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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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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大早,杨真就起床开始收拾屋子了。即便她奶奶的岁数大了,却是个爱干净的人,但老人家腿脚不利索,所以每天搞卫生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杨真身上。
“收拾差不多了。”老太太拿着放钱的小盒子走到杨真跟前,“这些钱你拿着。”
两张大红票递到了她跟前,杨真有些意外但下意识却想着拒绝,老太太“啧”了一声,不满地直接把两张大红票塞进了她的手里,同时也打破了杨真不切实际的幻想,“瞎琢磨什么呢?我可没钱给你,这钱是你大姨给你的,你先拿着用,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大姨来过家里?”
杨真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很快又暗了下去,内心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好几次都没能赶上与大姨见面,大姨年轻的时候就去了南方打工,在南方她遇到了现在的丈夫,两人结婚后就一直定居那边,总的算下来,杨真跟大姨上一次见面还是因为杨真妈妈的那件事。
已经很久了,久到一个唯一与妈妈长得像的人也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开始模糊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杨真微小的表情变化尽收老太太的眼底,见她如此,老太太不惜泼冷水,“给俩钱就是亲人了?”
老太太不喜欢杨真,尤其是她这副不值钱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更始终认为杨真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别人随便扔下几块钱就能勾跑的没出息货色,当然老太太对杨真妈妈那边的亲戚更谈不上来有多得意,所以这些都变成打击伤害杨真的利器。
“人家压根儿也没把你亲人。”老太太咂摸咂摸嘴继续说,“要不早把你接过去了。”
......
杨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收拾完家就回了自己房间。为了不在他爸和后妈面前露怯,杨真从头到脚把自己打扮了一番,说是打扮其实就是在寥寥几件掉了颜色的衣服里选了一件看起来还算说得过得去的衣服。
出门前,她把桌上奶奶要给爸爸的东西装好,又跟奶奶打了一声招呼。
“记得今天别惹你后妈不高兴,寄离人下的要知道多跟人家说几句好听的话,没准人家一开心就认你了。”
“嗯,知道了奶奶。”
习以为常的话杨真早已厌倦了反驳,她的懂事儿是周遭人尽皆知的事情,街坊四邻的都会用这个词夸赞她,夸她爸妈离婚了两边都不掺和,夸她遇到事不哭不闹只会乖乖地听大人的话。
因为她最知道了,哭和闹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就像奶奶动手打她的时候,哭声越大打的只会越疼。
她很长一段时间认为自己如同陷进了泥潭里,越是挣扎,越是会被吞没掉。
所以她认命了......
休息日的商场里人超级多,完全是人挤人的状态,个子稍微矮点的都能被人潮盖住了。好在杨真去她爸那儿是在下午,才给了她更多时间在商场多逛一会儿,买生日礼物是一件最没有头绪的事情,她已经逛了两三家商品店依旧没逛出个所以然来,主要是她跟后妈并不熟,所以对于后妈的喜好她更是一概不知了。
在商场逛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最终杨真选中了一条价格适中款式不算老旧的项链,项链自带盒子,但她又单独买了一个跟生日相关的礼品盒,显得有心意一些。
她想这样应该不会惹人不开心了吧?
她要做的就是懂事,这样大家都开心,她才能过得好点,起码短暂的轻松也算轻松。
买完礼物她坐着一路公交去了她爸家,她记得第一次来爸爸家的时候,是奶奶告诉她的地址,所以这些年即便来的次数可数,但她还是牢牢记住了这个地址。
面对眼前的高楼杨真内心就惴惴不安了,每一次来都是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当真正面对时,建设许久的内心就开始崩盘了,她深知知道自己的处境,即使在老太太眼里她是个贱皮子,但她还是要脸面的。随着电梯楼层的跳动,她的心也像鼓点似的跟着重锤。
到了十楼,她站在门口深呼一口气后才抬手敲了几下门,良久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随后她再次敲响了门,这才从屋内传来一道声音。
“谁啊?”
伴随说话声的同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比杨真还要小几岁,小女孩儿是她爸和后妈生的,是两人的第二个孩子,小女孩一双大眼睛一副天真无公害的样子,她的模子像后妈更多些,身形高挑马上要比杨真还要高了,被重男轻女思想荼毒的奶奶对女孩儿喜欢的不得了,走到哪儿都要夸上两句。
奶奶的用来喝水的小瓷杯就是后妈的女儿买的,老人家用了好久就算掉了漆她都没舍得换,一直留着用到了现在。
“是你啊。”小女孩见到门口站着的人,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后来小女孩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来的比大姨妈都准时。”
“是谁呀宝贝?”
女儿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屋内的男人好奇走过来。
“你的另一个女儿。”
小女孩撇了撇嘴,脸上写着不开心。
男人尴尬地愣了几秒,随之安慰般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
“别在外面站着了。”男人扭过头表情如常对杨真说,“进屋吧。”
杨真点点头,小心的挪着步子。
进了门,唯一把她与屋子隔断开的保护墙消失了,她变得更加不知所措了,叫她进屋的男人才鞋柜前翻找了一番后,饶了饶头,“这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了,你后妈刚墩的地,那个你……”
杨真强挤出笑脸来,“没事,我光脚进就行。”
随着男人走到客厅,除了她,屋里还有他们的大儿子和后妈的爸爸妈妈姐姐,密闭的房间里突然又多了一个人,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大家难免投来打量的目光。
杨真拘谨地站在原地,手死死抓着手中的袋子,上面印着的某某超市的名字都被她抓花了。
杨真像是架在十字架上一般,奶奶叫她来庆生,然而后妈这边压根不欢迎她来,欢快的气氛在她来之后变得诡异。后妈为了这次的生日早早就准备了,别提她多开心了,特意让丈夫把自己的爸妈和姐姐接过来,顺路让他拿上了几天前就订好的生日蛋糕,午饭过后,人就开始在厨房准备今晚的晚饭了。
可当她从厨房出来见到客厅多出来的那个人时,她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不着痕迹地用手推了推一旁的丈夫。
“她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男人眉头紧皱,小声应。
“别忘了今天的日子。”后妈的小女儿提醒。
“哎呦,真是上年纪了。”爸爸拍了一下脑门,才想起来今天是她每月要来自己这儿的日子,“你自己来的?”
“是自己来的。”
杨真的头扎得更低了,声音小的如同蚊子。
回答完男人的话换来的是一场持久的沉默,没人说话,屋子里静得只剩所有人的呼吸声,杨真咬咬牙再次开口说道:“爸……奶奶让我给你送来的。”
她终于把手里快要抓烂的袋子送了出去,皱巴巴的被攥的没有了原本的样子,像极了杨真别扭的处境。
“哦,好的好的,你今天来这儿就只是为了送这个?”男人接过东西,也没打开看顺手又将袋子放到了身后的地上。
“还有一个。”杨真从包里掏出被挤压变形的礼品盒,她试图把盒子恢复原状,但盒子已经被挤定型了怎么弄都弄不好。坐公交的时候为了腾出手,只好把盒子放进包里,护了一路,还是被挤变形了。
“奶奶说今天是阿姨的生日,过来前在商场里买的礼物,不过盒子在路上被压坏了。”杨真看了看盒子里面,项链是没有问题的,“礼物没坏。”
后妈坐在椅子上一门心思的摆弄自己的指甲,连头都没抬,更没有要接过来的打算,“比礼物更好的是你不再也……”
后面的话杨真还没听清,一道刺耳雷声响了起来,随后就是雨点重重的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
天气变换得如此之快,并不在杨真的意料之中。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了,难不成要她……”后妈这时才抬起头往窗外看了看。
爸爸回应道:“那只能留下来了。”
杨真倒是机灵,立马反应过来两人对话的意思,接过话说道:“奶奶让我把东西送到就回去了。”
“倒也好。”恐怕杨真反悔,后妈马上说道,“下雨天黑的快,你小姑娘家家的自己回家也不安全,住这儿也没地方。”
“是啊,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杨真边笑着边把手中没能送出去的礼物放到了一旁的餐桌上,穿上鞋子出了门。
她刚一出门,身后“砰”的一声关门声吓了她一跳。
这一动作很能表明她们对自己的态度,杨真当然清楚。
杨真翻了翻包,果真没带伞,出门前天气还晴朗,却没想到这天儿变脸如此之快,压根没给人反应机会。
房门关得死死的,杨真没好意思再打搅屋内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她慢悠悠地往楼下走去,想等着雨小些再出单元楼,可这雨没有要停的节奏。
下雨天天儿黑得快,犹豫片刻,她顺手用起手头的工具,肩上的包被她顶到头上,一股脑地冲进了雨水中。
凉嗖嗖的雨水浇在身上,使得杨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跑几步,头顶一把多出来的伞帮她挡住了倾泻而下的大雨。
顺势看过去,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嘿,真是你?”
打伞的人竟然是魏天炀,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了,他再一次帮了她。
“下雨天不在家,出来演偶像剧桥段?”
正经没几秒,魏天炀就现了原形。
“我……我是出门办正经事儿来了,没想到会下雨。”
“也没说你办得不正经。”魏天炀边说着边把纸巾递给她,“擦擦吧,果真你比我更需要纸巾。”
上一趟公交车刚走没两分钟,赶着下一趟来还要等会儿,魏天炀拿着伞陪她等车。
魏天炀说:“其实下雨天也不错。”
杨真不清楚他所谓的不错指何时,她只知道下雨天并不是一件多开心的事,“我不喜欢,总会觉得不好的事情都会发生在下雨天。”
“就像今天这样吗?”
杨真不解。
魏天炀又说:“遇到今天这样不好的事情吗?”
杨真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掐指算的。”说完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来,“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表情都挂在脸上了吗?上次见这么不会藏表情的人还是考试不及格偷偷改分回来骗我妈的我妹。”
魏天炀坐到杨真旁边,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我妹只知道修改总分,却忘了我妈会一道题一道题的算,最后货不对账,逃不过一顿打。”
听到这番话,杨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哥哥竟然把这种私密的事告诉别人。”
“你听得也挺津津乐道的。”
杨真吃瘪就没再说话了。
“给你的。”不知道何时他手里多了两块糖,正巧两人一人一块,“其实挺甜的。”
忘记不开心的事情,一切都只会是甜的。
“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做朋友。”
杨真先是一愣,糖果的包装发出的响声令她回过神。
“朋友吗?”
“是,一切认识的开始都是从朋友开始的。”
在漫长的学习生涯里除了姜筱年,杨真还没交到过其他朋友,与筱年更多的是同病相怜。
“我还可以保护你。”
杨真再次问:“保护我?”
“是的。”魏天炀肯定的回答她,“说到做到,像上次那样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
好像第一次有人对杨真说会保护她,哪怕与她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奶奶,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爸爸,都从来没说过要保护她。
最终这种话竟然还是来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以十分笃定的语气说的。
“值得吗?”
“值得。”魏天炀不假思索的回答她,“当然值得,保护你嘛,只要你开心。”
无论话的真伪,杨真真的信了,在她贫瘠的爱里,就真的信了眼前这个男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