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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四次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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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苏弋辗转反侧。等入睡了,也还是清醒梦。但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以全知视角。
他看见自己站在门口,可门紧闭,自己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与梦中的自己共感,听我所听,想我所想。
“不是吧?你真的要和苏弋结婚?虽然说他脸是挺好看的,但他家那一堆烂摊子,你想接手?”
王泽的声音,是沈蓁的朋友。
“怎么可能,沈家的夫人必须要配得上这个位置才行。”
不出所料,是沈蓁。
苏弋看见自己点头了,似乎是赞成了沈蓁的话。苏弋想想,也的确,在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家的运输线。”
王泽忽然对苏弋感到些许抱歉,“确实,温程对那几条运输线看得太紧了,从苏弋下手……是个办法”。
王泽看向沈蓁,他有一句话没说。
可你看向苏弋的眼神并不清白,你看着苏弋的每一眼,都好像你爱他很久了。
王泽没料到的是,他没说的这句话不知道让沈蓁走了多少弯路。
画面一转,是浓密的乌云笼罩在上空,仿佛一切的生灵都将被闷死在里面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弋,算爸爸求你了,温家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温家拥有这样优越的运输线,可温程没有能力,他不会用。
冷雨淅沥而下,好似被刻进了暗哑的唱片之中般,血淋淋的裂缝破开天,将不再呼吸的幕布扯下,徒留一片暗无。
苏弋没有任何反应,温程的火气一瞬间就喷涌而出。温程狠狠地拽着苏弋跪下,他崩溃大喊:“你看清楚!你妈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怎么说的?让咋们爷俩相互扶持,现在爸爸遇到了困难,你真的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小弋啊,我知道哥哥的死不能怪你,可我……时常还会梦到他,我……”
“那我妈呢?你梦到过她吗?你敢去见她吗?”
苏弋和自己同时抬起头,却无论怎样都看不清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的模样,只依稀可见一点轮廓。
雨将眼前的场景割裂开来,苏弋见自己抬起手,碰了碰那斑驳的照片,眼中无机质的冰冷让苏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过了很久,他轻轻地点了下头,妥协道:“我同意了”。
苏弋在那天的雨里,把自己给舍弃了。
画面又一转,人群在街头巷尾穿梭,苏弋站在其中,热闹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苏弋!”
在嘈杂的人声中苏弋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很清楚。
苏弋回头,来人却让他皱了眉。是沈蓁,准确地来说,是更加年轻的沈蓁,不过十八九岁。他以为沈蓁喊的是自己,当沈蓁穿过自己时,他才明白,沈蓁喊的是梦中的自己。
“苏弋,手伸出来。”
“你去哪里了?”
沈蓁没有回答,而是将一枚戒指戴在了苏弋右手的食指上。
“什么意思?”苏弋听到自己问。
沈蓁轻轻地捏着苏弋的手,微微弯腰,把脸埋在苏弋的手心里,鼻尖蹭着苏弋左手变形的小拇指,似乎是在安抚。柔软的睫羽和面部的轮廓都深深地烙在苏弋的手上,沈蓁的耳朵红得不像话,他在害羞,苏弋看得也忍不住地弯了眼睛。
沈蓁:“苏弋,戒指里有你的名字和住址,要记得回家。”
回家……
苏弋松开手,抱住了沈蓁。沈蓁很瘦,苏弋甚至感受到了一阵温热的清泉打湿了干燥的喧嚣,隔绝了空气似的,把整个世界变得浑浊、窒息。
“你这些天就是在忙这个?”
沈蓁点头,小声说:“很便宜,以后我赚了钱,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苏弋懒懒地笑了下,“这个足够好了,我很喜欢”。
“李政同学,你也要记得回家。”
“好。”
李zheng?
苏弋怔在原地,他不是沈蓁吗?李zheng又是谁?自己还喊他同学?难道说……这根本就不是梦,而是被他遗忘了的过去?
连他们走了苏弋都没有意识到,直到一辆自行车冲过来,苏弋下意识地后退,脚却踩了个空,整个身体都往后仰。
“咚”
这声音怎么会这么清脆?苏弋不顾身上的疼痛,回头看,诧异地发现下面是木板,不是水泥地面。
余光之处已经没有光了,苏弋深深地缓了口气,想坐起来却被东西给挡住了。
苏弋躺下,木板密不通风地把本就匮乏的光和氧气都给吸食殆尽了,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每一处肌肤都像撕裂般疼痛。
苏弋缓了口气,侧身,抬起手抚摸木板上的纹路,黑里透红,还有小刺,并不平整,是个半成品,是个棺材。
苏弋压住狂跳的心,用膝盖狠狠地撞向棺材盖,接着又用手肘顶,破不开,倒是留下了两个凹陷。苏弋试着轻轻地推了下棺材盖,很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
苏弋泄气似的躺在棺材里,他在思考,哪一步不对,或者是哪一步才是破局的关键。
这是梦,自己是睡着时进来的,是清醒梦?梦中梦?但是,由于自己对于过去都早已忘了个干净了,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从他的记忆里提取出来然后筑就的梦。
既然苏弋是这一切的心锚,他是一切的起点,这又是个梦……
不过一会,苏弋就睡着了。
梦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轨道,虽会坎坷,但终会抵达终点。
“咳咳”
苏弋睁开眼,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是站着的。
“苏弋啊,回来啦。”
苏弋转身,看着来人。
阎王拍了下苏弋的肩,“快来啊,不是来拿东西的吗”?
嘴比脑子快,苏弋下意识地开口问:“什么东西”?
阎王感到奇怪,他解释:“当时高三的活动,你们留在这里的东西”。
尽管苏弋还是不太明白,他还是先点头,跟着阎王来到他们学校最大的仓库。阎王停在最里面的架子前,示意苏弋上前,他开心地说:“你们是第一届弄的,没想到越弄越好”。
“你慢慢找,到时候出去和门卫说一声就行了。”
“谢谢。”苏弋蹲下,视线划过一个个熟悉却没有印象的名字。他把自己的搬下来,没有上锁,打开后里面只有一束做成陶瓷的海棠花。
苏弋小心翼翼地将海棠花端起,放在地上,“噔”,声如磐。苏弋衬着湛蓝的天空、粘稠的阳光细细地瞧着。
花的温润气质从釉里透分明,灰尘在跳跃,仿佛匠人的意趣一同被练就。
白如玉,明如镜。
苏弋环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李政的。是这个李政吗?真是意外之喜了,苏弋拿下来,“砰”的一声,很有重量。
这个有锁,四位数,是什么呢?忽地想到了什么,苏弋把手上的戒指给摘了下来。
苏弋 光明大街8栋513
苏弋用8513解开了密码锁,果然……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斥着内心。苏弋微阖眼睛,把戒指重新带回去。
打开后,里面被分成两块,都是一些信件。一边杂乱无序,另一边堆叠得格外整齐。所以,可以很容易地看出物件主人的爱恨取向。
“冒犯了。”
苏弋拿出了一封放在杂乱这边的信件,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红色爱心,是情书?苏弋带着犹疑打开,接着他的瞳孔轻轻收缩,目光掠过一丝惊讶,但又很快地被克制住了。
给亲爱的苏弋:
苏弋同学,你好。
也许你都没有留意到我,但我早已经将你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了。我喜欢你,可我不敢将我的喜欢宣之于口。
我是胆小鬼,我的喜欢却不是。
祝你快乐平安。
吴遗憾留
斑驳的字迹,破旧的信纸。苏弋叠好放回去后,拆了几封这边的其他信件,都是给自己的,还有一些很可爱的折纸,都被粗暴地扔在了角落里。
苏弋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他直接坐在地上,低着头。怎么会……按他的性格,肯定是不讨人喜欢的,怎么会这样呢?
苏弋开始拆另外一边的,也是给自己的情书,不过落款都是一个人,李政。
这样的话,他应该是没有收到过的。鬼使神差地,苏弋一张张地数起李政写的情书。
“518”
“519”
“520”
整整五百二十封没有送出去的情书,苏弋呆呆地坐着,手里拿着第五百二十封情书,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了。
五百二十份汹涌的喜欢,自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感受到吗?他不记得了。
苏弋的心口有一点点的胀,像是被蜜蜂扎了一般,眉心皱得厉害。
俄而,眼前变得模糊,又疼又麻,苏弋胡乱地揉着眼睛。
“苏弋!”
谁在叫他?苏弋想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