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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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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何叙言谨慎地环顾四周。
【系统回复：原“何叙言”的家。】
何叙言刚想多问几句，房间的门就被粗暴地踢开，紧接着进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他发疯一般进到房间里，口中呼喊着何叙言几天前见过的那个名字——何敏。
“所以这是……他爸爸吗？”何叙言让开路让男人过去，虽然这没有必要——因为男人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他不存在。
系统依旧秉持着话少的风格，在系统框里打了个句号。
何叙言无语道：“你真是越来越敷衍了，好歹给我个‘是’吧。”
男人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翻遍了床铺和衣柜还不够，他开始乱丢房间里能看到的所有东西。衣服，包包，首饰，直到他丢掉了一个杯子。
玻璃砸碎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音，同时，门外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男人却无暇顾及，他在一堆杂乱的桌上找到了一封信，短暂恢复正常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何叙言朝门外看了一眼，犹豫半秒快步走到男人身边。
“亲爱的时举：
对不起。
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到这句话，但我不得不说出它了。
刚和你在一起时，我感到很快乐，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像你一样带给我幸福。你承诺会一直这样陪着我，我相信了。我的父母不理解，那只是因为她们和你交流比较少，如果她们能了解你，一定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
但是，没有办法，我只能被迫在你和我父母之间做出选择。
我选择了你。
直到一年前，我都坚定地认为我的选择是对的。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你希望我们能有个孩子，我没有同意，在你向我不厌其烦地乞求后，我决定试一试。刚怀上言言时，我很害怕。但你看起来没有丝毫担心。你让我在家里休息，还叫来你的妈妈照顾我，我很感谢你们，可是，我忍受不了。
不管你是否会觉得我小气，我都要说。我忍受不了她把前一天的剩菜一次次热给我，忍受不了她数落我身上戴的首饰，忍受不了她逼迫我喝的那些补汤，我最忍受不了的，是面对这些时企图息事宁人的你。
我越来越觉得，我好像已经失去对未来的期盼了。你变得令我陌生，和之前那个幽默风趣的人大相径庭。我开始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只有肚子里孩子带来的疼痛告诉我面前的是真实。
我不想这样，这不是我。
所以对不起，我要走了。
孩子是你想要的，我留给你。谢谢你陪我走过一段路，请原谅我的离开，也告诉言言妈妈爱他，但是妈妈更想爱自己。
你亲爱的
何敏”
何叙言静静地看着那封信和眼前的男人，的确，他看不出一丝何敏口中的“风趣幽默”，他眼前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男人而已。
婴儿的啼哭还是没有停止，好似一首不协调的乐曲，为他面前的悲剧造势。
“不可能……不可能！”男人将那封信扔掉，冲出了房子。
何叙言走到婴儿床边，低头看着正在哭泣的孩子。
男人离开的那扇木门扭曲变化，形成了另一扇破旧的门。
长大的男孩推开门，背着书包从何叙言身边跑过，直冲校外。男孩身后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何叙言听到零星的几句：“你听说了吗，他没妈妈。”“啊，那不是很可怜。”“怪不得他老是不说话。”
他没顾上管，跟着男孩跑出去。
跑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时，男孩停住了。他赌气地捡起脚下的石头砸向地面，一边砸一边哭。
一颗石头砸到何叙言脚边，哒哒磕碰几下又停住。
再一抬头，何叙言站在男孩家里。
男孩在地上躺着，哭闹着要见妈妈。奶奶见了，放下手里缝补的衣服使劲戳了男人一下：“他哭了你也不管管。”男人不耐烦地躲开，直接上去踹了他一脚。
“我能让她回来吗？！”
男孩被吓的不敢动，往后爬了几步，缩成一团，再不敢出声。
何叙言下意识地想找能挡住自己的东西，手放下，人又到了一所高中的教室里，男生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
“可算能休息两天，我要回家打游戏了。”男生的同桌背上书包往外走。男生冷笑一声，用只有他和何叙言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回那个家才休息不了。”
“你说什么？”
“没，再见。”男生挥挥手，背着包走了。
何叙言站在原地，看着男生身边的风景飞驰而过。
这次房子的布局和以前不一样了些，似乎是奶奶要收拾房间，把东西堆了一堆，收拾到一半又去做饭了。
男生把书包放到房间的床上，刚想关门，又走出去到外屋倒水。
桌上堆着几个废本子，用完的打火机，一串钥匙，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男生喝了口水，顺手拿起来看。
“当啷”一声，玻璃杯摔的粉碎。
男生因为愤怒而全身发抖，他拿着那张纸冲到厨房，朝正盛饭的奶奶吼：“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奶奶嫌他挡路，推开他径直往外屋走。
“我妈到底去哪了？”他咬着牙问。
“不是跟你说了她跟别人跑了吗。”他听到了这句话里的鄙夷，霎时变得更加愤怒，一挥手扔了那个碗，指着她的鼻子吼：“你胡扯！她是被你们逼走的！”
“一帮骗子。”
男生冲出了院门，不见踪影。
何叙言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深深呼出一口气。
眼前的一切变成了碎片，每一片都带着强烈的情感在他耳边叫嚣着。
“……你决定好要报哪了吗？”
“不知道，我还是想报省内的。”
“我也是，不想离得太远了。”
“陈叙言你呢？”
男生抬起头，回答道：“我要出去，走的越远越好。”
问他话的两个女生点点头：“也是，出去看看也挺好的。”
“……对不起，请节哀。”
陈叙言站在ICU玻璃外，面前是一块被白布盖住的躯体。他攥着一张死亡通知书，麻木地盯着某一点，泪水缓缓淌到口罩下。
陈叙言去销毁陈时举的身份信息，手里转动着自己的身份证，手指放在“陈”字上。
时间流逝，像沙漏里的一捧沙，缓慢地淌过。
“陈”字随之破裂，一笔一划拼凑成了“何”。
“……何叙言？”
何风华抬起头，反复看着“何叙言”的简历。
“你妈妈叫什么？”
“何叙言”虽然对他的态度很疑惑，但还是回答道。
“何敏。”
这两个字幻化为实体，一道道深深刻在墓碑上。
雨幕中，“何叙言”跪在何敏的墓前，手伸向前，渴望抚摸到母亲的脸庞。
“她不是说你们不同意吗。”
何风华低声说：“当时确实没同意，我母亲还把她赶了出去，但是她也没回来，我们就以为她一直跟……你爸爸在一起。”
“后来呢。为什么，死了。”
回答他的只有雨滴的声音。
“说啊！为什么！”
何风华别过头：“我们十年前见面的，那时候她身体就已经不好了。在医院治了一年，就走了。”
“何叙言”自嘲地笑了几声，起身往外走。何风华想去拉他，被他一把甩开。
“滚，”他头也不回，“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他还是不肯来？”何柏慧问何风华，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他都同意入职了，以后总有机会的。”
何柏慧拿起一个相框，抚摸上面何敏的照片。
“算了，别再逼他了。”她叹了口气。
“……你这，什么意思。”“何叙言”环顾着这间房子。何风华给他一个车钥匙，说：“学校给老师分的，收了吧。”
“何叙言”什么也没说，接了过去。
何叙言一动不动，站在故事外看着这一切。
一个声音像沉寂空地中的丧钟一样，敲动了观看的人。
“何叙言”晃着一瓶药，拿着水杯灌进嘴里。
随着又一个玻璃的破碎，那副躯体终于摇摇晃晃倒下去。
一阵死亡的寂静。
何叙言站在空白的空间里，系统亮起屏幕。
【系统信息：是否退出影像？是/否。】
“如果，”他从未感觉到开口如此沉重，“如果我现在死了，他能不能活过来。”
系统沉默了两秒。
【系统回复：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他，就像那个世界不会再有你一样。】
【人各有定数，向前看吧。】
何叙言没有丝毫笑意地“呵”一声：“你倒看得开。”
“那走吧。”何叙言最后环顾着这个空间，按下“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