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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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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叶嘉枝站在咖啡馆门口，手指不停地调整着围裙系带。林萧宇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却没说具体是哪里。她换上了平时不常穿的藏青色连衣裙和低跟鞋，甚至涂了一点唇膏——只是为了看起来专业些，她对自己说。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林萧宇从驾驶座走出来。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看起来比平时正式许多。
"准备好了吗？"他微笑着为叶嘉枝打开车门。
叶嘉枝点点头，坐进车内。车里有淡淡的皮革和松木香气，还混着一丝她熟悉的颜料味道。"我们去哪？"
"我的工作室。"林萧宇发动车子，"周明远下午三点到，我想先让你看看完整的系列。"
叶嘉枝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林萧宇的工作室——那个他创作的地方，对他而言一定非常私密。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车子驶入一个安静的文创园区，停在一栋红砖建筑前。林萧宇领着叶嘉枝上到三楼，推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欢迎来到我的洞穴。"
叶嘉枝屏住呼吸。宽敞的 loft 空间里，自然光从高大的窗户倾泻而下，照亮了墙上、架子上数十幅画作。有些已经完成，有些还在进行中，但无一例外都与食物有关——但不是她想象中的静物写生，而是将食物与记忆、情感融为一体的奇妙创作。
"这些是..."叶嘉枝走向最近的一幅，画中是层层叠叠的奶油，却形成了山峦的形状，顶部点缀着几颗鲜红的草莓，像朝阳映照雪峰。
"《童年夏日》。"林萧宇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我小时候每年暑假都会被送到乡下祖母家，她做的草莓奶油蛋糕是我吃过最美味的...虽然现在可能记不清味道了，但那种幸福感一直留着。"
叶嘉枝一幅幅看过去，每幅画都配有简短的标题和一两句说明：《外婆的厨房》里，一锅沸腾的汤化作了星空；《初吻》中，融化的巧克力形成了两个模糊的人影；《孤独晚餐》则是一块被咬了一口的蛋糕，缺口处隐约可见城市的剪影...
"这些都是...记忆。"叶嘉枝轻声说，胸口泛起一阵温暖。
林萧宇点点头，引导她走向工作室中央的一个画架，上面盖着白布。"这是最新的，还没完成。"
他掀开白布，叶嘉枝倒吸一口气。画面上是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周围漂浮着各种甜点元素——马卡龙像气泡般环绕，巧克力如丝绸缠绕，奶油如云朵托举...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虽然面部细节模糊，但那姿态和发型无疑是她自己。
"这是..."
"《味觉建筑师》。"林萧宇的声音有些紧张，"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面部...想保持一些神秘感。"
叶嘉枝走近细看，发现画中隐藏着无数细节——她围裙上的皱褶，测量时专注的眉头，甚至脖子上那个装着父母骨灰的小瓶子。林萧宇观察她的方式如此细致入微，让她既感动又有些害羞。
"你喜欢吗？"林萧宇问，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忐忑。
叶嘉枝转向他，发现两人站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周围的深褐色纹路。"太美了。"她真诚地说，"周明远一定会..."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林萧宇皱眉看了一眼屏幕："他提前到了。"快步走向门口，"我去接他上来。你...随便看看。"
叶嘉枝点点头，在林萧宇离开后继续欣赏画作。角落里一个小画架上盖着黑布，引起了她的好奇。她小心地掀开一角，随即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一幅近乎完成的肖像，画中的她正在装饰蛋糕，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味觉建筑师》不同，这幅画的每个细节都精确得惊人，连她睫毛的弧度都一丝不苟。
"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叶嘉枝慌忙放下黑布，转身看到林萧宇和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周明远，这是叶嘉枝，我的...味觉顾问。"林萧宇介绍道，目光扫过被掀动过的黑布，嘴角微微上扬。
周明远礼貌地点头，但眼神已经迫不及待地扫视着工作室里的新作品。"林远，这些..."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快步走向《味觉建筑师》，"老天，这太不同了。"
叶嘉枝眨了眨眼："林...远？"
工作室突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周明远看看她，又看看林萧宇："她不知道你的笔名？"
林萧宇揉了揉后颈："我一般不用那个名字私下交往。"
叶嘉枝的大脑飞速运转。林远——那个李阿姨提到过的著名画家，艺术区展览的主角，媒体口中的"当代最具商业价值青年艺术家"...
"你是'那个'林远？"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城市梦境》系列的林远？一幅画拍卖到七位数的林远？"
林萧宇——不，林远——叹了口气："名字只是标签。重要的是作品本身。"
周明远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识趣地走向另一边的画作："我去看看这些，你们...聊聊。"
叶嘉枝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身旁的工作台。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张总的催促，王助理的傲慢，林萧宇对商业化的厌恶...她竟然一直在与艺术界的明星合作而不自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压低声音问。
林萧宇走近一步："因为我厌倦了那个名字带来的期待和评判。作为'林远'，每个人都对我有所求——画廊要能卖高价的画，媒体要轰动故事，收藏家要投资回报..."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但作为林萧宇，我只是一个遇到创作瓶颈的普通画家，遇到了一个愿意帮助我的糕点师。"
叶嘉枝想生气，但他话语中的真诚让她难以发作。"至少你应该告诉我。"她最终说道，抽回手腕。
"我道歉。"林萧宇直视她的眼睛，"但请相信，这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合作，或者说，你对我的价值。"
周明远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林远，这些作品...张总需要看到它们完成的样子，但方向绝对是对的。不过媒体会疯狂猜测你的'缪斯'是谁。"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叶嘉枝一眼。
"不。"林萧宇斩钉截铁地说，"叶小姐不参与任何宣传。这是艺术合作，不是营销噱头。"
叶嘉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但心里明白，一旦"林远新灵感来源"的消息传出，她的平静生活必将改变。
回咖啡馆的路上，车内的沉默比来时沉重许多。叶嘉枝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万千。
"还在生气？"林萧宇最终打破沉默。
叶嘉枝摇摇头："不，只是...理解你为什么对商业化那么抵触了。"
"名声是个奇怪的牢笼。"林萧宇的声音低沉，"越成功，越不自由。这两年我几乎忘记了画画最初的快乐——直到尝到你的'晨曦'慕斯。"
叶嘉枝转头看他，发现他的侧脸在午后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条紧绷，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这个人是艺术界的明星，却坐在她的小咖啡馆里，像个普通顾客一样享用甜点...某种温暖的感觉开始融化她的不快。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最终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看看《城市梦境》系列。我想了解'林远'的世界。"
林萧宇的嘴角微微上扬："成交。"
他们刚回到咖啡馆，就看到一辆银色奔驰停在门口。一个身着定制西装、腕表闪闪发光的男人正透过橱窗打量着店内。
"张总。"林萧宇低声说，表情阴沉下来。
叶嘉枝本能地挺直了背脊。这位就是给林萧宇施加压力的画廊老板？她突然有种领地受到侵犯的不悦。
张总转身看到他们，脸上立刻堆起商业化的笑容："林老师！周明远告诉我你有了突破，我特意来看看。"他的目光移向叶嘉枝，"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甜点师？"
林萧宇微微侧身，挡在叶嘉枝前面："张总，这是我的私人合作，不在合约范围内。"
"当然，当然。"张总笑容不变，"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甜点能启发我们林老师。"他看向咖啡馆招牌，"'治愈时光'...很温馨的名字。如果有机会，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一个艺术甜点展？林远的画配上特色甜点，门票绝对..."
"张总。"林萧宇打断他，"我们进去谈吧。叶小姐还有工作。"
叶嘉枝感激地看了林萧宇一眼，快步走进咖啡馆。帮工阿姨焦急地迎上来："小枝，好多记者打电话来问是不是有个著名画家常来这里，怎么回事啊？"
叶嘉枝叹了口气，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她看向窗外，林萧宇和张总站在路边交谈，前者表情越来越阴沉。她突然很想为林萧宇做点什么——某种能表达她理解和支持的东西。
后厨里，叶嘉枝取出最新到货的日本柚子，开始制作一款全新的甜点。她加入了少量辣椒粉——不是为了辣味，而是那微微的刺激感；外层用白巧克力包裹，光滑如镜；内部则是分层的柚子和蜂蜜慕斯，酸甜平衡；最中心藏着一颗用黑巧克力制作的微小画笔。
当林萧宇终于摆脱张总进入咖啡馆时，叶嘉枝将这款新甜点放在他面前："尝尝看。"
林萧宇疲惫的脸上浮现好奇的神色："新品？"
"专门为你设计的。"叶嘉枝轻声说，"叫'艺术家的困境'——外表光滑完美，内里复杂层次，中心藏着创作的热情。"
林萧宇用勺子轻轻破开甜点，当发现那支微型巧克力画笔时，他抬头看向叶嘉枝，眼神中的感激和某种更深的情感让她心跳加速。
"谢谢你。"他轻声说，"不只是为了这个。"
叶嘉枝只是微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
三天后，当叶嘉枝打开咖啡馆的门，发现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不只是常客，还有许多拿着相机的陌生面孔。当天的报纸艺术版赫然印着标题：《林远新灵感：神秘甜点师与她的治愈咖啡馆》。
她深吸一口气，系紧围裙。无论带来什么变化，至少今天，她要确保每一份甜点都完美无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