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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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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看到裴学长了,耳边传来郑平的嘀咕,覃冼意识到裴夏是很久没在自己跟前晃悠了,怪不得他最近感觉视野都变得清晰多了。
具体什么时间开始的呢,应该是从徐先生那里回来的第二天。
醉酒的后遗症在第二天醒来时展露无遗,头痛欲裂的覃冼掀开埋住整张脸的被子透了会儿气,又钻进去,最后磨蹭着将身子滑上去一截,半躺在靠枕上醒神。
地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他光着脚下床打量了一圈身处的房间。一二三四…七八…十七,覃冼数这间客卧有多少装饰物看起来像是应该摆在陈列馆里的展品。
很安静,只有清脆的鸟鸣声断断续续地从窗外传来,覃冼打开门朝客厅望了一眼,空无一人。
别墅内部的装横是大气美观型的,还有…奢华,仰头看向悬挂在顶层的水晶吊灯,他默默补充。
过度饮酒的负作用确实大,隔了一夜还能让人五感迟缓,覃冼的视线聚焦在院子里开得正盛的花树上,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停留在别人眼中很久了。
“怎么不穿鞋。”
一进门就看见覃冼赤脚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院子里的杏花树,白色的小花瓣从枝干上散落,又随着风舞动,他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看,徐呈渭没有立刻出声,跟着站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
男生听到声音转身,于逆光中回望他,眉眼隐在暗中看不真切。徐呈渭探不到他的情绪,只能走过去温声重复:“怎么不穿拖鞋就跑出来了,院里种的花很多,可以出去转一转。”
“不了。”覃冼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片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不动声色地退了一个身位,躲避了他的靠近,“我没有那么喜欢花。”
被和熙的春风包裹住的花,娇软、浓艳,它们被盼望着绽放,所以肆意、自由的生长。而他截然相反,他被亲人抛弃和怨恨,被权贵觊觎和交易,仅剩一副内里糜烂唯余皮囊的躯壳。
鲜花是养花人心中予以爱意的珍宝,他不过是名利场中不讨喜的劣等放逐物,他们天然相悖,他自当不应该喜欢花。
徐呈渭见他拒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弯腰将手里的拖鞋放在他身侧,眼神示意他把鞋穿上。好似他是闹小脾气的稚童,坏情绪被包容、被接纳了。覃冼目光下移,很快又抬头,面露不解。
额前的几缕发丝因为覃冼的动作低垂在眼睫,徐呈渭想将其滑开的手刚动,旁边的人就又退了半步,困惑的神情消融,警惕和排斥再度萌发。
徐呈渭不动了,他主动退离至沙发区域,好脾气地打商量:“先吃饭好吗,吃完饭我们谈谈。”
餐桌上放着棕色的纸袋,覃冼扫了一眼,默不作声地穿上拖鞋走过去坐下。徐呈渭松了口气,到厨房拿了碗筷过来给他盛汤,看着他顿了一下接过去喝了。
午饭后覃冼坐在沙发上翻阅徐呈渭给他的合同,粗略地看了一遍,覃冼有些意外。和他想的不一样,这是一份很正式的签约合同,签下名字,自己以后就是寰行的所属艺人。
寰行影视,无数艺人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公司,和誉文影业平分山顶的半边天,出了很多知名歌手和唱跳组合的点颂传媒是他旗下的子公司。
手中不算薄的合同罗列出的优渥条件不像是开给新人演员的,目光扫向最后的签名栏,他没有被诱惑,而是冷静地问:“您需要我做什么来交换。”
覃冼看见倚靠着沙发背、坐姿散漫的男人忽然笑了,起身走到他面前,向他倾身。细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耳根,单手抚摸他的脸颊,最后施力抬起他的下巴问道:“说说看你能做什么。”
不容反抗的压迫,覃冼的身体瞬间僵化,强压下周身的不适,坦然,不躲闪地回视他,笑意不达眼底地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您也想要我——”
“因为我长得合你们的意吗,还是驯服我会让你们很有成就感。”
“裴夏说不选择他就走不出那个包厢,您呢,我不顺从您会有什么后果。”
“您是想要亲自教我规矩,还是把我转送给别人让他们教会我。”
男生一双好看的眼睛里盛满了情绪,有无畏、有防备,也有看得见的深深倦意。记忆中盈满笑意的明眸消失了,周身的蓬勃朝气也散得干净。
徐呈渭用另一只手摩挲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停在他脸颊旁的手上移,双手轻缓地覆在他的眼睛上。
忽临黑暗,覃冼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睫毛微动,像掌心中振翅的蝶。
徐呈渭难以言说此时的感受,心痛、担忧,然而更多的是遗憾。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过得并不好,他变得不快乐、不会笑了,而他错过了那段对他来说可能很艰难的时光。
没关系,徐呈渭想,没关系,我找到你了,以后都有我在你身边。
无声地注视了他良久,徐呈渭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收敛涌起的情绪,恢复到平常的漫不经心:“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也没兴致从你身上找乐趣,就当我是在投资吧,我看你应该不会让我亏?”
好轻率又不计较得失的投资,像一句玩笑话。
欲擒故纵,覃冼分辨不出他言辞里的虚实。
但他知道他别无选择,所以他只能回答:“尽我所能。”
下午被司机送回学校的途中,覃冼攥着手中的合同,看着视野中越来越熟悉的街景,难得多愁善感了几分钟。为多舛的命运,为未知的前路,真不知道是祸上添福的后续还是祸上加祸的前夕。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此时风平浪静,走一步算一步吧,覃冼想。
签约后的生活一如往常,徐呈渭有时会带他参加私人聚会,有意让他在他的朋友们面前混个脸熟。覃冼自无不可,徐呈渭让他去他就去。
除此之外他和徐呈渭面对面的交集几乎为零,徐呈渭对他的工作不插手,对他的关切不逾矩。
徐呈渭将自己的存在感维持在了一个温和的阈值,他强势地清理了覃冼摆脱不掉的麻烦人物,将他完全纳入自己的人际网和包围圈内,进而逐步弱化、消磨覃冼与他之间的边界。
优秀的猎人是精明的,会算计的,并且从不缺乏耐心,对待势在必得的猎物总是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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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兼职后周末的时间完全空了出来,所以覃冼又回到了从小待到大的舞蹈工作室。闲暇时候会过去那边练舞,多半是随着音乐自娱自乐,偶尔兴致来了也会琢磨几段复杂的自编舞。
他们舞室独占一整个二层,楼下是咖啡厅,覃冼困倦地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和正给他做三明治的男店员聊天,指尖夹着钢制的吸管搅弄杯中的奶茶,冰块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今天新加入了好几位舞者,大家心痒得不行,马上来了场battle切磋切磋。覃冼对这些热血沸腾的事情不感兴趣,而且他今天来得早,已经有些乏了,半只脚都踏出舞室了又被他们强行扣押回去‘加练’。
折腾一出子下来他的体力消耗严重,到店狠狠灌了几大口甜奶茶才勉强缓过来。
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现做三明治,覃冼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吃了几口对面的座椅被一位穿修身长裙的女士拉开。嘴里被食物填塞,他说不出话,只能错愕地看着她坐下并向自己推来一张名片。
吞咽完食物,覃冼沉默地看着被对方推过来的名片,觉得这个世界果真奇幻无常。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叫星尔,来自点颂传媒,刚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公司预备组建一个五人男团,她以所属经纪人的身份邀请他加入。
“我唱歌一般,说唱完全不会,可能舞是跳得还不错吧。”覃冼莫名其妙,“但我也只会跳舞,比我更合适的人比比皆是不是吗,为什么要找我来做这个凑数的呢。”
有这张脸就已经无敌了好吗,谁能越得过你,星尔心道。天知道她为了找这种舞蹈能力强的神颜耗费了多少精力,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她绝不能铩羽而归,怎么都要把人争取过来。
身为王牌经纪,她手下坚决不带庸才,所以在选人方面卡得非常死,要求极其严苛。她希望这个男团的实力是强横的,并且均衡,稳定。
层层筛选下来其中的四人已基本确定,最后一位却一直悬而未定。她需要一个可以力压其余人、毫无争议的男团门面,实力也要强到能够融入团体。
挑来挑去结果都差强人意,直到那天她到舞蹈工作室找老朋友叙旧,碰见了来练舞的覃冼。当时就觉得他异常适配做这个第五人,后来又仔细观察了几回,摸清了他的信息,对他越发满意。
覃冼来舞室的时间不固定,她拜托朋友帮忙留意一下他的动向,今天朋友给她报信,她便马上赶了过来,坐在楼下的咖啡厅里蹲她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他们都没有你长得好看。”星尔这么想也这么说了,语气诚恳,“能和你的脸勉强到一个水平的跳得又不如你,综合下来你是最合适的,我们团就缺一个你了,你考虑考虑吧。”
“我还带了资料,你看看——”实在荒谬,覃冼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她像是哀求般的游说:“我们公司待遇很好的,我为了这个团呕心沥血几年了,再凑不齐人我要混不下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位眼角泛红、楚楚可怜,满脸写着‘我死期将至求求你为我争取一下秋后问斩’的年轻女人,为她情感流露自然的演技打了个八分。
星尔带来的平板上不仅有对团体定位和培养模式的详细介绍,还附带了其他已拟定成员的基本信息和练习视频。
覃冼大致浏览了一遍,公司对团体的重视程度高,成员的个人实力也都很强。他有预感,在公司给予足够数量资源的支持下,这个组合会以燎原之势迅速升腾起来。
他对拯救她那不知是否岌岌可危的职场生涯不感兴趣,但是点颂传媒属于寰行,在点颂传媒以团体出道,赚得的钱都会流向徐呈渭。没有商人会嫌自己手里的钱多,徐呈渭也难以免俗。
虽然徐呈渭对他说过,不需要他做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情来讨好他。但谁能预测未来的走向,谁会轻易相信承诺呢,覃冼需要在谈判桌上增加自己所拥有的筹码。
男团出道是个机会,他可以一试。
星尔看不到覃冼态度两极反转背后的深思熟虑,她只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顶配男团人终于齐了。如果允许,她真想大放三天三夜烟花雨来倾诉她的不易和苦尽甘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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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那一年年底成功出道的Bouquet如覃冼预测般的,刚出道不久就在一场场音乐节中收获了数量不低的稳定活粉,随后人气值和粉丝量迅速攀升,见面会,演唱会的门票供不应求。
他们从国内走向世界,成为了世界范围内颇受追捧的男团天团。
只可惜团体再红,大型演唱会的经验再多,这群人在粉丝眼里的形象也没变得高大上起来。他们光新亮丽的外表和以往成绩的光环,根本掩盖不住基因里自带的搞笑人属性。
明明每个人单拎出去都是稳重的,偏偏聚在一起总能做出各种数不尽的幼稚行为,被粉丝总结为特定的磁场吸引。
同行在为了一个代言互相竞争,甚至搞团内割裂的时候,他们团只会为了到哪里聚餐这种事情争吵。
Bouquet的五个人口味不合到外卖都必须分开点,完全吃不到一起去。为了避免因为挑选饭店打起来导致聚餐被扼杀在摇篮里,他们每次都用投票的方式在烤肉和火锅中二选一。
秋冬还是和火锅最相配,沁在身上的寒意被热腾的水汽一蒸便散了大半。
店内的暖气开的足,覃冼抵达包厢时里面的三个人聊得正欢。
见他到了,于氓把面前已经点的七七八八的菜单送过去让他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翻了一遍没什么想添的菜,覃冼在甜品栏多扫了几眼,勾了两道新推出的甜品,然后递还给了服务员。
站在覃冼旁边的服务员眼不动心不跳地核对菜单,美色在前也目不斜视。这家火锅店是崔识延的朋友开的,他们经常来店里聚餐,这些店员得到的封口签名照已经厚厚一打了。
崔识延没来,他在挽救珍贵的革命友谊,覃冼有婚礼要出席,他也有,但是他的工作挪不开,所以现在还在婚礼现场力挺宁愿把婚礼延期也要他做伴郎的哥们。
锅底点了个四宫格,特辣牛油、番茄、三鲜和菌菇。
菜品都上齐的时候小熊形状的牛油块还没有完全融化。
封尧摆弄着桌子上的餐具,拿起水壶烫涮,眼睛时不时地瞟两下覃冼,欲言又止。于氓的视线无法从摘了帽子的覃冼身上偏移,江闵攸也歪头盯着他那颗显眼到爆炸的脑袋看。
“怎么了吗?”头顶三方注视,覃冼捧着玻璃杯咬黑糖奶茶里的珍珠,神色自然。
“不是喷的吧。”封尧被他的新发色震惊到了,甚至想上手摸,“真是有生之年系列。”
对他们团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作为队内的门面,覃冼凭着面相骨相皆顶的神颜吸引了死忠无数。但他本人并不太经常营业他的脸,除了必要场合会配合化妆外,更喜欢素颜示众。
头发自出道以来更是一直不漂不染,始终保持着黑色,理由是改变发色不方便他进组做造型。
昨晚覃冼从怡州直飞金江后,半夜突袭到理发店把头发染成了亮银色。别说他们现在瞧着新奇,早上起来梳洗的时候,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在愣神。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一成不变久了,突然想试着改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