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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迟来的告白 ...

  •   “蒔与?”
      蒔与抬头,目光却呆滞。
      “门口有人找。”
      蒔与看到站门口同样望着自己的谭洧,他慢悠悠收拾好书包,走到门口。
      谭洧有点不一样,他今天话好多啊。
      明明爱的人就在身边,蒔与却总感觉他的心很酸,酸到快要发麻、发胀。
      “蒔与。”
      蒔与苦涩笑了,他的名字,是不可能被写在世界上的。
      “蒔与。”谭洧不知疲倦又喊了声。
      “嗯?”蒔与忍着疼回。
      “你怎么了?”
      蒔与摇头,低声道:“没事,就是……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我们很久都没有见过了吗?”
      蒔与轻轻摇头,风在他的耳边汇聚,一边承载,一边失去。
      “也不久吧,几年前我也梦过你。”
      “在你的梦里我是什么样的?”谭洧问。
      “你一直在哭,哭了一晚上,好烦好烦哦。”蒔与是笑着说的,可眼底的盈润被风吹干。
      你的泪水淹没了我潮湿的梦,徒留一身的咸涩。
      蒔与本以为关于谭洧的记忆最深刻的是他死时,没有见到的最后一眼。
      却不曾想,他会梦到最不过平常的稀疏三两天。
      “蒔与,我爱你。”
      蒔与眼睛红得吓人,他终于明白自己在等什么了。
      ——他在等一场迟来的告白。
      “我知道了。”蒔与笑着点头,道:“谭洧,我也爱你”。
      谭洧摸了摸蒔与的脑袋,随即把他搂进怀里,在额头落下虔诚的一吻。
      寒冷的太阳驱散了阴霾,冻结了这吻。
      “再见。”
      “嗯,再见。”
      他们在光下告别。

      告别与告白仅一字之差。
      只不过,一个是在留存爱,另一个是在靠近爱。

      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被猛烈的风吹裂,一地枯黄的残叶掩住大地的颜色。时间的链条困住命定之人的魂魄,他们被迫奔走相告——夏天来了。

      面色惨白的小人陷入病床里,远远地看不清楚他是死是活。
      忽地,蒔与动了下手指。
      慕林隅立马察觉到了,他一眼不眨盯着蒔与的手。
      下一秒,手指又动了下。
      慕林隅阴沉的眼眸移至蒔与的脸上。
      蒔与本以为他醒来时会看到慕林隅喜极而泣的笑脸,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可怖眼神。
      “江与。”
      蒔与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蒔与撤掉呼吸器,艰难撑着坐起,问:“慕林隅,你什么意思”?
      慕林隅突然站起,椅子和他的心一样齐齐倒在地上,他喊:“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嘛!几十个日夜我TM睡都不敢睡得守着你!就和七年前一样,想你……等你……你呢?江与,你呢”!
      那么多个夜晚,他爬上床抱住蒔与,不厌其烦在他耳边一遍遍道:“快醒来,我很想你”。
      却没有朝思暮想的声音回应他。
      “是我逼你等了吗?慕林隅,是我求你等我了吗?你爱等不等!”蒔与喊回去。
      慕林隅抄起一旁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他疯了似的抓起蒔与,把他摁回床里。
      蒔与疼得皱起眉头。
      蒔与清楚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一场争吵,又恰好契机来了——他的昏迷。
      “江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有用处了你才舍得赏我一个笑容,我派不上用场你就像扔垃圾一样把我随手扔掉!”
      蒔与踹开慕林隅,针头顺着他的动作脱落,血液拖了一个长长的尾巴。
      “慕林隅,我狠心?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就是觉得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在我身上,不从我这儿掏点东西出来你不好过是吧?”蒔与抱起床头的仪器砸向慕林隅,却因太过虚弱,在仪器脱手的那一刻,他也从病床上摔下来。
      慕林隅没躲,甚至还想下意识去扶蒔与。蒔与甩开他,忽然醒悟道:“慕林隅,像我这样你花钱不知道可以买到多少,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不放呢”?
      “不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吗?慕林隅,你说说看,我除了脸我还有什么?有什么?”
      “江与,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提以前的事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也有在改,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蒔与嗤笑道:“搞得好像我才是负心汉一样,是我在外面乱搞,是我要结婚,是吗?是我嘛!”
      “我……”慕林隅愤恨的余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蒔与赤脚站起,扯着慕林隅凌乱的衣领继续:“还不是因为我不要钱,长得还好看,入得了你慕大少的眼!你慕林隅缺钱吗?行啊,你现在就去外面找,我TM给你出钱行了吧”?
      慕林隅扯开蒔与的手,不留情面道:“你有钱?江与,你有钱吗?你一个人漂泊这么多年,回到这,穿得破,人也瘦了,你有什么钱”?
      “我是没钱,我有手有脚不能自己赚吗?”蒔与又推又踢,慕林隅也拽他,两个人全力以赴来回拉扯着,互不相让。不过一会,他们便把病房弄得一团糟。
      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护士连忙进来要拦,但两个人谁都不松手,谁都不愿意低这个头。
      医生也是没想到刚醒来的蒔与这么执拗,劲这么大,他竟然被甩飞了好几次。
      “慕林隅我就不该回来!我TM就不该醒来看你这张臭脸!”
      “江与!你敢死!你敢死我就敢刨你的坟,让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让你永生永世都赖着我,离不开我!”慕林隅咬牙切齿道。
      “我是死是活是我的权利!跟你有什么关系!”
      慕林隅浓重的脸色蓦然颓下,冲着蒔与喊:“那你滚啊!有本事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病房里鸦雀无声。
      蒔与双拳攥得死死的,指着慕林隅的鼻子喊:“行!慕林隅,你终于肯说真话了,我滚!我以后跟谁上c、是死是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保证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医生实实在在惊住了,他想拦蒔与,谁知慕林隅在后头抓起东西就砸,又哭又喊:“谁都不准拦他!江与你要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江与……”
      “江与……”
      “我恨死你了。”
      蒔与不顾众人惊异的视线走出大厅,他拖着病殃殃的身体往废墟那边走。

      看到一片狼藉的病房以及空荡荡的病床,万里根本控制不住要杀人的冲动,他撞开顾苌楚,扯着慕林隅质问道:“狗畜生,我哥呢?江与呢”?
      慕林隅的脸上还有泪痕,他跪在地上,眼睛无神道:“他走了”。
      万里震惊道:“他走了?”似是不可置信,他又问一遍:“他走了?”
      慕林隅的沉默便是回答。
      万里无法控制自己岌岌可危的情绪,他大喊大叫:“你不是看得好好的吗?他怎么会走”?
      “我们吵了一架。”
      “么的!我也是脑子抽了才会让你一个人看他!怎么办啊!”万里瘫软摔在地上,用手背去擦源源不断的泪水,仰头大哭道:“他刚醒,身上又没钱,他能去哪啊”!
      万里挣脱顾苌楚的束缚,在慕林隅的身上又捶又打,满眼怨恨道:“呜呜呜,慕林隅,我要杀了你”。
      慕林隅猛然抬头。
      对啊,蒔与身体还很差,又什么都没带,他怎么活得下去?他真是失心疯了才会说那样的话。
      慕林隅都来不及后悔,只有残存的意识督促他爬起,冲出门外。
      可早已没有了蒔与的身影。

      长天在上,让泪化作相思雨淹没这混沌的世界吧。

      尽管脚上伤痕累累,蒔与却一步都不停歇、满头大汗走着。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了。
      再一次踏上这路,蒔与感到很开心。他轻车熟路走到一个角落,这里有一个水龙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蒔与试着打开,水很小,可也算清澈。他跪坐在地上,用手去接,轻轻抿了下。
      居然还能喝!
      以免浪费水,蒔与及时关上。
      此刻,蒔与像一个在寻宝藏的小孩一样,天真烂漫。
      前方拐弯,是通向柚子小卖部的路。这么多年了,还会在吗?
      可刚过拐角,蒔与就被绊住了。他扶着墙低头,是那个宰他的小屁孩。
      蒔与问:“你怎么这么狼狈?你没把手表卖了?”
      小屁孩冷哼一声,回:“被抢了呗”。
      “啧啧啧。”蒔与笑着嘲讽道:“你好可怜。”
      小屁孩上下打量蒔与,穿着简单的白衣白裤,灰色眼睛好像沾了霜的玻璃珠,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水汽,仔细看倒更是一种惊艳的漂亮。
      阳光慷慨洒在蒔与身上,为他那缺乏血色的肌肤更添了几分透明感,让人想不自觉靠近他、拥抱他。
      “你看起来也好可怜,那有钱哥哥呢?”
      蒔与弯腰,调皮学小屁孩说话:“我吃人家软饭,又不听人家话,被赶出来了呗”。
      “这样啊,那有钱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
      蒔与忍俊不禁道:“可明明是我不好,你怎么还帮我说话啊?”
      小屁孩抬起手触了下蒔与的眼睛,颤动的睫羽扫过他的指腹,不由自主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蒔与顿住了,其实很少有人会这么直白夸赞他……他的脸。
      这张好看的脸。
      蒔与笑道:“谢谢你啊。嗯……那我问你,我这张脸下海……一晚上能有多少钱?”
      小屁孩真的开始认真想了,他斟酌回:“你出十万都有人买,反正这世上有钱人多的是”。可转念一想,他又道:“哥哥,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
      “你说得很对。”
      蒔与站直,风直直灌入他的口中,割裂他的喉咙。想忍却难受到皱了眉,胸口莫名很闷,他偏头轻咳了两声,脸白得吓人。
      “哥哥,你没事吧?”小屁孩担心问。
      蒔与摆手回:“没,就是被风呛到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
      小屁孩摇头道:“四海为家。”
      “跟我一样。”蒔与眼珠微微一转,问:“那我走了”?
      “我可以跟着你吗?”
      “为什么?我可没钱。”
      “我吃得不多也能干活……”蒔与没说话,仅是淡淡注视他小屁孩下定决心道:“我要跟着你,这是通知不是请求”。
      蒔与坐在地上哈哈大笑,小屁孩脸窘迫得像一颗红苹果。
      “你叫什么?”
      “廿二。”
      “嗯?哪个nian?”
      廿二在蒔与手上边写边道:“二十的廿。”
      “怎么叫这个名字?”
      廿二不自然挪开眼,悻悻回:“也不算是一个名字吧,我只知道我在廿二出生”。
      “行。”蒔与站起,“二弟,跟大哥走吧”。
      廿二跳起来跟在蒔与身后,又跑到他身边,用光下亮晶晶的眼睛瞧他,道:“你真好”。
      “别,等我们俩一起饿死,你就后悔了。”
      “可有人陪着,死亡也不是很可怕了。哥哥,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有了牵挂,就算死都会很开心。”
      “开心……那你开心着吧。”
      蒔与往前走。
      “哥哥,我们去哪?”
      蒔与扬扬下巴,“哼”笑道:“乞讨”。
      可蒔与并没有真的带廿二去乞讨,他来到一个已经塌了一半的房子里到处寻找着。碎石下是压变形的柜子,蒔与试着扳、踹,都无济于事,最后,他不耐烦砸了。
      玻璃罐里完好保存着一堆硬币和纸币,蒔与把它抛起又接住,挺起脊梁道:“去吃那家牛肉粉”。
      廿二兴奋围着蒔与绕圈圈,嘴里“呜呀”乱喊:“呜!我知道那家牛肉面!巨好吃”!
      蒔与爱吃粉,廿二爱吃面,两人还因此小小争吵了一番。
      看廿二那样,蒔与感觉自己养了一头小猪。
      还说自己吃的少,骗人的小把戏。
      忽地,汤里掉进了一条醉人的金鱼,等到余韵散尽,蒔与低头。
      廿二整个人都要摔进碗里……
      ——为了藏住眼底的泪花。
      有什么好哭的。
      以后人生的苦,有你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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