来是他自己,但还有一个人。那人认真地凝视着苏弋的动作,苏弋纤细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页纸,可书在那人的腿上,苏弋似乎是想捣乱,他百无聊懒地翻过一页又一页。
      “你信奉什么啊?”那人问。
      “嗯……颓废主义吧。”苏弋听到自己回答。
      “啊?”那人似乎有点不可置信,随即又说:“可我觉得你很浪漫”。
      “浪漫?”
      “对啊,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抱着一束花站在河的另一边,特别美。”
      苏弋倒在草坪上,语气很无所谓,“我想想啊,好像是那天一位奶奶的花掉了,我替她捡了起来”。
      那人点头,“苏弋,你信奉颓废主义,那我就是颓废浪漫主义吧”。
      “什么是颓废浪漫主义?”
      那人也躺下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弋的侧脸说:“你抱着一束花,也许花不是你的,抑或者花已经烂了,但因为抱着花的人是你,那束花就会依然很迷人”。
      “哇哦。”苏弋懒懒地眯起眼睛,“真的又糜烂又浪漫呢”。
      那人沉浸在有着苏弋的世界里,温和、缱绻,永远炽热,永远惬意。
      苏弋半坐着,将手指压在书页上,阻挡了昂扬的风,遮住了红了半天的晚霞。那人的视线擦过苏弋不安分的手,落在了远处。
      经年流转,这样的肆意,像是纹路清晰的树叶被碾碎,鲜血汩汩,又带辛辣苦香,妖娆却冷寂。

      苏弋睁开眼,他既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苏弋从地板上坐起来,茫然地环顾着周围的状况,他仍然是在自己的家中。不过,方才的梦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是在为自己的遗忘而感到些许遗憾和抱歉。
      美好的场景让苏弋久怀慕蔺,只是一想到那个人,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便涌上了心头。苏弋站起来缓了口气,与其这样一直睡着,还不如出去转一转,说不定他能碰见一些可以给他带来与他的过去相关的人或者事呢。

      这样想着,苏弋来到了傩界大厅。
      “哎?怎么回事?新开的?都没见过。”
      “真的哎,好久都没有开过新的了。”
      “之前,好像有几个本被强制关闭了一百多年呢。”
      “是哦,那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家虽这样说着,其实没有人打算进这个新开的本。
      苏弋站在那里,没动。他看着这个本,心中不由地生起一股厌恶来。

      [华胥]——点击确认

      苏弋?……!
      ——玩家!!……?
      ——已进入……!?

      苏弋靠在一颗树的后面,这颗树高耸入云,仿佛要将天捅出个窟窿来。眼前是暖色调的天空,四望云物,光明而清鲜,一阵暖风吹来,带着新生、发展、繁荣的消息,几乎传达到每一个细胞。于是,在暖阳的包裹下,苏弋睡着了。
      直到夜色越来越浓了,星星挂在树顶,苏弋终于睡醒了,他感觉这是在自己拥有的记忆里来睡过的最舒服的一次。
      教堂的拱架是自下垂直而出的肋骨,它的门高大厚重,苏弋没想到,自己轻轻一推门便被打开了。从教堂里回荡出来的诡异而神圣的歌声如泣如诉,像是恶魔在低语。
      里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苏弋,然后,苏弋被一位修女拉走了。
      修女:“你来的太迟了,快穿上。”
      苏弋披上祷告服,走到人群的尾端,靠着门站着,接着学着其他人的动作祷告。
      可墙上一副巨大的画吸引了苏弋的视线,是蒙克的《呐喊》,但似乎又不是,苏弋不太确定。同时,苏弋感到一声刺耳的尖叫穿过天地间,他难受得弯了腰。
      画上的日落时分,云被染得红红的,像血一样。苏弋喘了口气,直到困扰在苏弋心中的孤独与绝望散去,他才能正常地行动。
      这样的恐怖与绝望,最终爆发为一种孤独可怕的生命的呐喊。

      “愿上帝赐予我接受我无法改变之事物的平静,改变可改变之事物的勇气,以及区分这两者之不同的永恒智慧。”
      苏弋只听到了一点,扫了眼正在虔诚地注视着画的老修女,嘴角带笑不笑地弯着,似乎天生就是这幅慈面菩萨脸,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
      苏弋退后一步,跟上大部队的步伐离开了祷告室。
      “苏弋是吗?”
      苏弋点头,靠在大门边。
      柯昀:“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是有什么发现吗?”
      苏弋低着头,看起来很愧疚,“我……睡着了”。
      柯昀点头,拍了拍苏弋的肩,“没事”。
      沈蓁:“我们也是在家中睡了一觉,然后突然来到这里的。”
      苏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这里有些人不是玩家,而是本身就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人。
      王泽:“哟,那你睡得挺久啊。”
      苏弋点头,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很贪睡的。
      王泽拱了下沈蓁,沈蓁的手机没拿稳,摔在了苏弋的脚边。苏弋弯腰用右手捡起,这个手机太过老旧了,手机壳上是一朵素净的海棠花,但满是磨损。苏弋白皙修长的手指压在栀子花上,戒指恰好停在海棠花的花蕊上,浑然一体般,却总是看起来至渺至茫的,像森冷的潮湿里被拖得太长太久的雨季。苏弋抬眼,递还给沈蓁。
      沈蓁把视线从苏弋手上的戒指上挪开,“多谢”。
      苏弋摇头。
      刘勉:“怎么办?”
      苏弋:?什么怎么办?
      刘勉:“一共有五间房,但我们有九个人。”
      苏弋:?这里只有五个人啊。
      刘勉看向苏弋,解释道:“另外四个人已经抱团占了两间了,修女说不要落单,可是每一间房只能睡两个人”。
      柯昀点头,“所以,我们这里肯定有一个人要落单的”。
      王泽颤颤巍巍地举手,“其实我和沈蓁是认识的,所以……可不可以我们两个人一起”?
      谁都怕死,故而,谁都不想落单。
      苏弋起身,宽大的祷告服遮住了头顶上的光,在脸上打下了一处阴影,骨节分明的手一贯垂在身侧,风吹起他帽子的一角,他偏了偏头,“我一个人一间”。说完,苏弋便直接走了。
      如果结局早已注定,那么过程就将大于结局。苏弋认为,自己还不会死,至少不会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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