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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怀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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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一夜没睡好。
“某人”特指祁声。
临睡前信誓旦旦地说只是睡觉,自己适应能力强没关系,真躺下了才发现根本没法适应。
祁声从小就自己睡一张床,身边多了个人,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人无所适从。
听着身边那人绵长的呼吸,祁声心里愈发混乱一片。
有多久没有人让他感到心安了。
在社会,他是祁大少爷。
在公司,他是老板。
在家里,他是一个懂事的儿子,一个让人宽心的哥哥。
只有在付淮身边……
他想起少年眼中的一汪清潭。
自从遇见付淮,一向平静的他,内心每一丝荡起的涟漪,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当祁声顶着一身疲惫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时,没有一个人是不震惊的。
祁应言指着他的黑眼圈:“你昨天没睡吗?”
也不是,睡了一个小时,算是睡了吧。
范以默和杨立一人一边把祁声的“室友”架到没人的角落。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你不睡觉挺老实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
付淮比谁都无辜:“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我,他说是。”
“你踹他了?”徐天程从旁边插了一嘴。
“没有!我好好睡觉踹个屁的人,问他也不说。”
付淮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闹心。”
几个人计划开两辆车去,把杨立的车扔在停车场。
祁声怕自己开车犯困出事,把车钥匙给了付淮。
“会开吗?”
“当然,我也是正儿八经拿了驾照的。”
天杀的正儿八经。
杨立在心里咆哮完,果断转身,上了徐天程的车。
先前没有经历的祁应言感到莫为其妙。
坐个车能死人吗?
然后硬拉着本来被劝退的墨晚,上了他哥的奔驰。
于是,残酷的现实会平等地打脸每一个不听劝的人。
付淮开车在前面飞,徐天程开车在后面追。
笑死!
根本追不上!
祁应言刚被一个急刹怼到前排座椅上,现在正捂着脑袋给杨立发信息。
杨立回信息说,当初这人考驾照时,教练都没敢坐他车。
其实每一步都是对的,甚至比其他学员还标准流畅。
但是车速压线开,转弯时甚至可以带起一阵尘土,那教练车不擦马路牙子都不带急刹的。
教练:人家学员开车是开车,我这一个开车是赛车。
以至于驾校不敢给他发驾照,最后还是开会商讨才给的,毕竟人家一没违规二没犯法,上路都记得先找安全带。
马路杀手付淮,战绩可查。
半个小时后,前方的车规规矩矩地停进了车位,甚至四个轮子都没有压线。
祁应言和墨晚一下车就去找卫生间,留下一脸懵的付淮。
副驾驶的门从里面打开。
祁声扶着车门缓了半天,只感觉眼前有小星星在闪。
“哥,对不起,我下次开慢点。”
付淮把水递过来,一脸担忧地蹲下身,查看祁声的情况。
“我日……”祁声也是第一次坐这么猛的车,半点都不困了,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绝对,不会,有下次。”
“这也太厉害了!”
峡谷检票口,祁应言晕完,又满血复活,咋咋呼呼要学开车:“太帅了!怎么做到这么猛还不超速的!”
“漂移,急刹,路上这么多车居然一个也没撞到!”
没有一丁点质疑,全是对车技的崇拜。
祁应言一点没注意她哥的脸色,把某人夸得天花乱坠。
“那个…你看我能学吗?”
“不能”
祁声边说边插进两人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祁应言。
他可不想出个车祸收获两具尸体。
“大小姐,你先把驾照考过去再说吧,他这疯批技能天生的,学不来。”
杨立把门票递过来。
考了五次科目二都没过的祁大小姐。
跟这疯子学车。
跟他们走一条路的车还怎么过?
检票口像是一个屏障,踏进景区,是扑面而来的冷空气。
峡谷两侧是高耸如云的柏树,疯长的枝丫向路边伸展,青幽的石阶朝着四面八方铺设,树藤环绕着路标立在十字路口,点点的暖阳透过厚重的绿叶间隙洒下来,给幽冷的路增添不少生机。
国庆期间,难得有一处井然有序的地方。
几个人靠在路边翻地图。
杨立他们三个想去峡谷顶端的采摘园,但是祁应言穿了高跟鞋,根本不愿意爬这么高的地方。
相较于果园,她们更情愿去峡谷内部的集市。
付淮看着他们分了组,有些好奇:“分开干什么?,急什么?”
“不不不。”杨立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还是分开玩比较合适,中午在这里集合。”
“为什么?”
“假期出来玩的人太多,一起走的话丢了一个能找半天,不如分开玩。”
付淮点了点头,随后视线落在站在两边的人身上。
“我跟祁哥一起?”
祁应言摇了摇头,转身环住她哥的手臂。
“不行,人太多了,我哥得跟着我,不然我丢了怎么办。”
祁声:……?
“你是路痴,墨晚又不是。”
付淮伸手就要去扯祁声。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前一秒还想着拜师学“艺”,后一秒就为了抢人拌起了嘴。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祁声立刻伸出手把付淮揽到旁边。
“好了好了,她们两个去人多的地方我的确不大放心。”
被抢的人都发话了,祁应言幸灾乐祸,冲着对面做了个鬼脸。
付淮没话说,抱着手臂挑眉:“说吧,谁要我。”
“你跟她们一起?带你爬山,到猴年马月啊。”徐天程赶人赶得毫不留情。
付淮虽然擅长打球,但像爬山这种考验肺活量的运动,他真的不行。
高中时,徐天程突发其想要去爬山看日出,拉了付淮一起,还特地起了个大早,结果同行的人都到山顶拍完照了,付淮才爬上来。
就凭这龟爬速度,付淮还趴在凉亭的石桌上大喘气,那要死的动静,在亭里的人还以为他爬的是珠穆朗玛峰。
徐天程恨铁不成钢。
但凡把学习的天赋分给运动一点点,都不至于累成这样。
付淮看见徐天程压不住的嘴角,意识到两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笑个屁,不跟就不跟。”
好歹也和祁声一起了。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身把祁声推走了。
“你昨天不是爬的挺快?”
付淮刻意跟前面两个人拉开距离:“本来走正常山路要一个小时,前台的阿姨告诉我那条路是笔直通上去的,只要半小时。”
祁声心说怪不得那条路这么荒凉。
付淮侧过头,笑着看了一眼祁声:“你以为我有多大的信念一口气爬到半山腰?”
“其实在山下放灯也可以啊。”
祁声的手机震了两下,他低下头给助理回信息。
“和其他人一起放,也很好看。”
“不一样。”
付淮轻轻垂下睫毛,把手放进衣兜里。
那不一样。
祁声,你身边的人太多,太杂。
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感觉连风声都是多余的。
想找一片安静的地方。
想许下只有我们知道的愿望。
这次机会太难得了,万一错过了,不知要到下次是在什么时候。
“嗯?什么?”
付淮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
“没有,走吧。”
这些听起来就很傻逼的情话对一个木头说,未免太早了,万一把人吓着就更没希望了。
再等等吧。
和最后一个路标打了照面,人倏然多了起来。
这是一个喧嚣的地方。
溪水从峡谷内部延伸出来,汇聚成一条澄澈的小溪,回荡在小街叮叮咚咚的声响,是银匠在打造的手饰。
祁应言一到这里就和没吃药一样,拉着墨晚东跑西跑,钻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祁声打了几遍电话,见他妹没接,果断放弃寻找。
还万一丢了。
哪里来的万一?
“哥,我想吃冰激凌。”
付淮挡在祁声前面,看他的眼睛闪着光。
祁声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冰激凌小车,有点犹豫。
一是人多的恐怖,二是……
“这个天吃凉的会不会肚子疼?”
“不会的。”
付淮疯狂吃吃吃的时候,祁声正在给他亲爱的妹妹发信息。
祁应言:哥,你们人呢?
空格:想起来你哥了?
空格:你们玩吧,付淮在我这儿,钱不够告诉我。
祁应言发出抗议。
祁应言:达咩!这和你跟他一组有什么区别!
空格:那也是你活该。
等到他按灭屏幕,转头发现又少了个人。
祁声:?
他真的要原地起火了!
眼前忽就出现了一个怀表,
汇着青铜色的光泽,上面刻着繁杂的纹路。
祁声转过头,看见了傻笑的付淮。
“我猜你是不是要生气了?是因为找不到我了吗?”
祁声心思被猜中,又不愿意这么轻易承认他的小脾气,只含糊说了一句不是,紧急避让话题。
“哪里买的怀表。”
“好看吗?送给你的。”
付淮没有追究,把怀表轻轻放在他的手上。
“不是什么贵的东西,但也是我的心意。”
祁声接过怀表,指尖在侧面的按扭上轻轻一按,表盖就自动打开了。
指针居然还在转。
“会不会掉色啊?”
他拿着怀表,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可能,别介,回来背着我扔了,不然我尴尬。”
祁声笑了,转过身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行,那我等你看不到了再扔。”
付淮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抬腿跟上了他。
祁声发信息这段时间,一个老婆婆的摊位吸引了付淮的目光。
这个老婆婆不同于其他人,别人都是卖小吃玩具,摊前堆满人,她卖的却是一些很复古的东西。
以至于她的摊位无人问津。
付淮在摊位前贮足。
老人手中擦拭东西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孩子,想给和你一起的朋友买礼物?
或许老人太过和霭,竟让他想起了葬在墓园的爷爷。
付淮心一沉,强行压下眼底的雾气。
“不,不是朋友。”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挺拨高挑的身影。
老人笑了笑,将手中擦拭干净的怀表推给他。
“是喜欢的人吗?”
“那么或许你会喜欢这个。”
“奶奶,你不感觉奇怪吗?”
“嗯?”
“我喜欢的可不是女生。”付淮收回目光,拿起那块怀表。
“为什么?”
“不管多久,时间会给出你答案。”
“性别并不重要,敢爱敢追,人这一生零零散散几十年,不放手搏一次,哪能甘心。”
付淮垂下眼睫。
“您也是吗?”
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我输了一次,就放弃了。”
“你愿意和我打个赌吗?”
“什么?”
“如果你勇敢一次,年轻人,不论结局如何,你都不会有遗憾。”
吵杂的人群中,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付淮转过头,发现不远处那个人正在左看右看地找他。
“奶奶,他在找我了。”
付淮拿出手机笑了笑,买下了手里的怀表。
“谢谢您。”
他像他跑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是啊,几十年的人生,不拼一次多遗憾。
那他就用尽积攒了半辈子的勇气,来换这一场触不可及的暖阳。
“哪里买的怀表?”
“好看吗?送给你的。”
如果可以,请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