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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轰然倒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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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应沉垂眼,声音在喉头流连片刻,终是叫不出这声妈。
“你是好样的。”
董玉然冷冷看着他们,脸上再没有了别的表情 。她朝二人点点头,勉强勾起唇角:
“好,我会如实告诉你爸爸。说你和这位……”
她的目光轻掠过许应沉脸庞,以某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怪异腔调道:
“和你的男朋友在同居。”
“嗯。”
宋南鸥同样毫不示弱,闻言轻笑一声,嘲讽开口:
“记得告诉他,他比你大两岁。”
董玉然垂眼,鲜红指尖在皮肤上掐出深深印痕。她这个养子,她试过很多方法讨好他,可对方宛如一块顽石,性格恶劣张狂,口中吐出最多的字眼就是叫她滚。
既然没办法和平共处,那各自安好,互不招惹,不好吗?
宋南鸥眼中恶意翻涌,亲昵靠在那男人肩上,眼神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好像透过那些名贵饰品,无声嘲讽着她廉价的灵魂。
“我们今天还有事情忙,你可以走了。”
宋南鸥粗粝手节揽在许应沉腰间,炽热鼻息温柔喷洒在他颈侧,小情侣调笑般凑在他耳畔低声道:
“许叔叔,帮帮我。”
说罢调皮眨了眨眼睛,脸侧梨涡若隐若现,还是那副生机勃勃的少年心气。
许应沉深呼了口气,极力适应着擅自闯入自己安全领域的陌生气息。
“您……您可以离开了,小姐。”
他浑身肌肉僵硬,努力平稳气息道。
“怎么还叫小姐。”
宋南鸥弯着眼眸,调侃道:
"和我一起叫妈,哦,我妈可能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毕竟爸爸听到,会生气呢。"
“哒哒哒——”
随着声音渐远,董玉然一言不发,拎着包快步离开了。
宋南鸥不甘示弱,“嘭”的一声,狠狠关上了门,楼道里顿时只剩蔓延着火药味的余韵。
门后,宋南鸥及时松开了手,放开对男人的钳制。
“谢谢你。”
他还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宋南鸥及时道。
在这场战役里取得胜利,他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大步坐回床上,点开手机边划边朝门口开口:
“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放心,我爸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找上来,到时候我会处理的。”
“石锅饭怎么样?今天下午我有课,得去学校应付下。对了,我看你的猫粮简直太劣质了。”
宋南鸥说到这里皱眉,而后很快又舒展开了:
“我直接给你买了,我家猫常吃的那款。上次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和它交个朋友,它叫什么?”
静默之中,许应沉看着少年毫无心机的英俊侧脸,慢慢走到床前:
“那是你的继母?”
宋南鸥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闻言动作顿了顿,这才含糊其词道:
“嗯。好了,饭已经点好了,猫粮我会去给小家伙拿……”
“你……不应该这么对她的。”
“……”
宋南鸥尚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口戛然而止。
“就算是继母,也是妈妈啊。”
许应沉半蹲在床前,动作轻柔抚上玳瑁猫,一人一死物隔着生的界限对视,宋南鸥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里鲜少情绪,显得格外空洞的平淡语气:
“应该是家人,当个让妈妈欣慰的优等生。”
宋南鸥坐在床边,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苍白眉眼,阳光把发丝几乎折射为透明了,显得脸部轮廓愈发骨感分明。
一阵静默过后,宋南鸥沙哑开口:
“你走吧。”
许应沉闻言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慌忙回神,道歉道:
“对不起,我……”
“走吧。”
宋南鸥径直打断了他的话,再次加重了语气。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许应沉,和之前那单纯无害的孩子气截然不同,这座冰山终于露出平静雪原下真正的波涛汹涌。
许应沉惴惴不安的看着他,迅速从刚才那种状态里抽离了出来。他有些懊恼的抿唇,小心翼翼打量着对方神情。
宋南鸥攥着手机的指节收紧,力道恐怖到皮肤泛白。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许应沉,不是他必须与之接触的嫌疑目标,宋南鸥觉得自己大概会毫不犹豫的一拳砸下去。
不需要理由,也没有原因,只因为对方过于越界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与对方对视,内心毫无波澜的看着他眼中不安神色。
不该主动迈出这一步的。
宋南鸥有些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敲那扇门,而是摸清他的路数后暗自调查,今天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许应沉从他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对方的糟糕情绪,他慌忙起身,想对宋南鸥说些什么,可两人对视,他看着对方阴翳眼神,却最终默默道了句“对不起”,起身离开了。
“那个……明天你来吗?我多买了斤排骨,一个人吃不完。”
走到门口,他动作一顿,满怀希望的再次问道。
“……”
宋南鸥没有说话,许应沉从中感受到了对方对此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于是最终垂眼,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应沉再没有见过对方。
生活又回到了循规蹈矩的平淡日子,之前那突然出现在隔壁的年轻男孩就像他的幻想,昙花一现便无影无踪。
是幻觉吗?大概……是幻觉吧。
许应沉走在傍晚六点的昏光里,周围人声喧嚣,熙熙攘攘。
有大人牵着小孩,孩子叽叽喳喳的诉说着今天的学校见闻,他们脸上盈满快乐。有准点下班的年轻人,脸上虽显疲惫,但仍旧满怀希望,奔赴属于自己的温馨小家。
许应沉提着垃圾,脊背微弯,满身暗淡的与所有人擦肩而过。
他身上依旧有股挥之不去的古怪味道,人群不知是不是因此,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隔空带,顺利与唯一的异类间划出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许应沉平静将垃圾扔进垃圾箱,身边野狗们似是闻到了今晚的美味佳肴,纷纷竖起耳朵,在他脚下警惕又讨好的摇起了尾巴。
“……我不能给你们。”
他有些忧伤,又有些无奈的朝它们摇头道。
“对不起,不太安全,而且人家会嫌脏的。”
没有回应,许应沉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喃喃自语着:
“你们说……”
“嘭”
又有人来倒垃圾了,声音很大,惊跑了一地野狗。
许应沉回神,意识道自己干了什么的瞬间,失笑摇头。
他慢慢踱步回自己的出租屋,脚步很慢,珍惜嗅着一天里鲜少能感受到的人气。
空荡楼道里,他没回家,而是站在搂梯间,斜倚在墙上慢慢点了支烟。
明暗火光闪烁,许应沉深深呼了口气,烟屁股快要烫到指尖的瞬间,他掐灭了烟,准备回家了。
路过隔壁紧闭着的门,他动作顿了顿,说不清什么心理,耳朵轻轻贴在上面,屏息凝神,试图从中感受到一些有人存在的痕迹。
“……你在干什么?”
熟悉声音从身后响起的瞬间,他浑身血液凝固了。
许应沉迅速转头,看到宋南鸥皱眉打量着他,慌忙摆手,想开口说些什么。
“南鸥,怎么不走了?”
青年大大咧咧揽着宋南鸥的肩,从他身后探头,看到许应沉的瞬间,目光一愣,随后迅速警惕了起来:
“你谁?”
他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片刻后才不客气开口:
“贴在人家门上偷听什么?在这样我们报警了啊。”
“谁?”
“宋哥你认识他吗?”
两人身后,年轻男女们闻言纷纷探头,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会不会是那种人啊?”
“宋哥,报警吗?”
“就是,当时王阳浩的事情也太恐怖了……”
他们身上的热情和朝气,是现在的许应沉最缺少和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朋友。”
被人群簇拥着的宋南鸥面无表情,和当时许应沉第一次见到时如出一辙。
他被烫着般垂下了头,朝宋南鸥开口,声音干涩:
“我……”
“让开,我们要进去。”
宋南鸥不耐打断了他的话,锋利神情看着满是戾气:
"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没必要像个私生饭一样偷窥我吧。许叔叔?"
想说的话卡在喉头,许应沉闻言,连忙给几人让开位置,嘴上磕磕绊绊道:
“那天的事真的对不起,南鸥,我给你道歉,还有,我想送你个礼物……”
其余的话被喧嚣人声盖在尘埃里,几乎微不可闻。
宋南鸥忙着开锁,他身后少年嘻嘻哈哈的调笑着:
“哥,你那猫挺漂亮,哪里买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女朋友送的?”
“……喜欢?送你。”
少年闻言眼神一亮,笑嘻嘻的往他唇角递了支烟,殷勤吹捧着:
“喜欢!挺精致的,真能行啊哥?”
宋南鸥转头,微抬下颚,方便身后之人给自己点烟,同时居高临下的与许应沉对视,眼中满是轻佻不屑:
“随便,不重要。”
两人隔着喧嚣环境无声对峙,一个嚣张肆意,一个在听到对话的瞬间,脸上惴惴不安终成面无表情,看不清眼底具体神色。
……
宋南鸥关上门,隔绝了身后如有实质的目光。
他以为自己是谁?
“你们都吃什么?”
他回首,打开手机,随意朝身后之人问道。
相触了几天,还真把自己以当个人物了?
真是笑话。
在他妄图以成人自居,用那自以为是的语气恶心教诲时,他们之间脆弱又不对等的关系就已经结束了。
如此不堪一击,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