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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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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桥次日请了一天假，而阿付表示正好，他要在咖啡厅里打造一面酒墙，用以氛围营造。万桥带着万小轩去了那个乐团。万小轩意外地，适应得很好。能够在听到指令后就自己上台表演，没有闹脾气。乐团负责人也很满意。
只是每天下午，万小轩都要来练习，没有费用，只有收到表演费用，乐团成员才能收到补贴。
但万桥只说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
他将万小轩送回家，就立马骑着小电驴去找谢上予，分享这个好消息。
将车停好后，他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这是之前当助理时，谢上予就给他的钥匙。
院子里那棵柠檬树已经结了小果，看着似乎很快就可以成熟了，到时候除了给谢上予泡柠檬茶，还可以用来做一些菜……万桥想着，绕到书房外，欲进门，却听到争吵声。
“谢上予！！”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
万桥停在了门外。门里，谢上予正坐在书桌前揉着太阳穴，站在对面的陈兰登来回踱着步，似乎在以这种方式拼命压抑怒气。
“谢上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的朋友！！”
谢上予没回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爸早就生病了，所以你才要辞职去国外。我还天真地以为你是要去深造你那个破哲学，所以才想方设法地往伦敦钻。”陈兰登一掌拍在桌子上，似乎真是的气急了。
谢上予深吸一口气，脸色沉下来：“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陈兰登，你帮得了我吗。”
“呵，谢上予，是，我帮不了你。我请问你，我们认识多少年了？难道兄弟间这点真诚都没有吗？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一句吧！你也不会一个人扛这么久，国内国外两边跑，你不辛苦吗？至少……至少他动手术你得告诉我啊。万一，他要是没扛过来，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面对！”
谢上予抬眼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更无波澜：“你放心，他没死。只是一辈子要靠仪器活下去。”
看着谢上予近乎冷漠的语气，陈兰登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更觉痛心，“谢上予，他是你爸，你就这个反应？”
谢上予却像听了一个了不得的笑话，冷笑一声，话语间甚至有几分戾气：“陈兰登，我没那么高尚。他为了他的研究，十几年没有回来看过我一次。难道我不能恨他吗？现在他病了，要死了，就想起我了，要我去陪他。凭什么？我不是他的所有物，他凭什么支配我？他凭什么要我放弃这里的一切去看着他死！！我恨他，可是偏偏，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做不到眼睁睁让他一个人死在异国他乡，我得陪着他，陪着他直到他死或者我死……陈兰登，你根本不会理解这种痛苦和纠结！你帮不了我！！”
陈兰登怔愣在原地，看着谢上予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在他心里，虽然谢上予一直以来都性子冷淡还有些傲慢，却向来进退有度很有分寸，这是第一次，他看见谢上予有些疯狂的那面。
谢上予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手握成拳抵在书桌上，尽力忍耐：“我已经买了回伦敦的机票。这次去，可能不会回来了。”
而陈兰登仍沉浸在不可置信中没有缓过来，瘫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万桥知道你要走吗？”
谢上予放在桌面的手一颤，随即又稳住，指尖用力地掐着自己，像是要掐出血来：“我买了两张机票。”
“两张？”陈兰登在不可置信中，意外品出一丝可笑，“你凭什么觉得万桥会跟你一起走。”
“他走不走，他会做出决定。我已经在伦敦安排好了一切。”
“所以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带他走？”
“对。”
“谢上予，”陈兰登以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生活过得太安逸？金钱物质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你，非要找点刺激，万桥他是个男人！你这是大逆不道！”
谢上予冷笑：“正好，陈叔以后不会再拿我和你比较了，因为我是个喜欢男人的大逆不道的人！陈兰登，以后你就是赢家了。”
“你在说什么！！”
“陈兰登，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可是你这种父母疼着、爱着，人生圆满，生活顺遂的人，根本不会移情他人的痛苦。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谁跟你是同一种人？万桥吗？”
谢上予看着他，笑了，底色却是悲凉，“对，或许我爱他，就是因为我和他是同一种人。”
“我看你是疯了！”
……
万桥缓缓转身，抬头，天空中聚集着厚重乌云，似乎大雨将至。那些话，让他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像被无形的绳子束缚住，愣愣地被牵引着走。
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下意识要找一个依靠。最后，他来了医院。
“来啦？”刘英正靠在病床上，拿着手机看万小轩的表演视频。
“嗯。”万桥呆呆地坐下。
“怎么啦？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刘英灵光一闪，突然瞪大眼睛，“你是不是告白失败了！和温温？哎呀，我就说嘛，她不喜欢你，你别一颗心在人家身上吊死……”
万桥没说话，伸手环抱住她，在她的白色被子上趴下，把脸深埋起来。
“哎哟真失恋了，这么伤心。”刘英拍拍他的背，“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一不开心就贴着婆婆，多大一个小伙子了，说出去都丢人……”
万桥将手圈得更紧，紧紧抱着刘英，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孩。
“好了好了，抱一下就行了，等会儿人家要说了。”刘英从旁边柜子上拿根香蕉晃了晃：“吃不吃香蕉？我给你剥。”
见万桥还是没动，她又剥开：“吃不吃？”
又等了一会儿，“哎呀，不吃我自己吃。”刘英拿起香蕉往嘴巴里塞，“这个香蕉还多甜的。”
一根香蕉吃完，刘英突然咳嗽起来，“桥……桥……咳咳……咳咳咳。”
“是不是呛到了？”万桥迅速反应过来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第一时间按下护士铃。
刘英捂住心口，做出一个在呕吐的姿势，喉咙却发出抽气的声音，像是呼吸不上来。渐渐地，她似乎坚持不住，只能右手用力捶打胸口。
“婆婆……你呼吸……你吸气……”万桥用力拍着她的背，想帮她顺下这口气，却怎么也没用。
“万……桥……”刘英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布满皱褶的手将他捏得通红，浑浊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像是要说些什么却梗在喉咙……
“81床急救！！”护士在门口大喊。
万桥反手抓住刘英：“婆婆你坚持住，医生马上来了……”
医生很快赶来，将万桥一把推到旁边，对刘英进行急救。万桥靠着白墙，深呼吸着，眼睁睁看着医生们拉开刘英的衣服，露出那年老的肥胖的身体，用除颤仪一次又一次地电击，就像在拼命呼喊走掉的人回来。
再后来，刘英被推进急救室，万桥彻底被隔离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最后，医生出来，满头大汗地对他点点头：“人现在没事。但是你别先放心，其他的情况我要跟你说。你跟我走。”
办公室里，医生将X片放到白板上，用笔指着，尽力说着一些他听得懂的话：“她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不好。本来还没有这么严重，但是她这段时间情况一直在恶化。本来她就年龄大，身体各方面机能就跟不上，手术后也不一定能维持很长时间。现在情况一恶化，就更不好。之前说的是一周后动手术，现在完全没有必要了。”
医生说到这，眉头也越蹙越紧，似乎那些话对见惯生死的他来说亦难以启齿：“你们家还有其他人没有？大一些的，你的家长呢？”
万桥喃喃着：“没有其他人。”
“那你能不能做主？”
“我可以做主。”
医生抿着嘴，似乎也犹豫不决要不要直接说，他的笔在x光片上来回敲击，最后还是深叹一口气：“不用做手术了，就这几天就待在医院，有事方便我们抢救。救回来一次算一次。但是应该准备的，你们也可以准备了。”
“好。”万桥什么都没问，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
医生上下扫了他一眼：“最好，还是喊个大人来，有些事情比较好处理。”
万桥慢慢地摇头：“我们家没有大人了。”
刘英很快转醒，浑浊的双眼更加灰白，她躺在床上张着嘴说些什么。万桥立刻起身替她盖好被子，握住她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刘英哆嗦着，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万桥摊开看，是一张银行卡。
刘英在枕头上看着他，说话有些费力：“这个啊，是我给你存的彩礼钱。你拿着，以后上班、娶媳妇儿都用得上。密码是你的生日。别给其他人知道了，悄悄的，放在包包里揣好，回家就收起来。知不知道？”
万桥拉住她的手：“我不要。你自己留着。我有钱。”
“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钱。”刘英颤抖着把他的手推开，“婆婆都这么大岁数了，该走了，我心里有数……在这医院里头住着，就跟催命一样，我随时都可能走。要是哪天我被推进手术室，人家把我这卡偷了，你上哪儿找，你现在就收着。”
“你乱说什么……”万桥咽口口水，拼命忍住喉咙涌起的酸涩，“你别一天乱说，你要长命百岁的。这钱你自己留着，该买好吃就买好吃的，该买衣服就买衣服。别为我考虑，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在工作，我还有工资，很多，足够养你，养万小轩。等我发第一个月工资，我就带你去吃好的。鲍鱼、龙虾、大闸蟹……这些你都没吃过吧，我也没吃过，我们到时候带万小轩一起去吃，好不好？”
“哎呀，我老都老了，你说的这些我啃都啃不动。”刘英将那卡放进万桥的手里，然后握着他的手细细摩挲着，“你这个娃，命苦，不晓得是不是上辈子作孽了，这辈子才到我们家里来当娃。但是这辈子苦了，你下辈子就不会苦了。听婆婆的，把这个钱拿着。别让我不安心。带着你弟弟，好好过日子，知不知道？”
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上，万桥侧过头，胡乱将眼泪抹掉，随后看着刘英摇头：“我真的不要。”
“哭啥子哭，别哭。”刘英闭上眼睛，“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我不走，我今天留下来陪你。”万桥抱住那厚重被子下的软软的刘英。
“你不回去，万小轩怎么办？你要饿死你弟弟啊。”刘英将他推开，“明天再来。我等你。”
见万桥还是没动，刘英又颤抖着把他往外面扒拉：“走啊，回去休息。”
“那说好了，”万桥嚅动嘴唇，“等我。”
“好，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