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和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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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暴雨敲打着玻璃窗，江辞在衣柜深处翻找干燥剂时，碰落了一个铁皮饼干盒。
盒盖弹开的瞬间，泛黄的纸片如蝴蝶般散落一地——那是高三开学时全班传写的《毕业愿望清单》。
「想去西藏看星空——叶简兮」
「染发！——刘鲸缘」
「和喜欢的人看演唱会——匿名」
「考上清华——沈念」
「和念念上同一所大学——江辞」
最后一行字让江辞笑出声。
他盘腿坐在满地杂物中，用手机拍下这些稚嫩的笔迹。
窗外雷声轰鸣，他忽然想起无数个相似的晚自习：课本下藏着的手机，窗边巡视的班主任，还有沈念在草稿纸上写「别玩手机了」时微微蹙起的眉。
视频发出去时雨刚好停。配文是：「毕业了，只是再也回不去那种担惊受怕藏手机的日子了」。
镜头扫过「考上清华」那行字时特意停顿了三秒。
最先炸开的是班级群：
【卧槽这玩意儿居然还留着！】
【我写的看极光是不是太中二了】
【匿名那个是谁！坦白从宽！】
直到深夜，一条官方认证的评论突然弹出：
实验中学官方号：
【挺厉害的，毕业快乐。】
江辞盯着那条评论看了足足五分钟。手机屏幕暗了又亮，窗外霓虹在雨水中晕开成片的光斑。
他想起高三那年被没收的十二部手机，想起老张每次抓到他玩手机时又气又笑的表情，想起高考前最后一天，那个总板着脸的教导主任偷偷把手机塞回他抽屉时说：“以后就不用藏了。”
沈念洗完澡出来时，看见江辞握着手机坐在窗台上发呆。
“怎么了？”
手机被递过来，屏幕上是那条来自母校的评论。
他们并排坐在窗台上，看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高中三年像场被加速播放的电影：竞赛集训的深夜，偷偷牵手的操场，还有无数个躲在书架后分享耳机的午后。
“其实，”沈念突然开口，“有次老张看见我藏手机了。”
江辞惊讶地转头。
“是在物理竞赛班那天。他走过来……只是把我滑落的校服外套往上拉了拉。”
远处传来模糊的警笛声。
江辞想起高考最后一场结束那天，老张站在校门口挨个拍他们肩膀。
轮到他时，那个总爱瞪眼的班主任突然笑了：“以后玩手机可以抬头挺胸了。”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
那些曾经觉得煎熬的日子，忽然镀上柔光。
凌晨的自习室，月考失利后的走廊，还有总也刷不完的题海——苦是真的苦，可为什么此刻胸腔里涌动的，却是酸涩的怀念？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地敲在胸腔里，陌生又熟悉——像极了每次在课桌下藏手机时，听见班主任脚步声逼近时的悸动。
沈念的毛巾掉在地上。
他凑过来看屏幕，湿发的水珠滴在江辞手背上，凉得两人同时一颤。
“他们……”沈念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居然说……厉害？”
多么奇妙的词。三年里他们听过太多评价——“顽劣”，“浮躁”，“聪明不用在正道上」。
最后一次月考后老张拍着他们的肩说，“总算像个样子”，那已经是最高赞誉。
可现在母校说：挺厉害的。
江辞忽然想起高三某个晚自习，他躲在最后一排看比赛直播，教导主任的手突然从后窗伸进来。
他吓得手机差点掉进垃圾桶，却听见教导主任说：“音量调小点，别影响别人。”
还有那个暴雨天，他和沈念在空教室分享耳机听歌，年级组长推门而入。
他们手忙脚乱藏耳机线，老人却只是指了指窗外：“彩虹出来了，不妨看看。”
原来那些看似对立的时刻，都藏着默许的温柔。
沈念的指尖碰了碰屏幕上的校徽。
他想起自己曾经多么憎恨早晨的起床铃，多么厌倦永远刷不完的题海。
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却是某个冬夜和老张一起改竞赛题到凌晨两点时，老张塞给他的那罐热牛奶的温度。
“其实……”江辞的声音有些发涩，“上次回学校拿档案，门卫大爷说以后随时可以回来看看。”
他们曾经那样千方百计地想逃离这座牢笼，现在却被一句简单的祝福绊住了脚步。
不是回到过去，而是走向某个没有藏手机的必要，却也不会再有人悄悄为你拉上校服外套的未来。
青春这场盛大的和解仪式，原来只需要一句：「毕业快乐」。
“走吧。”沈念突然站起身，雨水在他瞳孔里映出细碎的光，“去买冰棍。”
凌晨的便利店亮着冷白的光。
江辞举着红豆冰看向监控摄像头：“现在可是光明正大了。”
沈念咬着绿豆冰棍，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
回家路上经过学校，围栏上爬满湿漉漉的爬山虎。江辞突然蹲下：“其实有次我手机差点被发现——就藏在这个砖缝里。”
他指着墙角某处，“当时老张的皮鞋离我就十厘米。”
沈念望着夜色中的教学楼。某扇窗户还亮着灯，可能是保安在巡逻，光晕染开如同遥远的星。
“要不要……”江辞突然眼睛一亮，「再去偷摸进去一次？」
于是两个人像高中生那样翻墙了。
落地时江辞踩到水坑，笑声惊动了值班室的狗。
他们猫腰躲在芭蕉叶后，看保安晃着手电筒走过。
“像不像那天躲纪检老师？”
“那次是因为谁非要亲我？“
“某位年级第一先拽我领带的。”
“明天白天再返校吧。”
“可以，等等再回。”
竞赛教室还留着他们的名字。
江辞用手机照亮墙角的课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江&沈」。
而就在旁边，有行小字不知何时被添上去：「清华见——老张」。
晨光熹微时，他们坐在操场升旗台上吃最后一口化掉的冰棍。
江辞重新点开那条视频，在母校评论下回复：「谢谢。手机以后会好好用的。」
沈念轻轻碰了碰江辞的手。
那些藏在试卷下的悸动，查手机时屏住的呼吸，还有无数个担惊受怕又甘之如饴的瞬间——原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再也回不去的，好时光。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