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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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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利斯的异样引起了瑞文的警觉。
没了眼镜的遮挡,他微微眯起的眼睛更显锐利,如两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直直地插向正在开车的人。
霍利斯差点没开出一个神龙摆尾。
“议员先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瑞文趁霍利斯慌神之际,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说,你是不是又偷喷我的香水了!”
“没有又,我是第一次。”霍利斯忍不住抗辩。
瑞文双手环胸,表情意味深长。
不需要捉贼拿赃了,贼已经供认不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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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晨跑回去,霍利斯就下定了去找瑞文的决心。
他洗完澡、刮完胡子,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照了个遍,那理一理、这扯一扯,却越照越不满意。
担心时间耽误不起,他狠了心离开镜子,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深棕色亚克力盒子的各色小瓶子。
这是瑞文盛放香水的盒子,掀开顶上的盖子,就可以随意挑选想要的味道。
于是,霍利斯伸出了魔爪,可汗大点兵似的游走了一圈,最后抽走放在最外面的那支十毫升左右的小样。
而他香水的最大容量,也就这么大了。
瑞文一向颇具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洁癖、强迫症,还懒,就不往居住环境囤积东西,看不惯还不喜欢收拾,干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一劳永逸。
清楚自己喜新厌旧,香水从来不买正装,十毫升即是上限,再多喜欢也不买。
物欲、情感都十分克制的一个人,连愤怒也是,第二次抓包霍利斯偷拿他香水的,他依旧轻拿轻放。
他甚至关心起了网上的评价:“之前看网上的测评,说留香的时间很短,倒也不假,只是没想到身上闻不到,车子这种密闭空间若有似无,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点。”
霍利斯握住方向盘的手劲一松,同时,心底怅然若失。
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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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喷出西柚味的一刹那,霍利斯就有些后悔。
原本按照瑞文的习惯,常用的香水放在外面。
霍利斯最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是跨党派协商会议期间,厕所相拥下鼻尖飘过的清冷草药味。
略带苦涩的清新果调香味一出,瞬间拉回了霍利斯游走的思绪。
他可汗大点兵,点出了一位刺客。
平时他出门,除却上班,几乎套上衣服就走,一头棕黑色卷发,理不理,最后都看不出痕迹。
今早做了决定,他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试,从休闲到正式,就差挑选一条领带,比对穿搭打一个结。
临走前,他更是鬼使神差地喷了香水。
过去他顺走瑞文快要喷完的香水小样,没想过喷,也没想过做什么,就是单纯在口袋里躺到那次被瑞文发现。
他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没受到教训,贼心不死,又把注意打到了香水上面。
即喷即悔,还好出门迎风果味渐渐淡去,抵达目的地后,味道基本散干净了,他默默松了口气。
眼下被瑞文戳破,心里一紧,直至无事发生,又莫名不是滋味。
鬼知道他是怎么走出如此扭曲的心路历程。
霍利斯压下混乱的头绪,开车驶出小洋楼的小路,汇入主干道,心情复杂地询问瑞文地址:“你去哪儿拿文件,需要导航吗?”
瑞文反常地沉默片刻,随后漫不经心道:“不用去了,直接回去,一会儿他发电子版给我。”
霍利斯诧异了一瞬,却没再说什么。
他开启转向灯,抄入一条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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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手机进来消息,瑞文垂眸解锁屏幕,沃伊的聊天界面上,对方发来了一篇文档。
往上翻看聊天记录,瑞文所言非虚,沃伊的确打来电话,拿文件的事情也是真的。不过信息时代,除非秘密,必须本人到场,其余时候,谁还面对面传递信息。
时代变了,媒体已是人体的延伸。
瑞文回复一句“收到”,点开文档,指尖无意识下划。他瞳孔涣散没有聚焦,一连串单词在眼前飘过,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从早上起来看见霍利斯,瑞文就处在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当中。
说诧异不准确,烦躁又太过,反正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似是白日里“无言独上西楼”。
按照瑞文遵循的常理来说,当霍利斯提出登门拜访李兰时,他理应陪同前往,什么不食嗟来之食,无非是个借口,他就是觉得这种行为说不出的怪异。
打发走了霍利斯,他又不放心他和李兰单独待在一块,究竟不放心什么,他毫无头绪。
等待早餐外卖期间,瑞文先等来了沃伊的电话。结束通话,他当即有了思路,以此为由叫走了霍利斯。
整个过程瑞文没有一句谎话,不过是春秋笔法,端看如何理解他的意思。
其实他们还是有时间吃了午饭再走,只是既不重要也不紧迫,两相一对比,就突出了工作的重要性。
霍利斯和李兰谁都没有怀疑,任由瑞文离开了。
心里有鬼,思绪才会百转千回,可气的是,瑞文不知道他心里的到底是什么鬼。
一路无言到公寓,霍利斯在房间里收拾最后行李,瑞文匆匆瞥了一眼,转身进了对面的的卫生间。
镜子映出他此时的神情,苍白、漠然,仿佛没有人味的蜡像。
瑞文盯着镜子里的人像,人像也盯着他,随后他恹恹地垂下眼皮,目光在盥洗池周围巡睃。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没发现缺少什么东西,打算出去,余光里闯入深棕色的收纳箱。
相近的颜色,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霍利斯的卷发,一如那对蓝宝石袖口。
瑞文停下脚步,掀开盖子,居高临下,一览盒子内部的情况。
在他精神挑选的美术生马克笔收纳盒里,一个个尺寸相同的格子间,整齐罗列着他的香水小样,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
像一位将军一样巡视,最外层摆放的位置不对,正好是他新买的那支。
瑞文将其抽出。
霍利斯早上一点喷射,眼下容量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他只在空气里味道些许残留,还不知道喷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即想即做,拇指按下去的瞬间,他却停下动作,转身走出卫生间,走到霍利斯身后。
此时霍利斯蹲在卧室的地板上,面前行是摊开的行李箱。昨晚收拾的太随意,这会儿只好返工,逐一检查是否有所纰漏。
瑞文卫生间一进一出,前后不过几分钟,霍利斯检查到一半,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以为瑞文要进来,刚侧了下脸,后脖颈一凉,旋即似有人剥开了西柚,清新中带点苦涩的味道闯入鼻腔。
他下意识捂住脖子,抬头望向瑞文,眼底满是疑惑。
“原来喷出来是这种效果。”瑞文晃了晃手里的小样,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我本来打算艺术周用,先谢过议员先生帮忙试香了,让我亲身体会留香时间之短,还用不用,真是个问题。”
空气里,香味的确在变淡,五步散名副其实。
光影艺术周几乎全在室外,喷一瞬间,还是喷一时段,是要好好考虑了。
霍利斯还在半蹲着。
他时常能够敏锐地察觉出瑞文情绪不对,却弄不懂背后的真实含义。好比此刻,他感觉得出瑞文道谢里的真心实意,可听下来,又觉得里面暗含了些许虚情假意。
真真假假参杂一起,几分真、几分假,堪比世界几大未解之谜。
霍利斯只剩下动物的直觉,凭借这份直觉,他继续仰视瑞文,将这对蓝眼珠努力撑圆,严肃的面孔下,隐约透着一股期期艾艾的味道。
瑞文还真就吃这一套,眼神软了下来。
霍利斯再接再厉,伸出沾染了香水的手,握住瑞文的裤腿,轻轻扯了扯:“下次不会了。”
瑞文没有表示,似乎在说看他表现。
霍利斯想了想,开始表现:“我赔你一瓶,正装。”
瑞文嘴角一抽,软下来的眼神又变得犀利,眼前这个半开化的类人生物,只是能够口吐人言而已。
类人生物口吐人言就停不下来:“你以后的香水我给你承包了。”
瑞文放弃跟他交流,抬腿准备离开,裤腿却在他手中沦为“裤质”,瑞文又不得不放弃离开。
他抽了抽腿,没抽出来,无奈选择交流:“放手。”
霍利斯宽厚的手掌稳如泰山:“你还没回答我你想怎么办。”
“我没想怎么办,你给我松手。”
霍利斯纹丝不动,在瑞文蚍蜉撼树似的挣扎下,他兀地张开手掌,少顷,他以半蹲起势,俯冲上前,故技重施,扛起瑞文起身。
瑞文彻底歇了挣扎的心思,等待霍利斯把他扔在床上。
出乎意料的是,霍利斯这次没扔他了,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在了床上,瑞文又觉得一切可以有商有量了。
“明天就走了,你别乱来。”
霍利斯嘴上说好不乱来的,眨眼的功夫,他却缩到了床尾,单手解开瑞文的皮带。
瑞文只得据理力争,为此语速都变快了,生怕慢一秒,就赶不上霍利斯的手速:“你行行好,明天就走了,做不得,做不得!”
做了还得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合同,可别把钉子给他一颗颗撬开了!
霍利斯还是那句话“不做”,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停。
如今天气尚未完全回暖,两条腿一旦暴露在空气当中,凉意立马袭来,瑞文双腿不禁一颤。
然而,比冷空气更可怕的,是霍利斯附上来的热度。
一冷一热交替出现,瑞文如温水里的青蛙,拒绝就显得没那么真诚。
彻底熟透后,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瑞文反应了一会儿,知道霍利斯爬了上来。
他手脚酥软,心脏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无力理会世事俗务。
放纵是需要代价的,很快,他的代价应验了——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下颌处,紧随其后是湿热的唇瓣,四唇相抵,柔软的舌头撬开了他的唇齿。
瑞文下意识吞咽随舌头而来的液体,古怪的味道令他眉头一皱。
等到胸腔内的空气逐渐稀薄,霍利斯起身,胳膊撑在他的脸侧,眼尾泛起生理性泪水,湛蓝色的瞳孔晶莹剔透,如两汪承载阳光的湖泊。
他一开口,仿佛往湖泊里投掷石子,在瑞文心上泛起阵阵涟漪。
“尝尝看,你的西柚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