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释怀 ...
-
街边昏黄的路灯下，两道影子被拉很长，交叠落在地上。
四周静谧无声，罕见的低气压在两人之间蔓延。
卫景沅一声不吭，只是闷头一个劲向前走，余亦舟满眼关切却只能看见对方紧绷的侧脸。
穿过一条条街道，他们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出很远，周遭的一切都冷冷清清，唯独滚烫的体温顺着两人交叠的手心传递。
此时的晚风还带着些寒意，可卫景沅心中好像堵着一团火，吞不下，吹不灭。
只能任凭占有欲疯涨，吞噬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为什么总有人要觊觎他老婆！！！
那些人就像阴魂不散的秃鹫一样，时刻盘旋在周围，就等着趁他不备夺走他的爱人。
而且，两人分明已经是合法伴侣了，可他却没有资格，没有身份赶走那个姓宋的，他憋屈！
而且，他害怕失去他的爱人。
在这里，他不是丈夫，也不是上司，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同学。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和余亦舟分开？
现实中的婚姻是他强求来的，现在没了那份拘束，他的老婆是不是会离开，甚至是爱上别人？
这个念头一出，一阵无力感从四肢百骸翻涌袭来，叫嚣着将卫景沅拖进恐惧的漩涡。
不，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晚风吹醒了为数不多的理智，卫景沅陡然清醒。
掌心的温度和身后安稳的脚步声让他稍稍宽心，甩甩发懵的大脑，卫景沅在心中暗暗思忖：“会不会，他也是喜欢我的！也许，只要开口我就能要到一个名分呢！”
与此同时，余亦舟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他轻轻晃了晃两人相贴的手掌，
柔软的触感顺着手臂传来，卫景沅故意冷着脸停下脚步，却不想在回头的刹那，朦胧的光落在余亦舟身上，就像一片抓不住的月亮。
他怔了怔，一时竟忘了说话。
最后还是余亦舟先打破沉默，他试探地问道：“你生气了，是因为宋子衿吗？那我以后都避开他，好不好?”
余亦舟仰着头，脸上的歉意诚挚。
看着爱人因误会而内疚，卫景沅张张嘴想解释，却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半响，他别过头，喉结滚动，声音干涩，“我并没有想要限制你什么，只是宋子衿这人，不值得深交。”
“嗯，以后不会了。”余亦舟轻声应道。
见对方眉头依然紧皱，余亦舟松开交叠的手，转而捧上卫景沅透凉的侧脸，他放缓声调，轻声问道：“怎么还不高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脸颊被一片暖意包围，卫景沅下意识蹭了蹭，有一瞬间，他几乎想将一切全盘托出以求对方的垂怜。
可千言万语到嘴边还是化为一声叹息，入梦这种事，哪有人会信。
而他不愿说，余亦舟也没再追问，两人又陷入一片沉默。
夜露寒重，冰冷的风呼啸着只往人领口里灌，余亦舟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怕爱人受凉，卫景沅忙抓起余亦舟的手放在掌心揉搓。
慌乱对上面前的含笑眼眸，他瘪瘪嘴，委屈地抬头，那片像雾霭一样灰蒙蒙的蓝色再次出现。
“我没生气，就是忽然想到毕业后，你肯定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到时候你估计连我是谁都不会记得。”
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
卫景沅将真心话藏在随口一言中，随后睫羽微垂，藏起眼中的希冀。
他下意识放轻呼吸，蜷起手指，紧张又忐忑地等待最终的宣判。
一时间，周围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抑制不住的轻笑从耳边传来，卫景沅下意识抬起头，却见余亦舟笑弯了眉眼。
下一秒，独属于他爱人的清朗嗓音响起：“不会的，就像你说的，你在我心里也是最特殊的。”
余亦舟语气诚挚，无比认真地说出这番近似告白的话语。
恍惚间，卫景沅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按捺住作乱的心，卫景沅结结巴巴地继续追问道：“真的吗？那，那你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闻言，余亦舟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觉得很安心，你给我一种家的归宿感。”
听到这个回答，卫景沅雀跃的心缓缓落了下来，一阵细小又莫名的失望涌起。
我只能是家人吗？
卫景沅有点不死心，于是垂下眼，可怜巴巴地追问道：“那除了家人呢，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他想尽量表现得自然，可颤抖的声线却出卖了此刻的心境。
“当然了，我要是不喜欢你，咱们怎么会成为朋友呢？”余亦舟坦率地笑着。
而见他如此自然地说出这种话，卫景沅无奈地扬起一抹苦笑。
老婆好像没有理解我的喜欢。
也许是今晚月色撩人，朦胧的光晕柔和了眼前人的轮廓，卫景沅捂上胸口，只觉得似乎有东西要从这里呼啸而出。
我想明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以男朋友的身份。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催动着卫景沅心中的勇气，怂恿他大胆示爱。
可就当他准备开口时，余亦舟忽然正色，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像带着千钧重，“卫景沅，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在，我可能都撑不到今天。”
说实话，在刚入梦时，他确实想过用一些极端的方式让自己醒来，毕竟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经历，他可不想再来一遍。
但随着卫景沅的出现，这场梦倒像是补全了他学生时代的遗憾。
回忆间，余亦舟指尖微动，手指与衣角缓慢摩擦传来的实质感让他内心安定。
这是多年来，他为了寻找安全感而养成的习惯。
可下一瞬，衣角被抽走，一只同样温热的手掌强势地挤进他的手心。
余亦舟回过神，却见卫景沅脸上是前所未见的认真神情，他说：“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看着爱人脸上落寞的神情，卫景沅心头一紧，忙开始宽慰他，还那顾得上中道崩殂的表白？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的真实想法。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能拿来炫耀的工具。没有人教我该怎么与人相处，也没人告诉我怎么分辨……”
压抑多年的情绪在今天宣泄而出，余亦舟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哭一场了。
而听着爱人主动揭开的黑色回忆，卫景沅在心疼却也只能将对方抱得更紧一些。
怀中的身体正在轻轻颤抖，卫景沅丢掉以往的游刃有余，面对爱人的啜泣，他显得手足无措却也只能张开怀抱。
让一切过去，这是一个难捱的过程。
但对现在的余亦舟来说，一个坚实的怀抱比什么都来得真切。
他贪恋地汲取着卫景沅身上的心安气息，任凭心跳声将他包围。
忽然，卫景沅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将手伸进口袋。
再一眨眼，一颗包装漂亮的棒棒糖出现在余亦舟眼前。
“听说吃甜食心情会变好，我今天出来得急，身上就只带了这个。”
温热的糖果落在掌心，慢慢撕开糖纸，浓郁的草莓香流淌在晚风路过的街道。
“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对了，你明天有什么打算啊，要不还去上次的拳击馆吧……”
对方话题转移地有些生硬，余亦舟用舌尖抵上糖块，甜意蔓延上心头。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
如果没有卫景沅，他可能还是世界上最不讨喜的存在，父母无视，同学排挤，被迫为表弟顶罪……
这些事就像一只只罪恶的大手，狰狞着将余亦舟推向崩溃的深渊。
曾经的记忆已经遥远地有些失真，他只记得那天的很大，自己在天台上站了很久。
可直到落地的那一刻，周围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消失。
太可悲了，余亦舟收起翻飞的思绪，一时竟也有些同情当时的自己。
此时的枫泾大道新叶初绿，柔和的暖光带着勃勃生机照在他身上。
余亦舟抬起手，看着细小的尘埃从指缝中穿过，缓缓吐出郁积在心中的浊气。
这次，他不会再任人摆布了。
看着脚边的树影，卫景沅也有些恍惚。
透过那些只言片语，他拼凑出爱人不幸的过往。
一个从没感受过爱的孩子，怎么能要求他有爱人的能力呢？
卫景沅被自己的急切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其实自己不就是为了余亦舟而来的吗？
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和爱，能陪着余亦舟，引导他看清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他不再害怕。
余亦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而摆脱身份的束缚，他们也正好能从头开始培养感情。
这次，他会用行动赢得余亦舟的青睐。
在细簌的风声中，两个少年漫步在这条长长的街道，一起聊着明天。
另一处，回到家的宋子衿早已将怒火压回心底，在礼貌地和母亲道过别后，他收起脸上虚伪的笑容。
坐在床边，宋子衿冷着脸随手拨出熟悉的号码。
“嘟嘟——”电话被接起，对面人的脾气依然暴躁，语气十分不耐烦：“喂，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不然找你闲聊吗？”宋子衿语气平淡。
对面嗤笑一声，“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被禁足在家，帮不上你，另请高明吧。”说着，他就要挂断电话。
宋子衿忽然道：“我有办法给你捞出来，前提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你先说是什么忙，我再考虑要不要帮，毕竟你小子的心眼可比我老子多多了。”
听到这话，宋子衿只是气定神闲地按下挂断键。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多久对面就拨了回来。
“得得得，我帮还不行吗，前提是先说服我爸，明天就给我放出去，在家待得太没劲了。”
对方烦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宋子衿只是淡淡应了声，“需要你做的事，等会会打包发到你的手机上，别弄砸了。”
见他如此不放心自己，对面人嘟囔着抱怨两声，很快挂断电话。
而看着黑屏的手机，宋子衿呢喃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别让我失望啊，余亦舟！”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释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