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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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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时光"咖啡馆的门口风铃几乎没停过。自从媒体报道了"著名画家林远的灵感缪斯"后，叶嘉枝的小店突然成了网红打卡地。早上八点刚开门，已经有十几位顾客在排队——其中至少一半是举着相机的博主。
"小枝，又一批采访请求。"帮工阿姨把一叠名片放在柜台角落，那里已经堆了二十多张媒体联络方式。
叶嘉枝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她正在装饰一批马卡龙，指尖稳定得像外科医生，但眉头却微微蹙起。过去三天，咖啡馆的营业额翻了三倍，这本该是件高兴事，但那些好奇的、探究的、甚至怀疑的目光让她后背发紧。
"叶主厨！"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年轻女孩挤到柜台前，"能拍一下您装饰甜点的过程吗？我的粉丝超想知道林远喜欢的甜点是怎么做出来的！"
叶嘉枝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一朵刚成形的糖花因此歪了边。"抱歉，后厨不对外开放。"她礼貌而坚定地回答，同时悄悄将失败的糖花扫进垃圾桶。
粉色头发女孩撇撇嘴，不情愿地退开了。叶嘉枝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角落——林萧宇惯常坐的位置今天空着。他去邻省参加一个艺术论坛，要两天后才回来。没有他在的咖啡馆，明明应该更轻松，却莫名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午后的客流高峰刚过，叶嘉枝瘫在后厨的小椅子上，按摩着酸痛的手腕。突然，门铃响起，帮工阿姨的声音传来："小枝，有你的快递！"
叶嘉枝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前台，接过一个精致的牛皮纸信封。拆开后，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法国国际甜点大师赛的邀请函，落款是组委会主席的亲笔签名。
"怎么了？"帮工阿姨关切地问。
叶嘉枝机械地将邀请函递过去："国际比赛...邀请我代表亚洲区参赛。"
"天啊！这可是大事！"帮工阿姨兴奋地拍手，"我们小枝要出名了！"
叶嘉枝却感到一阵眩晕，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围裙边缘。国际舞台，聚光灯下，评委期待的目光...而她却连自己作品的味道都无法确认。那个曾经梦想站上世界舞台的叶嘉枝，如今连接受邀请的勇气都没有。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低声说，将邀请函塞进围裙口袋，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逃避决定。
傍晚打烊时，叶嘉枝锁好门，靠在柜台边再次拿出那封邀请函。纸面上的烫金字体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她闭上眼睛，回忆着车祸前最后一次参加比赛的情景——那种站在操作台前，每一个味觉细胞都活跃的兴奋感；那种能精确判断每一种配料比例的自信...
"叮铃——"门铃突然响起，叶嘉枝惊得差点掉落邀请函。
"抱歉，已经打烊..."她抬头，话语戛然而止。
站在门口的不是顾客，而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女人。对方约莫三十出头，一身剪裁利落的象牙白套装，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精准的节拍器。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美丽，但透着一种锋利的冷漠。
"你就是叶嘉枝？"女人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视，在叶嘉枝沾着面粉的围裙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抽动。
叶嘉枝下意识站直身体："是的，请问您..."
"莫凌薇。"女人径自走到一张桌前坐下，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林远的前女友，当然，也是他下个系列的合作者。"
叶嘉枝的手指悄悄攥紧了围裙口袋里的邀请函，纸角硌得掌心发痛。"林...萧宇没提过您。"
"当然不会提。"莫凌薇轻笑一声，从铂金包里取出一个镶钻烟盒，"介意吗？"
"咖啡馆禁烟。"叶嘉枝生硬地回答。
莫凌薇挑了挑眉，将烟盒放回包里："还是这么一板一眼。难怪萧宇觉得你...有趣。"她刻意在"有趣"二字???加了重音，"我是来订蛋糕的，下周我的画廊开业，需要一款能匹配场合的甜点。"
叶嘉枝拿出订单本："有什么具体要求？"
"要足够独特，足够...昂贵。"莫凌薇的红唇弯成一个弧度，"毕竟宾客都是艺术圈顶层人物，包括林远的新收藏家们。你能做到吗？"
叶嘉枝的钢笔在本子上划出一道多余的线："当然。请问预算？"
"预算不是问题。"莫凌薇站起身，突然凑近，香水味扑面而来——某种昂贵却咄咄逼人的花香，"问题是，一个失去味觉的糕点师，真的能做出打动人的甜点吗？"
叶嘉枝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怎么知道？
"别那么惊讶。"莫凌薇轻笑，"萧宇和我无话不谈。他只是暂时被你那种...质朴的执着吸引。但艺术家终究需要缪斯，而不是..."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四周，"一个只会测量数据的厨子。"
叶嘉枝感到一阵刺痛，但职业本能让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您的蛋糕周五可以来取。需要试吃样品吗？"
"不必了。"莫凌薇向门口走去，"反正你也尝不出好坏，不是吗？"她在门前转身，"对了，建议你别太投入那个比赛邀请。国际评委可不会像萧宇那样，被你的悲惨故事打动。"
门铃再次响起，莫凌薇离开了，只留下一室刺鼻的香水味和叶嘉枝手中被捏皱的邀请函。
叶嘉枝机械地走回后厨，将邀请函塞进抽屉最深处。她打开水龙头，用力搓洗双手，直到皮肤发红。水流声中，她似乎又听到了莫凌薇的话——"一个只会测量数据的厨子"。
镜子里的她面色苍白，眼下是明显的青黑。这样的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站在国际比赛的舞台上？又凭什么认为能与林远那样的艺术家并肩？
第二天清晨，叶嘉枝比平时早两小时到达咖啡馆。她需要这段独处时间来调试新配方——既是为了莫凌薇的订单，也是为了证明什么给自己看。但当她在精密电子秤上测量原料时，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连续三次称量出错。
"该死！"她罕见地咒骂出声，将一整盆面粉倒进垃圾桶。
"早上火气这么大？"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叶嘉枝猛地转身，看到林萧宇倚在门框上，风尘仆仆但面带微笑。他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灰色T恤，手里拿着两杯外带咖啡。
"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叶嘉枝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提前结束了。"林萧宇走进来，递过一杯咖啡，"想给你个惊喜。新到的埃塞俄比亚豆，有蓝莓风味。"
叶嘉枝接过咖啡，刻意避开他的手指。"谢谢。"她小声说，没有提及自己尝不出任何风味。
林萧宇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兴奋地从背包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论坛伴手礼，我觉得你会喜欢。"
盒子里是一套法国古董糖艺工具，纯银制成，手柄处雕刻着精细的葡萄藤纹路。叶嘉枝不用查也知道，这绝对价值不菲。
"太贵重了，我不能..."
"别拒绝。"林萧宇打断她，"这是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周明远说张总对新系列很满意，已经有收藏家出价了。"他顿了顿，"这都是因为你的启发。"
叶嘉枝的手指抚过银质工具，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莫凌薇的钻戒。"恭喜。"她勉强笑了笑，"你的...前女友昨天来过。"
林萧宇的表情瞬间僵硬："莫凌薇？她来干什么？"
"订开业蛋糕。"叶嘉枝装作专注于擦拭已经干净的柜台，"她说你们要合作下个系列。"
"什么？"林萧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她胡说八道！我们分手两年了，而且..."他突然停下，走近叶嘉枝，"她还说了什么？"
叶嘉枝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不重要。我该准备开店了。"
林萧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晚上打烊后等我，我有事跟你商量。"
一整天，叶嘉枝都心不在焉。她把盐当成糖撒进蛋糕糊，搞错了两位顾客的特殊订单，甚至差点烫伤自己。帮工阿姨担忧地看着她，但什么也没问。
傍晚，最后一位顾客离开后，叶嘉枝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林萧宇，而是快速收拾好准备离开。她刚锁好门，转身就撞上了一堵人墙——林萧宇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盒外卖。
"想逃跑？"他轻声问，眼里有淡淡的受伤。
叶嘉枝咬了咬下唇："我只是...累了。"
林萧宇叹了口气，举起外卖盒："越南河粉，你最喜欢的那个小店。我们聊聊？"
叶嘉枝想拒绝，但胃部的抗议声背叛了她。她默默接过外卖盒，重新打开咖啡馆的门。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夕阳将桌面染成橘红色。林萧宇打开盒子，香茅和柠檬草的香气弥漫开来。叶嘉枝机械地搅动着米粉，却食不知味。
"莫凌薇说的都是谎话。"林萧宇突然开口，"我和她没有任何合作计划，也从没讨论过你的...情况。"
叶嘉枝抬起眼："但她知道。关于我的味觉。"
林萧宇的筷子停在半空："我发誓，绝对不是我告诉她的。"他皱眉思考，"可能是周明远...他认识莫凌薇的哥哥..."
"不重要。"叶嘉枝放下筷子，"她有句话是对的——国际比赛不会因为我的'悲惨故事'就降低标准。"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邀请函，推到林萧宇面前。
林萧宇展开纸张，眼睛逐渐睁大："这是大师赛邀请！叶嘉枝，这太棒了！"
"对一个尝不出味道的人来说？"叶嘉枝苦笑，"简直是笑话。"
"不。"林萧宇坚定地说，"这恰恰证明了你的才华。想想看，失去味觉还能做出打动人的甜点，这本身就是奇迹。"
叶嘉枝摇摇头："在咖啡馆是一回事，站在国际舞台上又是另一回事。那里没有熟悉的工具，没有常客的反馈，我甚至无法确保基本的味道平衡..."
"我可以帮你。"林萧宇突然说。
"什么？"
"我做你的味觉顾问。"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你帮我突破创作瓶颈一样。我们一起去巴黎。"
叶嘉枝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起去巴黎...这个画面太美好，以至于更加凸显出现实的不可能。"你的画展就在下个月，怎么可能..."
"画展可以调整。"林萧宇握住她的手，"叶嘉枝，别让恐惧做决定。"
叶嘉枝抽回手，站起身："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随心所欲，林远先生。"她刻意用了那个公众名字，"你有名声、资源，失败了也不过是'艺术家探索期'。而我呢？如果我搞砸了，就是'那个失去味觉还妄想参赛的可怜虫'。"
林萧宇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反击。叶嘉枝已经收拾好餐盒，走向门口："谢谢晚餐。我需要...一个人想想。"
她没有回头看林萧宇的表情，只是快步走进夜色中，仿佛走得够快就能甩掉胸口的闷痛。
接下来的一周，叶嘉枝刻意与林萧宇保持距离。当他来咖啡馆时，她就躲在后厨；他发来的信息，她只简短回复；他提议的"味觉训练"计划，她以准备莫凌薇的订单为由推辞。
林萧宇起初困惑，继而似乎接受了这种疏远，埋头完成他的画作。有时叶嘉枝透过厨房小窗，能看到他专注作画的侧脸，眉头紧锁，再没有之前那种轻松的笑容。
他们像两条曾经短暂相交的线，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
周五下午，莫凌薇准时来取蛋糕。叶嘉枝将精心制作的五层艺术蛋糕推出来时，对方只是挑剔地检查着每一个细节。
"比我想象的好。"莫凌薇最终承认，刷完卡后状似无意地问，"萧宇最近很忙？"
叶嘉枝面无表情地包装蛋糕："您可以直接问他。"
"哦？闹别扭了？"莫凌薇的红唇勾起，"别担心，艺术家都这样——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接过蛋糕，"对了，下周萧宇会来我的开幕酒会。作为蛋糕师，你当然也欢迎出席。"
叶嘉枝只是礼貌地点头，直到莫凌薇的高跟鞋声彻底消失，她才允许自己的肩膀垮下来。
当晚打烊后，叶嘉枝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咖啡馆里，面前摊着大师赛的报名表。截止日期是明天，而她仍然犹豫不决。
窗外开始下雨，水滴顺着玻璃滑落，像无数条透明的泪痕。叶嘉枝想起父母去世后的那段日子，她如何强迫自己回到厨房，用精确到毫克的数据替代失去的味觉；想起开业第一天，她如何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即使内心破碎也要给顾客温暖；想起林萧宇尝到第一口"晨曦"慕斯时，眼中闪过的光芒...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萧宇发来的消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别是因为害怕。记得你说过的话——甜点不只是味道，是记忆，是情感。」
叶嘉枝的视线模糊了。她抹去眼泪，拿起笔，在报名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她打开抽屉，取出另一张纸——这是她偷偷设计的，融合林萧宇画风与甜点艺术的新作品草图。
也许她永远无法真正品尝味道，但她可以创造能打动人的作品。不是为了证明什么给莫凌薇看，而是为了那个勇敢走出舒适区的自己。
雨声中，叶嘉枝开始收拾行李。不管林萧宇是否同行，她都要去巴黎，去面对那个曾经梦想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