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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是，这还是我家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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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玩归玩，闹归闹，还得回家睡觉觉。
连竞走出电梯，摸到了熟悉的门把手。
他熟练地将拇指搭在感应区域，电子锁响起了“欢迎回家”的电子音，家门应声弹开。
感谢现代科技，免去了盲人使用机械钥匙时的种种不便，使得回家的步骤变得丝滑。
他踩着鞋跟脱下室外鞋，抬脚向着肌肉记忆的位置踩下去，就能套进柔软舒适的拖鞋，抬手在熟悉的高度就能摸到挂外套的衣架。
等等！
我拖鞋呢？我衣架呢？！
连竞的脚像是滂沱大雨时摇动的雨刷器左右扫地，可惜冰凉的地面空空如也，没有熊猫拖鞋也没有牛奶绒地毯。
他又扶上墙面，掌心感受到一片陌生的空白，再往前伸还摸到了土豪欧式装修才用到的那种油画框。
完了，这好像不是他家！
连竞想起来，之前小区物业管理群里有人说过，小区统一配备的指纹锁是开发商为了节省成本弄来的瑕疵款，门锁一旦陷入亏电状态，谁的指纹都刷得开。
完蛋，这盗窃的罪名，要落到清清白白的连竞头上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现代科技！
连竞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摸出去，轻轻把门关好。连鞋子都顾不及，拎起盲杖，摸到电梯按钮狂戳一通。
电梯赶来期间，他脑子里头脑风暴。
小区的电梯不会语音播报“几层到了”，是不是他走错楼层了？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楼层的住户按了电梯之后嫌弃来的慢，转身又走了楼梯？
“叮”！
连竞连忙踩上鞋子，确认按钮上的盲文楼层按了下去。
“叮”！
刚刚合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了。
“不是，我家呢？”
只要足够瞎，走到哪里都能鬼打墙。
忽然，连竞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以极快的速度按下了熟悉的密码，果不其然，顺利地打开了门。
指纹是机器故障，但密码总没机会重吧？
“姬瀚宇！”连竞叫出始作俑者的名字，“又是你，害我以为我进错门了！”
搞出这通恶作剧的人并没有理会他，屋子里静悄悄的。
知道是自己家，连竞就敢摸了，他迅速摸到了之前碰到的油画框，再往前一探。
那根本不是油画布的质感，而是纯棉的T恤衫和下面包裹着的弹软胸肌。
“你好，我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年。我被人从博物馆偷出来了，请问能给我五千块启动资金回家吗？”
连竞向上伸手，摸到了男人耳垂上的大塑料珠子和头顶盘成条垂下的浴巾。
不用看就知道这位山寨珍珠耳环少年的五毛妆造。
“回家？”连竞两手往着痒痒肉钻，“进了我家，童男童女都是要被吃掉哒！”
姬瀚宇笑得立不住腰，丢下油画框，落荒而逃。
“大王饶命啊！”
六
连竞爱干净，不想睡觉时头发一股火锅味。
洗过澡后，刚刚洗完的脸有些紧绷，他摸到了盥洗台前，挤出一泵乳液涂在脸上。掌心与指尖抚过肌肤的同时，连竞也在感知和观察自己。
眉骨立体，连接着线条流畅挺直的山根与宽窄适中的鼻背，皮肉贴合优异的骨相，下颌的天然转角线条清晰。
原来，连竞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只是现在，左眼摘除眼球影响了左侧的上眼皮的肌肉，肌无力使得左侧的眼皮即使睁开也微微耷拉下来一点，显得双眼皮更宽点，跟右边不太对称。
但姬瀚宇说过“看起来其实不明显，人体本来就不对称啊，那些个男明星一线到十八线的都不及你逼人的帅气。”这样的俏皮话，倒是很能安慰人。
视力障碍也有各式各样的，统称为“盲人”只是粗暴的概念，实际上个体之间的差异极大。连竞是二级低视力，算是盲人里看得比较清楚的了。
连竞的右眼目前还残存了极少的视力，对强光有所反应，还剩下一点点狭窄的视野看得到模糊不清的世界。
因为他并不是先天盲人，所以哪怕看不见、看不清，他也依旧会习惯性地循着声源转动眼睛。再加上这张脸长成了智商很高的样子，使得他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残疾人，他本人也乐见这种事情发生。
脸上的乳液差不多吸收好了，连竞从柜子里摸出了自己的牙膏和牙刷。
牙膏入嘴，连竞感觉有些不对了。
他扭头向着浴室门外的方向，“姬瀚宇，新买的牙膏还是原来的那个牌子吗？”
“对啊！”姬瀚宇走近了，声音也清楚不少，“不是上周末咱们一起去‘三姆’买的么，你忘啦？”
连竞仔细咂咂嘴，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好奇怪，牛奶味的，又甜又粘。”
姬瀚宇站不住了，推门进来说：“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死贵的外国牌子，没买错！你娇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怎么敢随便换你用惯的东……西。”
浴室外的冷气钻湿润的闷热里，连竞微微起了点鸡皮疙瘩。
他看不见，但他皮肤上的感受器能够捕捉到对方的动作，耳朵听得见那人拿起牙膏管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连竞身旁穿来了几声憋得哆嗦的笑。
“哈哈哈哈哈！”
姬瀚宇笑到趴在还沾着水的盥洗池上，根本停不下来。
“我滴个乖乖！哈哈哈哈。”他方言都笑出来了。
连竞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你又搞什么鬼？”
“我严正声明，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姬瀚宇爬起来，“上次买东西，是你自己负责整理的，没错吧。”
连竞点点头。
“你摸摸这个是什么。”姬瀚宇把牙膏管放在连竞手里。
连竞动动手指，“牙膏啊！还能是什么？”
“你再摸摸呢？”姬瀚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念出了产品上的广告语，“炼乳挤挤乐，方便又卫生。吃多少，挤多少。自然醇厚新体验，凝聚黄金奶源带纯净灭菌乳，丝般幼滑柔密。哈哈哈！”
他笑得轻一脚、浅一脚，“叮咣啪嗒”甩着拖鞋跑进厨房，在打开橱柜的“吱呀”声后，接上了另一串持久的爆笑。
七
“笑够了？”连竞问。
姬瀚宇“噗”地喷出水来，“你不问还好，一问，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声音和身体都是晃悠的，“刚刚那个柜门开门的声音，是什么音？”
连竞是调琴师，视力没问题的时候就有绝对音感。现在没了视觉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他更能听出来了。
自打知道了世上有这么神奇的能力，姬瀚宇总是忍不住用生活中各种奇怪怪的声音考连竞取乐。
“G6。”连竞答。
姬瀚宇跑到客厅的钢琴前，找到了对应的琴键按响。
“诶，你还真别说，真是这个音！”姬瀚宇啧啧称奇，“你到底怎么听出来的啊？”
连竞用毛巾擦着头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颜色，这个是深红，这个是粉色，这个是褐色，色觉正常的人都能分出来。但人群中有色弱和色盲对吧，他们看不出。”
每个音高都有自己的名字，在连竞耳朵里一一对应，在姬瀚宇耳朵里糊成一片。
“所以，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听不出普通人都是音乐意义上的‘大色盲’咯？”姬瀚宇问。
但是连竞感觉到姬瀚宇发问的位置和方向似乎不太对。
缠在腰上的浴巾忽然轻了，有些人的手似乎没轻没重了，好像是饿极了，也像是渴极了。
“可以这么说。”连竞稳了稳身子，回敬道：“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大色狼’，对吧，饿鬼？”
“对啊！你呢，想不想吃中餐？”姬瀚宇问他得声音略有些含糊。
因为名字读起来像是“记汉语”，所以，连竞的朋友们平日里也戏称此人为“拆腻子”“腻子哥”。
而日常口语里，人们会说吃湘菜、川菜、鲁菜、粤菜、家常菜，会却少说“吃中餐”，总觉得别扭。
所以，这是一个活色生香的代指，用于替代和掩饰无法直面内心的羞怯。
“拆腻子说，晚上想吃中餐。”
连竞也想。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