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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烟火起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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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公鸡打鸣刚响,岳山就起床准备东西。
林峦睡得迷迷糊糊,挣扎好一会儿还是起不来,在家天天失眠,在人家家里睡不醒,唾弃还没开始,又像死狗一般躺了回去。
没一会儿,林峦正在吃鸡汤面,大黄闻着香味,扒拉着他的膀子,林峦不耐烦的转过身,背对着大黄。
床上的人一个翻身,趴了过去,鬓边的头发柔顺的耷拉下来,嘴唇蠕动着说些什么。
看来是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岳山一巴掌拍在他背膀上。
身体一顿,面被大黄扑泼了!
生气的瞪着眼前的大狗,眼前虚虚实实,大黄慢慢变成了岳山。
见人睁开了眼,道:“吃饭了。”
浆糊般的脑子慢慢清醒过来。
早餐是两颗鸡蛋和菜园里的玉米,林峦很喜欢吃。
岳山见状又拿了根玉米放袋子里,准备路上做口粮。
跟阿爷告别时,林峦有些不舍,有时间再来这些话,只能憋在肚子里,找不到任何理由说这样的言语,他与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这一别,大概率再也见不到。
很奇妙,不过两晚一天而已,阿爷给自己的印象,比十几年的老同学更加清晰。
所以,虚度的光阴与陪伴,并不是人生!
林峦可以回忆起阿爷每一个细节,手指裂开的痕纹,失去弹性的领口,细长黝黑的四肢……
坐上大巴,没有那天的收票阿姨,大叔还是那大叔。
这里山连着山,每跨越一座山,要走上至少几十公里。
然而坐车下山的人并不多,十块钱的车费,勤俭的大爷大妈们,宁愿走小路,花几个小时走下山赶集,也不愿坐车,买完东西,背的动的背,实在不行再坐车。
摇摇晃晃半小时,终于上来了几个人,最后一个人,吆喝着催促他们快点。
岳山拿手肘拱了拱旁边正把脑袋伸出去的人:“车票我来买。”
林峦收回头道:“钱都给你了。”
那几人还没坐稳,轰鸣声表明车要走了。
最后头的吆喝的人扶着椅子靠背,一个个收钱。
瞧着那阿姨,林峦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没有叫他的人么。
她拿着票据靠在座椅侧边,身体随着车摇晃,已经撕下来的票根显示着她的熟练与着急:“镇上十块。”
岳山在口袋里摸了摸,半天才掏出十块,夹在指尖递过去,道:“我们两的。”
那女人嗓门顿时提上一个度:“一个人十块,两个人二十!”
面前的少年呲笑一声,气流将额前碎发顶起,狭长的眸子斜看着那女人:
“旁边的是老子的朋友,啥子钱都敢赚,还想不想你男人开车了?”
小孩不大,却也浑,这半云村的野种,曾经因为车里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妈,抡起拳头把一车的人都给揍了,包括她。
女人一把薅过钱,转身继续售票。
票根被丢在空中,打了个旋,掉在脚边,岳山一脚踢开。
一天两晚,显然看不透一个人,作为局外人来看,他有着一股子匪气,冲的让人畏惧,但这匪气是为自己。
林峦歪过头道:“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为啥开不了车?”
“你不是要去半山村么,是另一条线的,你说这钱她能赚不。”
这路就这一辆大巴,这不道德的事儿干了,估计乡里乡亲的都会背后议论他们林峦表示知道的点点头,往后靠,窝在座椅和车壁间,一副随时准备要睡过去的样子。
岳山瞟了一眼林峦,这满脸放松的样子,估计没理会到意思,他也半眯着眼睛假寐起来。
女人收完票经过时,撇了他一眼。
岳山横眼看过去。
那女人立马转头往座位走去。
几年前,他除了是大巴里每个人口中的野孩子,也是他们把他作为家里孩子榜样的人。
母亲去世的那天,消息是同村的强子阿爷带回来的,他坐着这大巴去镇里,满车的人毫不避讳的野种,小三……
他疯了似的,在车里见人就打,最终却是,他们没怎么样,自己满身伤痕!
为着这口气,在后来休学之后,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报复他们。
光是这大巴的轮胎,不知被自己暗算过几回!
到镇上时,还没到中午,去半山村的车还有两个多小时发车。
岳山拿出早上备好的口粮,两人蹲在马路牙子上,玉米就鸡蛋的啃着。
不宽的马路上没有城里的红绿灯,自行车三轮车来往全靠吼,极少有小汽车走过,路两边都是自家开的商店。
还有地摊摆在车站出口旁,大多都是女人和老人在摆卖。
林峦吃着玉米,眼睛就没在上面过。
“想逛不?”岳山道
林峦嘴里包的都是玉米,还没开口,玉米粒喷出了几颗。
岳山忍不住笑了,浓浓的眉毛扬起,漏出一排白牙,淳朴憨厚!
不是不想吞,实在是冷了的玉米,干巴的很,嚼在嘴里吞不下去。
待林峦吞得差不多了,岳山从包里拿出提前用塑料瓶装好的樱桃。
两人将箱子和背包放车站休息室,顶着太阳边逛边吃樱桃。
街边卖啥的都有,最得林峦喜欢的,还得属手工。
林峦拿着阿娘手织的鞋爱不释手,可惜没钱,买不起。
阿娘也不介意,看着小伙子又高又帅,明星似的,拿了一个平安结要送他。
这热情的劲儿,林峦推脱不得,最终收下了。
这比逛商场有意思得多。
街道不长,人却不少,看完一个卖板凳的地摊,林峦起身寻着岳山的身影。
他站在一家手机店门口,房屋的影子正好笼罩着他。
手机店里肯定有电话,也不知道母亲是否会担心自己。
林峦横穿过街道,就见三个衣着另类的少年也正往店里走去。
带头的那个手里拿的手机很眼熟,长长的挂坠在指缝间荡来荡去。
那不正是自己被偷的那部手机么!
小跑上前,岳山还没搞清楚他做什么,就见林峦伸拉过那黄毛的手。
黄毛一个侧身,嚷道:“你他妈的干嘛?”
林峦气愤的道:“这是我的手机,你问我干嘛,还给我。”
黄毛看了眼手机,扯着嘴角,自以为很帅的说:“在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
旁边两个另类少年也跟着流里流气的笑着。
说完黄毛拿着手机往门口走去,顺带着撞的林峦一个后退。
岳山一掌扶住他的背后,一个跨步向前,一手抓住黄毛的衣领,往后一拖。
黄毛一个踉跄,转身一拳挥过来。
岳山上身后仰躲过,立马抓住他拿手机的手。
旁边两少年见状赶紧上前撕打。
三人围攻,手里的樱桃滚的老远,不管拳头与脚落在身上有多少,岳山死咬着黄毛不放。
林峦看着滚落的樱桃,双眼逐渐染上樱桃红,拳拳到肉的声音在嘈杂的大街格外清晰。
迈着大步,捏紧拳头,一拳,两拳,三拳……
直到三人哭喊着,手机还你,手机还你!
林峦依旧一拳挥!
接过手机,岳山一把拉住林峦胳膊。
店里的人见怪不怪似的,冷眼看着,三天两头的,这些小混混闹一架!
那三人嘶啊哈的扭着身体,大概是痛极了。
接过手机,林峦冷静下来,双手有种脱力后的颤抖!
抬眼见岳山额前,下巴,眼周都是红肿。
那股无名火噌的又上来了,喉咙发紧,带这些嘶哑的声音道:
“钱呢,手机和钱放一起的。”
两人鹰般的盯着,三人战战兢兢,你推我,我拱你。
最终黄毛小声道:“钱已经花完了。”
见两人还盯着他,又补充道:“手机卡里钱也打电话打光了。”
林峦沉声道:“那银行卡和身份证呢呢?”
黄毛颤颤巍巍道:“不知道密码,丢了!”
林峦深吸一口气,道:“滚”
三人闻言,溜得贼快。
七月的太阳,在高原上有些毒辣,不一会儿,林峦就觉得有些火热。
站在阴影里没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凉。
打架!
原来这种感觉!
爽!
这年头,手机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更何况是这种翻盖手机。
岳山本来猜他来自县城,看样子也许他来自市里。
两人将一颗颗樱桃捡起来,重新塞回瓶子里,洗洗还是可以吃的!
手机店可能刚开没多久,装修的味道在夏日返的更厉害。
店员冷着脸告诉他们,打不了电话,但是可以充话费。
镇上没有银行,补不了卡,取不了钱。
最终,岳山掏了二十块钱,充话费。
电话拨过去,岳山识相的走到另一棵树下等他。
隔得老远,还是能感觉到那人逐渐低落甚至失落的情绪。
那种初次见他的模样,又出现了。
他的世界仿佛只有自己,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消失。
阳光透过树冠,阴影与光同时打在他身上,更觉得不似真实存在似的。
自那通电话,他沉默,他陪着。
路好似一样,车也好似一样,其实不一样。
姥姥姥爷一如既往的牵挂自己。。
那所谓的父亲与母亲,也许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人,在这之间来回挣扎求自己,其实很可笑!
这世界本就没有一个人真的能理解另一个人!即便他们走过你的全部时光!
所以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樱桃红灿灿,终另林峦注意到!
岳山借摆摊阿娘的水,将樱桃一个个洗干净,又一个个装进去。
带着伤痕的果子,带着一股发酵极好的香味,挑战者味蕾!
又递给他一颗,岳山道:“该出发去半山村了。”
林峦缓缓点头!
至少还有目的地要去!
还有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