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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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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跨步窜梭过车厢,脚下传来黏糊的触感,一脚踩死一团蚂蝗!侧头的一瞬间就能看见那些座椅上的蚂蝗朝她张开身躯,往她弹了过来!
“莫挨老子!”
热流扑面而来,火焰擦过她的发梢瞬间发射出去,尚善耳朵上瞬间被火燎起了好几个水泡。
一声爆炸响动,她身后传来剧烈的高温,蔚蓝火焰升腾而起!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终于英勇牺牲,“砰”的一声炸开,黑糊糊的蚂蝗如同洪水般泄了出来!
那场景,几乎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归山柰侧身躲开尚善,掏出酒精瓶就往火焰里丢,热浪大作,火焰里传来一股劈里啪啦烤肉般的声音。
尚善一头撞在了车门上,撞得眼冒金星,而后被芙蓉扶住,芙蓉眼疾手快地挑掉了尚善腿上的数条蚂蝗,又往她身上厚厚喷了许多药剂。
“翻个身!”
尚善一转身,从短袖下方调出来几条蜷缩扭动的蚂蝗。芙蓉又补了两下杀虫喷雾,偌大一瓶药剂直接从尚善头顶淋了下去,尚善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被辣得直哆嗦。
芙蓉又从她头发里划下来两条蚂蝗,细细查看尚善浑身上下一番,才松了一口气儿。
“没了!”
尚善哆嗦着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
“不行了!”路八千怒吼,“扛不住了!”
哪怕火焰燃烧如此剧烈,那些畸变吸血蝗仍旧是一条接着一条朝着他们爬了过来,数量极多很快将火焰盖住,眼见一条条蚂蝗缩起了身体——“它们要弹过来了!”
“关门!走!”
归山柰提起归山麃,芙蓉扶起尚善,一行人迅速出了车厢。车门关上的刹那,那些蚂蝗飞身弹射过来!
路八千一把锁上了车厢门!
门内传来“咚、咚”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如同不间断的石子雨砸在门上。
众人惊魂未定。
“妈的。”路八千接过芙蓉手里的杀虫药剂从头淋了下去,“这玩意是真的恶心人啊。”
归山柰显然也被恶心的不行,她缓了缓举起对讲机:“任队,可以脱离尾号车厢。”
对讲机传来电流滋滋声,她看了一眼尚善:“人也找到了,活着。”
“好。”对讲机了传来熟悉的应答,“清点幸存者,我们马上去接应你们。”
尚善跌坐在地上,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虚弱道:“安德鲁,应该是他把吸血蚂蝗带了上来。找到他了吗?”
话音刚落,芙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找到了。”路八千咬牙,“在水箱里。”
尚善猛地瞪大眼。
“没错,我们这几天喝的都是蚂蝗卵。”归山柰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尚善再也忍不住,干呕得几乎胃都要吐出来了。
路八千安慰道:“小事,要相信人类强大的胃液,能吃进嘴里的都是蛋白质。”
“闭上你的嘴!”芙蓉又吐了起来。
干呕完尚善的脸色更加苍白,她脑海中的交响曲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此时此刻更是震得她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水箱里全都是虫卵,那这些变异蚂蝗很可能就已经进入所有人的体内,他们还有乘客们就是移动的虫卵储存器。
成年吸血蝗连高温烈火都能硬抗几分钟,更别说人胃液了。所有人被吃光只是时间问题。
尚善大喘气道:“没有体内杀虫药吗?”
“没有。”归山柰擦拭手枪。
芙蓉补充道:“一般体内杀虫药杀不死畸变种,再加大毒性人体也无法抵抗。”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其他办法的话,我为什么要杀掉那些饵料?”归山柰反问。
尚善哑语。
的确,如果有任何值得尝试的办法,那些饵料对于它们来说就是最好的试验小白鼠。而归山柰利落地杀了那些饵料也就说明——他们对于这些变异蚂蝗束手无策。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尚善喘着气,她觉得有问题。
“一旦蚂蝗进入头部,只有等死了。”
归山柰重新给子弹上膛,她看起来镇定极了。直到利落的上膛声中掺杂了归山麃颤巍巍的声音。
“姐……我……”
尚善闻声转头看去,等到看清楚眼前一幕,她呼吸狠狠一窒。
刚刚从归山柰开枪起,归山麃就像被吓傻了一样,木偶般被拽来拽去。方才,他也和尚善一样脱力瘫坐在地上。
此时此刻,尚善目光落在归山麃的脸上,耳中交响曲大作!
“归山麃……”
归山麃手指捏在自己的鼻尖,他手抖得厉害,血顺着鼻孔大滴大滴地流出来,只见他指甲一掐从鼻孔里缓缓拽出个血红透黑的尖。
尚善几乎不能再看下去。
归山麃从自己的鼻孔里拽出了条吸血蚂蝗,他凄惶地张嘴:
“姐……”
归山柰的手枪掉在了地上。
任鸿飞赶来的比想象中快速。他大步穿过车厢,指挥所有的乘客向前部撤离。
彼时归山柰刚踩死那条从归山麃鼻腔里爬出来的变异蚂蝗,归山麃的脸色在短短几分钟内变得惨白一片,倚在归山柰怀里喘着粗气。
不一会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太快了。吸血蝗要人命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救人。
尚善盯着那一幕,心里一团乱麻。
但是,她总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的确,归山麃给那些饵料洗澡接触了太久的水,可为什么他体内的蚂蝗卵成熟得如此迅速,而他们这些同样喝了水的人却没有发作?更何况一个人死在了水箱里,他们怎么可能尝不出来?
所以很有可能归山麃是刚刚才被那些车厢里的吸血蝗寄生的,而问题也不出在水箱。
既然问题不出在水里,那安德鲁作为最可能携带吸血蝗的人死在水箱里又如何解释?他为什么如此恰巧如此准时死在水箱里?就好像有人要他作为最显眼的原因去遮盖些什么!
不对劲……不对劲!这一切有问题!
路八千凑到任鸿飞身边报告如今的情况,任鸿飞迅速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归山柰姐弟,而后将目光看向了尚善这边。
尚善倚在角落里,往后缩了缩,她冷得厉害。
“路八千,你去辅助胜男和洛桑,消灭其余卫生间和水箱里的畸变种。芙蓉,你去换归山秋的班。他在二号车厢分发药剂,让他过来陪着归山麃。”
任鸿飞冷静分配任务,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让归山秋过来见自家兄弟最后一面。蚂蝗从鼻腔里爬出,这其实已经断定了归山麃的死期,更何况是变异蚂蝗,也就是这两三分钟的事情。
“要快。”任鸿飞示意芙蓉和路八千。
芙蓉临走前嘱咐道:“队长,尚善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不过应该不是变异蚂蝗,是伤口发炎导致她高烧不断。”
任鸿飞皱眉点头道:“我知道了。”
等到两人离去,任鸿飞拍了拍归山柰的肩膀,所有的话语在这样的时刻都格外苍白。他沉默地走向了尚善。
“有没有其他办法?”归山柰牵制住了他的步伐。方才她对尚善说的话全都变成了对自己的诅咒,每一句话都为她自己的亲兄弟判下了死刑。
归山柰每说一个字自己都抖得厉害。
任鸿飞脱下外衣改在尚善身上,背对着她:
“山柰,你心里清楚的。”
归山柰的目光从他石像般的脊背上跳动,跳到尚善白如金纸的面孔,她轻声问道:
“如果现在被蚂蝗钻进脑子里的是她,你还会这么冷漠吗?”
任鸿飞抚摸尚善面孔的手一顿,他尚未开口,归山麃自己扯了扯归山柰的衣衫,虚弱道:
“姐,别怄气,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太贪玩了,我给那些小朋友洗澡,接触了太多的水。水里有变异蚂蝗卵,这谁能想到呢?”
归山麃笑了一下。
尚善闻言抬起头,她的脑子转得飞快,耳中的音乐越发激昂。
安德鲁的死是表象,是为了掩盖什么本质的东西。检测仪器没有出错,安德鲁根本就没有检测出携带病毒。
那还能是谁?总共就这几个人!
那天只有他们几个从黎明号里出来,而胜□□本没下去更是可以排除在外!其他人根本没有见过吸血蝗——只有她!只有她和吸血蝗接触过……所以,真的?真的是她?
尚善猛烈地咳嗽起来。
“弟弟啊……我们怎么办啊?”归山柰眼里全是泪,抱着归山麃抽泣,“要姐看着你死吗!”
“姐,没事。就算是到了那一头,不还有爸妈接我吗?”归山麃费力开口,嘴角溢出血沫。
归山柰目光痛苦,唇被咬得煞白,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姐,没事,无论哪一头我都不孤单了。”
车厢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归山秋再也没有那从容地神色,他匆匆赶来跪倒在归山麃身边。
“弟弟……”说了一句话,他就哑了嗓子。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三人低泣的声音。
“没关系的,弟弟,疼的话就咬哥。”
“……哥……真对不住哥……总是让你生气。”
此时此刻,百感交集。
尚善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任鸿飞,他的眼眶也不出意外的红了。他不作声,只是朝她眨了眨,露出个勉强的笑。
怎么能说他冷漠呢?尚善摸了摸他的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然而,这样沉重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归山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接着迅速抽搐起来,力道之大直接掀飞了抱着他的归山柰。
“弟弟!”归山柰哀嚎。
尚善上前扶住了她。任鸿飞连忙去帮忙按住归山麃,扒开他的牙齿,防止他伤害自己。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徒劳。
“嗬啊嗬啊!”
归山麃的喉咙里传来痛苦的嘶吼声。恐怕是蚂蝗已经到了大脑,他神志不清地挥舞着胳膊,重重锤击着身边的人!胳膊伸直如同两根木棍!
“弟弟……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能让我替你……”归山柰哭着瘫倒在尚善怀里。
她拉扯大归山麃,说是弟弟,早已经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如今不比母亲丧子痛苦少半分。
尚善恍惚:归山麃他才……才十四岁。这么年轻的灵魂,死神为什么也要收?
眼见着归山麃的挣扎越发激烈,尚善忍不住闭上了眼。
“其实,有个方法能救他。”
一道清亮的童声打断了众人的动作。
尚善睁开眼,看见车厢某排座位下钻出来个小身影,正是刚刚那个饵料小女孩。尚善的神色一下子肃穆起来。
小女孩目光灼灼地站出来,看见尚善时目光闪了闪,而后又固执地昂起了脸。
“我说有方法能救他。”
尚善不禁皱眉。
归山柰连滚带爬地起身上前,她揪住小女孩,状若疯癫:“你说什么!你能救他吗!求你求你!救救我弟弟!”
“不是我。”小女孩手一指,“是她。”
归山柰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正对面的尚善,她的目光一如针刺。
尚善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丝毫想不起来自己如何能救命,她自己都被蚂蝗咬得很惨,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
归山柰一下揪住了尚善的胳膊,恰巧是尚善被啃噬的那只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能感受皮肤下糜烂的肉被挤得叽叽作响。
尚善倒吸一口冷气。
“病急乱投医!归山柰,你理智点!”任鸿飞扭开归山柰的胳膊道。
“我理智?”归山柰红着眼咬牙,“任鸿飞,你有心吗!”
“姐!”归山秋呵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就是!”小女孩叫道。
众人一时将目光又放在了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不紧不慢地放下手,缓缓道:“是她的血。”
“她身体里也有虫卵,但是迟迟不孵化就是因为她发起了高烧。这些虫子怕高温,刚出生的更是如此。她的血里有虫卵分泌的信息素,如果用她的血灌入了你弟弟的鼻孔嘴巴里,虫子会以为他的脑袋是虫卵孵化巢,成虫不会和幼虫抢食物,也就不会再进去啃食你弟弟的脑子。”
小女孩呼出一口气:“暂时就能抱住你弟弟的性命。”
她话音刚落,归山柰已经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尚善的方向过去。
尚善对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无语地笑了下。
不是,大姐,没说不救他,但你这架势总得告诉我从哪里割吧。你要是从大动脉来一下,这她万万不能同意。
这种时候,她还能胡思乱想,尚善被自己逗笑了。果然是烧糊涂了。
下一秒,任鸿飞挡在了她的身前。
归山柰不可置信:“任队,只是要她流点血,只要流点血就能救我弟弟!”
任鸿飞丝毫不让,只是道:“她发着高烧。”
归山柰几乎气笑了。
“让开!”归山柰吼道,她按上腰间的枪。
任鸿飞神色未动。
“看在多年队友的份上,我劝你一句。”
他神色清淡:
“别动我的人。”
归山柰目眦欲裂,任鸿飞气势凛冽,两人几近决裂。
尚善一看。啧这不行啊,这以后还指望队友救他呢。正要开口,那边归山柰朝她吼道:
“尚善!你装什么!刚刚任鸿飞没来,你从蚂蝗堆里冲出来都可以!现在要你流点血,你为什么……为什么……都不答应。”说到最后,归山柰抑制不住地流泪。
她也清楚,如果任鸿飞不松口,她根本近不得尚善的身。
任鸿飞皱眉:“有什么事和我说,谁允许你直接找她……”
“我可以。”尚善起身,搭在了任鸿飞的肩上,她感觉自己双腿都在发抖,“赶紧的,救人要紧!”
任鸿飞转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回首毫不费力地卸了归山柰的匕首。他略微一犹豫,抱着尚善来到归山麃身边。
归山麃的挣扎减弱,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露出失神的瞳孔。
任鸿飞下刀前,抬头开了一眼方才的饵料,眼里的威胁几乎凝成实质。
方才冷静自若的小女孩,倏忽有些躲闪,片刻后强撑着瞪了回来!
刀光一闪而过。
或许是烧得厉害,尚善不光没有感觉到疼,反而有几分痛快。她缓慢地呼吸,静静看着血液顺着归山麃的鼻孔、嘴巴流进去,顷刻间将他惨白的脸衬得几分鲜艳。
比她紧张的大有人在,她几乎听不见任鸿飞的呼吸声,她抬头看去。
“怎么?”任鸿飞立刻皱眉,“难受了?”
看他的架势大有尚善一开口,就给她包扎伤口的意思。尚善笑了下,示意他看归山麃的脑袋——越是白皙的皮肤处越能看见手指粗细的蚂蝗迅速地游动,它们渐渐离开脑部,尤其是避开尚善血液落下的地方。
这小女孩没说谎。
随着归山麃吞噬下尚善的血液,那些蚂蝗更是往着四肢流淌,避开他重要的脏器。归山秋接过任鸿飞手里的匕首,朝着归山麃的四肢下去,似乎想要挑出这些怪物。
“不行哦。”那边小女孩适时出声,“如果你伤害成虫,成虫会以为有危险出现,为了保护虫卵重新汇聚到幼虫孵化巢所在地。成虫也不怕人体的高烧,那烧不死它们。”
幼虫孵化巢穴地也就是尚善血液流入的地方——归山麃的大脑和脏器。只要成虫进入,以归山麃的状态,必死无疑。
“血液里的信息素能保持多久?”
任鸿飞握住了尚善发凉的手腕,收回去开始包扎。
“不清楚。”小女孩愣了下,“反正看着虫子开始游动了就放点血进去呗。”
这话就等同于把尚善当成个血包。
任鸿飞脸冷得很厉害。
尚善叹了口气:“还行,别担心。”
那边归山柰捧住归山麃的脸,低低地呼唤道。
任鸿飞抱着烧得滚烫的尚善正要离开。小女孩给任鸿飞让开路,她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尚善的身上。
这时,沉默许久的归山秋忽然问了一句:
“如果虫卵是因为高烧不孵化的话,那么她退烧了会发生什么?”
任鸿飞抱着尚善的手都在发紧。
小女孩嘟囔道:“肯定要退烧啊,再烧她身体里的虫卵都会死掉。那时候她的血也没用了啊。”
尚善又是叹了口气。
如今的局面简直可恨。
她如果退烧,虫卵烧不死,保留下虫卵,血就能救下归山麃。可是,一旦虫卵孵化,她必死无疑,到时候归山麃也是必死。
她如果不退烧,任凭体内虫卵烧死,除了归山麃是一定活不下的,她和虫卵也不知道是谁先被免疫系统杀死。
她和归山麃就是一命换一命,眼前找不到杀死体内蚂蝗的办法,这个换命还不一定能换赢。譬如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烧得头顶都在冒烟,身上的汗湿了一层又一层。
这种选择题,对于她、对于归家姐弟来说都是悬在脖子上的达摩克里斯剑。一旦落下,谁都不好受。
好像要救归山麃,就一定要尚善的命。怎么走,都是必死局。
任鸿飞冷着脸,举步离开。
“等等。”
归山秋猛地起身,拦住了任鸿飞。
“我不是死人。”任鸿飞声音冷得落下冰碴子,“你也别来找死。”
归山秋神色凄惶,还是尽力压制住声音不发颤,道:“任队我只是想,如果我能让尚善保持着一个低烧的状态,既不至于烧死虫卵,也不至于孵化它们,是不是可以?这样也能救……”
“她的身体禁不住折腾。”任鸿飞斩钉截铁地拒绝,“再说——”
任鸿飞抬眼,归山秋忍不住地躲开对视。
“没有杀死体内蚂蝗的方法,你不过是拿小善的命给你弟弟续命。”
归山秋被识破意图,仓皇地低下头去,按住了自己胸口的十字架。
“任鸿飞!”
归山柰的声音再一次阻止了任鸿飞的脚步。
身后传来重重两声响,归山柰朝着他跪了下来。
任鸿飞背对着,并不做回应。
“就一天。”归山柰低声,“就让我在陪山麃一天。”
车厢内传来她低低的哭泣声。
“嗯。”
尚善勉强应了一声,她口齿不清:
“放心……这我熟悉……人烧个两天是烧不死的。”
尚善陷入了无力的黑暗中。
————
“尚善。”
“醒醒。”
“喂!”
尚善再一次醒过来,是被手腕上的痛唤醒来的。她一睁开眼,一个白鬼正在床边拿着她的手腕吮吸,嘴边还挂着血珠,她一瞬间瞪大了眼,反射性起身要揍鬼。
下一秒,意识到眼前这个皮肤煞白的人是归山麃,她又躺了会去。
不行,还在低烧,人没什么劲。
“好喝不?”这个时候她还有闲心调侃。
“还行,像是在喝珍珠奶茶。”
尚善思考了下,奶茶可以,但是珍珠是……该不会是虫卵吧!她又一次瞪大了眼,胃部抽痛。
“开玩笑的。”归山麃嘿嘿笑了两下,“人血难喝死了,一股腥味!”
他靠在轮椅上,把尚善的手重新缠好绷带,自己擦了擦嘴。
“你的腿怎么了?”尚善瞧着他的轮椅发问。
“瘫了。”归山麃转动轮椅,背对尚善简短道,“虫子啃食了我的脊椎。”
尚善沉默了。
这一沉默,便又昏睡过去。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归山麃躺在了她身边的另一张床上,似乎正在沉睡。
尚善摸了摸自己额头,冰凉的似乎已经退烧了。嘴唇干的起皮,她起身找点水喝。一抬手腕疼得抽了口气。
尚善缓缓解开了纱布。她睡了多久?雪白手腕上会有多道新鲜的伤口,一、二……五道?到底给归山麃放了几次血?
尚善感觉自己走路像是在飘,她还没飘出房门,遇上了送食物过来的归山柰。
“要喝水吗?”归山柰询问道。
尚善隐隐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她点了点头,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归山柰则查看起归山麃的四肢,检查他身体的状况。眼见着归山麃的四肢逐渐浮肿,一按都是一个凹陷,半天回弹不起来。
“不乐观。”她叹了口气,“尚小姐,还得劳烦您再放一次血。”
尚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饮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反问道。
归山柰目光闪烁:“才过了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啊?”尚善若有所思,结合胳膊上的伤口数,她猜测道,“也就是说每隔一个小时我就需要给他喂一次血是吗?”
归山柰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尚善放下水杯,她侧着身体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取下来的手表痕迹,神情依旧是笑盈盈的。
“那么,你们准备让我放几次血呢?”
“一直放到我死还是他死?”
归山柰瞬间抬头:
“不是的,山秋已经在全力寻找体内驱虫的办法了!还有一丝希望的话,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山麃死掉吧。尚善,你知道的,他才十四岁啊。”
尚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面无表情许久。
“任鸿飞呢?”
归山柰一愣,继而迅速道:“他在忙。”
尚善定定地看着归山柰,直到归山柰扭头避开她的目光。
“我们迅速清理了所有的吸血蝗,但依旧有乘客被感染了。我们只能将他们隔离。”
尚善低头,看向手里的玻璃杯。与其说是隔离,不如说是清洗。感染者是活不了的。
“最后一个感染者藏在三号车厢的人群中,等我们排查到二号车厢时,他自爆了自己的脑袋——三号车厢所有乘客都没有幸免。”
“全部感染。”
归山柰低低开口。
“任队在处理那些人的尸体。”
尚善扫过归山柰眼下重重的青黑色。
“放血吧。”尚善举起胳膊。
归山柰看了她一眼,迅速拔刀走了过来。
刀锋冰凉,割开皮肤是更是凉丝丝的。归山柰熟练地划开尚善的胳膊,接了小半杯血缓缓灌进了归山麃的口鼻中。
“谢谢你。”
归山柰朝她道谢后准备离开。
尚善露出一抹微笑。
“不,是我该谢谢你。”尚善举起杯子,“谢谢你的虫卵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