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凤凰泪1 ...
-
夏夜是静谧与喧嚣的奇妙交融。
暮色四合时，天边最后一抹橘红褪成靛蓝，空气仍裹着白昼的余温，就连月光都是温的，懒懒地趴在宫殿屋顶，
纱帐内凤临辗转难眠，
今夜格外闷热，蝉鸣声吵得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乳母在门外打着盹，发出断断续续的鼾声。
"就出去一小会儿……"
凤临咬着嘴唇，轻轻推开雕花木窗，一跃而下。
"去哪呢？"小小的人不经思考，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芬芳钻入她的鼻息，
"是牡丹！"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御花园中那片繁花似锦的景象，她提起裙摆，沿着蜿蜒曲折的宫道，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路上，四周静谧无声，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吹得宫灯摇曳不定，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终于，御花园出现在她的眼前。
晚上的御花园在夜色中呈现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面貌。
月光如水，洒在园中的花草树木上，为它们披上了一层银纱。
牡丹花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群身着华丽舞裙的仙子，静静地伫立在花丛中。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娇艳欲滴，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
"哒哒"
竹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凤临攥紧衣角，
"谁在那里？"
她下意识喊道，又赶紧捂住嘴，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脚步声，凤临钻进一丛矮冬青后面，
十二个白衣人排成笔直的队列从竹林走出，
惨白的斗篷上泛着幽幽蓝光。
队伍最前是个高挑女子，手中铜铃随着步伐发出沉闷的"叮——叮——"声，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脸，
——面上毫无表情，眼睛大睁却不见瞳仁转动。
凤临的膝盖开始发软，但孩童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她蹑手蹑脚地跟上队伍，小心保持着距离。
白衣人们穿过九曲桥，绕过正在打瞌睡的侍卫，径直往西六宫方向走去。
领头的白衣人在一座挂着"凝辉殿"匾额的宫门前停下。
殿门开启的瞬间，
凤临闻到一股混合着草药与腐朽的怪味，她犹豫片刻，还是贴着墙根准备溜进去。
脚尖刚触到凝辉殿前的大门，后领突然一紧，她像只被拎起的小猫般悬在半空。
"殿下这是要去哪？"
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松木熏香的味道顿时笼罩她全身。
凤临扭头，看见太傅眉毛下那双永远含笑的眼睛，紫金冠冕上流转着那颗象征帝师身份的东珠。
"太傅！"
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她敏锐地察觉到太傅的异样，
那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竟红红的，她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满是担忧地问道：
"太傅哭了？"
太傅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殿下莫要担心，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罢了。"
凤临哪里肯信，她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小脑袋瓜里满是疑惑。
方才那些身着白衣、神色匆匆的人突然闯入宫中，又迅速消失在紧闭的殿门之后，让她觉得事情不简单。
凤临在空中蹬了蹬腿，
小小的身子努力挣扎着，试图挣脱太傅的怀抱，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指向那紧闭的殿门，
"太傅，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太傅将她轻轻放回地面，大手抚过她散乱的发髻。
"这是放凤凰泪的地方。"
凤临瞳孔因惊讶微微收缩。
关于凤凰泪的传说她听过许多版本，宫人们说那是上古时期真神陨落时留下的神物，也有人说是初代女皇从火焰中取出的结晶。
她抓住太傅的袖口，
"为什么本宫从来没见过？"
太傅笑着展开袖中的山河图，图面绘着万凤国十二峰的地形图。这个巴掌大的小国被朱砂圈在群山之间，像颗被精心保护的明珠。
"三百年前西狄十万铁骑压境时，凤凰泪在城墙上化出火幕，敌军箭矢距城墙三丈便成灰烬。"轻点她鼻尖，"殿下觉得，此等神物该随便示人么？"
凤临缩了缩脖子，想起那些白衣人空洞的眼神：
"刚才进去的是……"
"守护者。"
太傅收起山河图，神色肃穆，
"她们守护凤凰泪，凤凰泪守护我们。"他弯腰与凤临平视，声音压得极低，"就像殿下昨日护着那只从巢里掉下来的雏鸟一般。"
凤临心头一热。
昨天她在箭亭发现折翼的幼鸟，偷偷用金疮药为它包扎的事，原来太傅都知道。她挺直脊背，努力模仿母皇批阅奏折时的神态：
"本宫以后也要守护百姓。"
"会的。"
太傅笑着直起身，"等殿下继承大统，自然要接替守护之责。"
"现在您该回去睡觉了。"
凤临扑上去抱住他的腿：
"太傅，现在就让本宫进去看看嘛！"她摇了摇太傅的手，这招对付太傅百试百灵，"就一眼！"
"殿下可知为何我国以女子为尊？"
太傅突然发问，手指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乾元殿。今夜礼部正在那里遴选新科进士，清一色都是簪花少女。
"因为只有流淌着凤血的女子，才能唤醒凤凰泪真正的力量。"
凤临小小的脑袋再次困惑，
"为什么一定要流淌着凤血的女子，才能唤醒凤凰泪的力量？"
太傅揉了揉她的发顶，"等殿下长大……"
"自然就知道了！"
凤临气鼓鼓地接话，这个答案她听了太多次。从为什么母皇的龙袍绣凤不绣龙，到为何宫中不得喧哗，太傅永远都是用这句话搪塞她。
太傅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桂花糖的甜香立刻飘散开来。
"老臣送殿下回宫，顺便讲讲初代女皇如何用凤凰泪击退敌军的故事可好？"
见凤临还盯着宫殿，他补充道："若不好好睡觉，可是长不大的。"
最后一句话成功唬住了凤临。
她乖乖抓住太傅伸来的手，临走前又回头望了眼凝辉殿。恍惚间，她似乎看见窗棂后闪过一抹金红交杂的光，像极了太傅方才眼角那滴发光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