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霓虹 ...
-
第七章-霓虹
越星还是答应了张若驰的邀请,到了餐厅之后才发现原来又是荷风轩。
餐厅的氛围好极了,小提琴音缓缓流淌。
美人就在隔桌对坐,实在说得上一句浪漫,如果美人没有递过来厚厚一摞文件的话。
“师兄。”每当越星有求于张若驰的指导时都会用这个称呼来拉进二人的关系。
上菜前的空隙,张若驰一目十行地粗略扫了一遍后说道:“其实你的辩护思路没有错,只是缺少一些实战技巧。”
越星:“比如?”
“比如如何引导法官关注对当事人有利的细节。”张若驰说这话时,啜饮了一口茶水。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道理他知道,越星此刻的心思就完全不在和他一起吃饭这件事上。
用餐的前半段还算愉快,张若驰的确对刑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还指出越星在交叉询问和证据链攻击上的不足。
“......越星,关键不在于证明你的当事人没做,而是在于证明控方无法百分百确定是她做的。”张若驰一边说着,还不忘给越星夹了一筷虾,“这就是合理怀疑的艺术。吃饭。”
越星也只得合上自己的笔记,重新拿起筷子。
“说起来。”张若驰话锋一转,终于把话题从案件转向了交流,“师妹你为什么选择做刑辩律师?”
毕竟刑辩律师免不了要为世俗公道意义上的坏人做辩护,比如越星这次的当事人就是千夫所指的杀夫案嫌疑人。
“因为当年有一个叔叔,对我说过一句话。”越星说这话时,眼眸映射着流光溢彩的灯光倒影,“他说,律师,不是为‘坏人’的‘坏’做辩护,而是在为‘坏人’的‘人’做辩护。以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我想我可以明白了。”
餐厅的灯光像融化的蜂蜜,将此刻越星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软。
周珩一进餐厅,就忍不住拉了拉陆怀舸的胳膊,小声惊呼道:“那不是越星吗?对面那男的谁啊?”
陆怀舸的视线只用了一秒钟就轻描淡写地从越星身上略过。
她身上穿的还是得体干练的小西装,衬衫领下的脖颈白瓷般细腻。
“先生需要引位吗?”侍者的声音靠近,低语服务道。
陆怀舸却指了指越星后方的卡座。
周珩硬着头皮强压回去自己的兴奋,跟着侍者落了座。
编辑部要出一个中国雨林的专栏,照片和稿子都要得急,周珩马不停蹄飞来星海找陆怀舸,两人打算简单吃顿饭后就出发。
没想到刚进餐厅就撞见了越星正在和那个男人相谈甚欢。
“八月的蟹壳薄、黄多、肉嫩,虽然还没有到大闸蟹完全成熟的季节,但这一口鲜却是独有的。”张若驰一套拆蟹手法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吃蟹的行家,将蟹腿一节节拆开后再用小银勺一通,整条蟹腿就完整地滑进了越星的碗里,“尝尝。”
隔着影影绰绰的餐厅绿植隔断也不难看出此时二人动作的亲密与暧昧。
也是,拆蟹都拆到对方的小盘子里了。
周珩见状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最烦这种装货了,那大闸蟹还得是加点猛料辣椒炒成香辣蟹,油呼滋啦地拿在手里一通乱啃才香。”
陆怀舸没搭话。
盛情难却,越星犹豫再三后还是拿起了筷子,说了一声谢谢。
不过心里到底还记挂着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开庭,越星沉默着吃了十几分钟后就打算离开。
“那个,师兄,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越星抬起头,嘴上虽然还在说着客套话,但是手上动作已经很诚实地开始收拾起了文件,“我晚上还想回家再看看细节,毕竟要开庭了。”
张若驰自然早看出了她此刻的心不在焉,于是也从善如流地停了筷,并且在越星提出要回家后,适时地说道:“嗯,很晚了,正好我送你回家吧。”
越星坚持:“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就行。”
都是都市男女,有些话说白了也就没意思了,更何况越星今天答应和张若驰来吃饭本就是为了讨教开庭经验,此刻得到想要的指导后更没理由让他送自己回家。
“最近的地铁口离这里还有1.3公里呢。”
只是张若驰的笑容总是得体到让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越星低垂的眉眼间凝着几分无奈,但对着张若驰的好意,拒绝的话却怎么都不能再次开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那麻烦师兄了。”
张若驰招来了侍者结算账单,越星也整理好自己的文件起身准备先行出去透透气。
在转身的刹那,正对上一双充满着玩味的寒意的双眼。
一旁的周珩脸上的表情堪称五颜六色,可这双眼的主人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陆怀舸......是什么时候来的?
周珩反应早一步地开始挤眉弄眼想要抛出点暗示信息,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张若驰结完帐后跟近了越星的步伐,一边说,一边熟稔地接过她手里的公文包:“走吧,我送你回家。”
陆怀舸的表情终于在看到这一动作时有所变化。
越星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后马上转头看向张若驰,也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包:“师兄,我遇到我朋友了,你先回家吧。”
张若驰有些意外:“朋友?”
虽然是问句,但张若驰的视线径直落在了陆怀舸的身上。
他的直觉向来灵敏,刚刚在席间吃饭的时候他就总觉得有一道不大友善的目光频频看向自己。
原来是这样。
越星看向陆怀舸,但陆怀舸全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好在周珩这个时候够义气地跳了出来:“越星啊,真是好久没见了,来来来,坐这儿。”说着,还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座位,招呼得热络又亲密。
张若驰的视线这才第一次从陆怀舸的身上转移到周珩身上。
越星已经从善如流地拎着公文包坐在了周珩旁边,正对着陆怀舸那张堪比空调出风口的脸。
“对。”越星这才回头看向张若驰,“朋友。”
张若驰的动作带着刻意的慢条斯理:“倒是很少看到你交朋友呢。”
这个‘你’仅指越星,显然,他没把这两位‘朋友’放进和越星的对话范围内。
对坐的陆怀舸姿态慵懒,长腿交叠仰靠在椅背上,像是等着在听越星的回答。
越星见状,只得硬着头皮指着二人说道:“这是我......高中同学陆怀舸,这是他现在的同事周珩。”
张若驰闻言,像是在给越星面子般从容上前,骨节分明的手精准地穿过凝滞的空气,与陆怀舸对视的瞬间也露出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原来是越星的高中同学,幸会,我是越星的大学同学兼同门师兄张若驰,现在也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同事。”
袖口露出的定制袖扣折射着餐厅的暖光,与陆怀舸身上穿的纯色白T恤形成了鲜明对比。
任谁看,他这幅穿衣打扮都显得太过于随意,随意到站在越星身边都有些格格不入。
但陆怀舸也只是微微一笑,握上去的时既不刻意收紧彰显强势,也未虚软示弱。
是很随意,但随意到了一定的地步,倒显得自己太‘经意’。
收回手时,张若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这是一张四人桌,除却坐到了周珩身边的越星,还多了一个位置。
周珩故意说道:“原来也是大律师啊,怎么?要不要坐下一起吃个饭?反正今天陆怀舸买单。”
越星成了第一个出声的人:“那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察觉到她的排斥的张若驰马上就恢复了脸上的笑意,打断道:“那就不用了,毕竟你们高中同学也是不太能这么巧偶遇的,我就不打扰了。”
“不过......”张若驰紧接着话锋一转,“你们一会儿记得送越星回家啊,大晚上的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家总归是不安全。”
说这话时,还不忘配合着微微颔首的动作。
周珩巴不得他赶紧走,他当然知道开玩笑要有个度,超过这个度就不叫玩笑了,那叫完蛋。
比如此刻要是张若驰真往陆怀舸身边一座,他就也是真的完蛋。
“OKOK。”周珩一边答应一边用急迫语气无声地催促。
一直不说话的陆怀舸终于开口了:“我们高中同学是不太能经常能偶遇到,但也没到夸张到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回家路上还需要专人提醒的地步吧?”
这话其中的火药味再浓不过。
张若驰的表情纹丝未动,只是轻笑了一声:“是我措辞不对了。”
“既然是律师,还是要注意点表情达意上的细微差别啊。”陆怀舸微微停顿后说道。
直到张若驰离开,越星紧绷的后背才松弛下来,可意识到陆怀舸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时又猛地挺直了脊背:“那个......”
陆怀舸把菜单放在桌子上向越星推了过去:“怎么?和男人在一起吃饭保持淑女形象所以没吃饱,特意来找我这个‘高中同学’再吃个二场?”
话里话外都加重了‘高中同学’四个字的读音。
闻言,越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熟透的绯色,半晌后憋出了一句:“好巧啊又遇到了。”
陆怀舸觉得自己一拳简直打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