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是，我真不是变态 ...
-
一
大多数情况下，连竞不戴墨镜出门。
毕竟他每次出去都会给左边挑一只符合今日心情的义眼，没人看见岂不是太可惜？
那枚从国外高价定制的、与他只剩下一点点功能的右眼对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义眼，确实是好东西。戳进左眼植入的眼台后，整张脸看起来几乎天衣无缝，义眼还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微微转动。
可惜，太普通了，有点不够个性。
所以被命名为“以假乱真真君”的那枚义眼，除了工作场合一般不会启用。
像是今天这样和朋友们约着去吃河底捞的日子，必须戴上虹膜里做了锦鲤图案的“大吉大鲤真君”才呼应主题。
嗯，死瞎子也臭美的。
二
落座，耳边传来了美甲“咔哒咔哒”戳在点菜平板的声音。
“姜家乐。”连竞向着声源扭头，“你换美甲了？”
发小对他听声辨位的本事早已习惯，头也不抬“嗯”了声，“最近特别火的那种猫爪还是龙爪来着，好贵呢，要二十块。”
连竞知道她在玩“如萍手镯”梗，“行了吧，肯定上千。我看这个你还能新鲜多久。”
热情过头的服务员一口一个“宝”，叫得一桌子人在奇妙的尴尬中咂摸出一点点受用。
“宝，我先给你们上饮料，你们一边喝一边点哈！”她手脚麻利地给每个人面前放下干净的玻璃杯，“这位宝想喝什么？”
“我要酸梅汤！”
“我想喝豆浆。”
连竞偏不维持前面的队形，说：“帮我点一杯可乐就行，要可口可乐。”
“对，还是可口好喝。”姜家乐说，“百事就是涮锅水！”
桌上自然有人不乐意了，粗壮的男声道：“谁说的，我就爱百事！可口都没汽儿！我不要酸梅汤了，给我来听百事！”
饮料上齐了，姜家乐开始报菜名，“锅底要清水、菌汤、番茄、牛油辣锅。”“虾滑、响铃卷、毛肚、黄喉、牛羊肉、蟹棒、鹌鹑蛋……还有补充吗？”
“番茄锅加浓。还有午餐、蛋饺、小油条。”
点完菜，连竞摸到了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气泡“滋滋”上涌，冰块轻碰杯壁。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可乐。
他拿起杯子，心满意足地喝上一大口。
“爽！”
还没撂下杯子，连竞就听出来不对劲儿了。
安静，太安静了。
这不是他这帮狗朋友的正常水平。
姜家乐问：“味道怎么样？”
“就是可乐啊。”连竞歪头疑惑，“可乐不都是这味吗？”
姜家乐跳起来，“你看我说的！他根本喝不出来百事和可口有什么区别！”
三
可乐喝多了，连竞得去上个厕所。
“看你去了，搞得我也想去。”
转眼，桌上只剩下姜家乐一个留守了。
本着“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原则，看不清容易不文明的连竞通常都会选择在隔间里有素质地解决问题。
关好门后，他听到了其他人进洗手间的脚步声。那人打开了他相邻的隔间。
“喂？”
是个女孩的声音。
连竞后背一哆嗦，差点就文明倒退一大步。
有没有可能是他听错了？
“你是不知道，上次那个Activity Plan又被否了。马上就月度考核……”
女孩越说，连竞的心越凉。
完蛋了，他走错厕所了。
连竞心里犯嘀咕，心说：我明明摸过确认是男厕所才进来的啊！
不能动、不能动，敌不动我不动。
人还要存活于世，连竞不想被当做变态。
而且他只是个瞎子，真的不是变态啊！
这要他怎么出去？！
想来想去，只能等隔壁姑娘走了之后偷摸出去了。
水龙头“哗啦”，洗手液“噗叽”，水龙头又“哗啦”，纸巾盒轻轻的“唰”。
终于，连竞等到了他想要听到的脚步声“啪嗒啪嗒”。
缓了几口气，连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没人！太好了，没人！
此地不宜久留，快溜。
他拎起盲杖，顺着墙往外走，在慌乱中和正要进卫生间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你长没长眼……”
在对面姑娘凝固的尾音中，连竞的心态崩了。
完了，全完了。
“说来也巧，我说我是盲人你信吗？”连竞开始摸兜，“诶我残疾证，我残疾证呢？”
女孩发出尖叫。
“啊！！！”
连竞找不到残疾证，急得手舞足蹈，“不是，我真不是变态！小妹妹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盲人。”
“嘎哈哈哈哈哈！”
粗壮的笑声正忙着幸灾乐祸，男人蹲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听的嘎嘎声里还夹杂了笑到喘不上气的打鸣声。
连竞越听越耳熟，熟着熟着就听明白了。
他一脚踢过去，“钱行！全天下就你会伪音是吗？你个死夹子！”
四
吃完火锅，姜家乐开车把连竞送到单元门口。
连竞带上了一副眼镜，平光的，不是用来凹造型，奥秘在眼镜腿上。
那是做成眼镜样式的骨传导耳机。
连竞看文字消息都是用手机的辅助功能，听着电子朗读把屏幕上的文字信息念出来。
外放音频扰民不是连竞这样有素质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但连竞在耳机的选择上却犯了难。
无线耳机不太行。
逛逛二手市场就知道，看得见的人也一个劲儿搞丢。更何况连竞还是个看不见的，无线蓝牙耳机掉地上就是往地上撒钱。
有线耳机也不行
连竞的手机有很多盲人辅助软件，打开摄像头软件会自动识别拍摄到的内容并用语音描述，把视觉信号转化为听觉信号。因此，连竞出门在外总要带砖头大的充电宝，有线耳机需要转接头、占着充电口，总归是不方便。
挂脖式的蓝牙耳机连竞也不是没试过，续航总是个大问题，且无论是入耳式还是挂耳式的设计总会给他敏感的耳朵带来强烈的不适感，用久了还损伤听力。
到最后，还是男朋友搜罗来的骨传导耳机眼镜，送到了连竞的心坎上，解决了他生活中的一大痛点。
如此贴心的恋人，想必一定会跟他一起谴责钱行用伪音吓他，让他以为自己误入女厕所的行为。
“钱行，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姬瀚宇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不听话的唇角是自己扬上去的，连竞也没察觉到。
手机“滴”了一声，自动连播下一条姬瀚宇的语音消息。
“太过分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都不带上我！”
他们是没把连竞当残疾人，但也没把他当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是，我真不是变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