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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墓地 ...

  •   “警官,早啊。”
      程析带着自己的小弟在大象运输公司等了半个多小时,咖啡续到第三杯。那个被前台电话强行从温柔乡里薅起来的二世祖刘智鑫才姗姗来迟。

      此时,程析已经和公司那位实际掌舵人罗谨羽——一个眼神像淬了油的鹅卵石般滑不留手、言语间推三阻四的老狐狸——你来我往地‘友好交流’了三轮。
      罗总的态度滴水不漏,言语间塞满了冠冕堂皇的公司规章和员工隐私保护法,程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比连轴转审三个重案犯还累。他筋疲力尽地摆摆手,示意陆绎去应付那个看起来就不怎么着调的富二代。对付刘智鑫,大概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和刘智鑫说话确实不用兜圈子。陆绎开门见山地问他:“刘董,赵文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吗?”
      刘智鑫正对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面,专注地整理他那几缕怎么也不肯服帖的卷发,闻言有点懵地问:“什么文?没听说过。公司里除了罗总、王副总几个老家伙,还有陆大美人,我基本都不认识。”
      说罢他还贴心的补充了一句:“陆大美人是前台,除了他们,我还认识那个陈志铭,他以前接过我上下学嘛。”

      陆绎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啥都不会的吉祥物有审问的必要吗?

      刘智鑫终于整理完他那该死的发型,对着墙面最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倒影,自觉形象良好,这才风度翩翩的走在前面:“我不认识那个什么文,不过嘛,”
      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纨绔子弟特有的漫不经心,“公司的员工系统里总能查到。走吧,去我那儿。”

      闻言罗总又想跳脚阻拦,就被刘智鑫一个精准投递过来的、混合着“你算老几”和“少管闲事”意味的高贵冷艳白眼噎了回去,脸上一阵青白,愣是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观看完他俩眼神掐架全过程的程析和陆绎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地跟上刘智鑫,穿过铺着厚地毯、挂着抽象派油画的长廊,走进了刘董豪华的办公室。

      刘智鑫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然后他非常识相地摆手给陆绎让了座。陆绎轻车熟路的打开了这个系统,一搜索,屏幕上立刻跳出赵文的档案。赵文的生平还有在大象公司的所有工作都赫然在目。
      这个人入职大象公司十几年,履历清白得如同白纸——从始至终都是货车司机。工资条显示收入在同行里算中等偏上,但打卡记录和工作日志也显示他的工作量常年饱和,几乎全年无休。近半年的工作内容、打卡时间,规律得像机器设定好的程序,毫无破绽。

      刘智鑫不长眼色地凑了过来,带着点好奇宝宝的神态,完全不顾及“刘董”的威严,几乎把脑袋搁在陆绎肩膀上方:“警官,这人又怎么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再次飘过来。
      陆绎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继续滑动鼠标滚轮,浏览着屏幕上的信息,声音没什么起伏:“这个人昨天晚上开着一辆挂着你们公司标识的货车,撞死了我们两个关键证人。你们前台通知你来的时候,没提这事?”
      “啊?”刘智鑫挠挠头,随即又想起自己的发型,赶紧把抬到一半的手放下“可能提了吧?电话里说警察找我,我还以为又是陈大哥那档子事,就没仔细听后半截。”他耸耸肩:“最近公司真是水逆,事儿一桩接一桩。”

      陆绎再次感到一阵无言以对的无力感。这家伙的“不靠谱”简直突破天际。

      程析倒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刘智鑫,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没碰助理刚端上来的那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茶:“没事,本来也没指望你知道什么。你接手这摊子多久了?”
      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落在刘智鑫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
      刘智鑫靠在墙上抬腕看了一眼日期:“唔…快三个月了吧。我家老头子三个月前出意外去世了。”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然后这破公司就砸我手里了。”

      “不过说是交给我,实际上我没什么实权。我对经营公司也不感兴趣,就是没事过来打个卡当吉祥物。”
      不用担心没钱花的富二代伸了个懒腰:“反正老头子留下的钱,加上每年分的那点红,足够我逍遥快活了。我打算再在这耗几个月,等彻底烦了罗谨羽那张老脸,就拍拍屁股走人。我看他也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好让他真正当家作主。”

      程析敏锐地捕捉着他话语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停顿:“令尊…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刘智鑫瞥了一眼屏幕上赵文的照片,眼神没什么波澜,“跟这差不多。出差的时候被一辆货车司机撞死了。”
      程析端起茶杯又放下,这些有钱人的东西真是喝不明白:“没有考虑过是人为的吗?豪门风波多,按理说不应该排查一下吗?”
      “考虑过。”刘智鑫跟着坐到他对面,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光洁的桌面上:“但是老头子生前虽然强硬,但决策是对的,带着公司盈利了不少,大小股东都挺喜欢他的,我也想不出谁和他有仇。老头子平时亲力亲为惯了,去乡下考察出个差都要自己去,这次不是不巧了。”
      他斜靠在沙发上:“当然你们也可以合理猜测一下,是我想要继承公司才派人暗杀了老爸。”

      程析没接他这半真半假的玩笑,目光锐利如鹰隼:“听起来,你和令尊关系…还行?”
      “算不上多好,但也没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刘智鑫打了个哈欠,眼尾泛起一点生理性的泪光,“老头子望子成龙心切,可惜我天生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我家就我一个继承人,他看我不顺眼也没办法。我妈走得早,就剩我俩相依为命,互相折磨又互相依赖…啧,算是一种畸形的爱吧。”

      “不过,东亚人的家庭里,有几个是真正‘正常’的?”

      程析闻言,眼风极其快速地扫过一旁的陆绎。陆绎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所有情绪,看不出什么波澜。程析收回目光,继续问:“当时没让警方深入调查一下?比如…是否涉及人为?”
      刘智鑫一挑眉:“没必要,他去世的消息还是警察打电话告诉我的。交警都说了是意外事故还费这劲干什么。”
      确实没什么必要,这不,他没报警,警察就自己找上门来查了吗?

      在他俩东扯西扯的聊天的时候,陆绎已经尽职尽责的把赵文半年来的所有的信息都过了一遍。工作信息、出勤记录、行车路线图,甚至工资条上的加班时长,事无巨细。
      但是很遗憾,他们再次在大象公司一无所获。

      程析的目光从刘智鑫脸上移开,落在陆绎微微蹙起的眉头上,瞬间就明白了结果。
      他起身,利落地整理了一下夹克下摆:“刘董,那没什么事,我们先撤了。市局案子还没结。”
      “行啊。”刘智鑫似乎被这场谈话耗尽了最后一点精神,打着长长的哈欠:“程队慢走,有事随时喊我。我得回去补个觉了。”他随意地朝助手挥挥手,示意送客。

      程析坐进副驾驶,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略显嘈杂的世界。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用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正在系安全带的陆绎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
      “并非一无所获。”程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松弛,他睁开眼,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技术科那边刚发来消息,锁定了殷墨今早的行踪轨迹。”
      陆绎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专注。
      “交通卡记录显示,”程析将手机屏幕转向陆绎,“今天早上他从德邦墓园站上了开往城南方向的环线地铁。”他收回手机,锁屏,车内光线随之暗了一瞬,“不过很遗憾,我们发现得太晚,等我们的人赶到城南几个可能的换乘点,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进座椅里,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逝的街景,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玩味:“不过,刚才在刘大少爷那儿听他忆苦思甜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刘智鑫提过他父亲就葬在德邦墓园。”他转过头,看向陆绎,“怎么样,陆警官?有没有兴趣陪我去给咱们这位素未谋面的刘董事长…扫个墓?”

      虽然有些牵强,但是这是他们目前在所有线索里找到的唯一的联系。
      而且,殷墨,一个刚踏足北城不到俩月的大学生,为什么会去本地的墓地,他要祭奠谁?

      “嚯!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墓地?你们这情趣主题玩得够野够变态啊!”
      费明华,市局禁毒大队的副队长,此刻正站在金玉来会所一间灯光昏暗的密室里,搓了搓胳膊上瞬间冒起的鸡皮疙瘩,感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饶是他见惯了各种藏污纳垢的场所,眼前这景象也够冲击的。

      关月乔闻言也凑过来看热闹,密室顶部是透明的强化玻璃,能隐约看到上方建筑的模糊轮廓。四壁则用吸光的黑色绒布紧紧包裹,密不透风。
      地面上,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的仿古石碑林立,在刻意调暗的、仅能勉强视物的幽绿色氛围灯照射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脚下是刻意铺就的、模仿泥土质感的粗糙颗粒地面。
      黑暗、压抑、方向感迷失,让人分不清东西,一时竟真的给人一种在野外坟地的错觉。

      “我*!这什么阴间审美!”关月乔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你们这装修够独特啊。”
      她把旁边被扫黄打非行动吓得瑟瑟发抖的金玉来经理抓过来,“你们老板是盗墓笔记看多了还是心理变态?这地方能玩得起来?”

      经理哭丧着脸,声音都在打颤:“警官,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有…有特殊的客户就喜欢这种…这种‘回归自然’、‘体验野性’的感觉…我们提供的是高端个性化定制服务,客户要求…我们只能尽力满足啊…”
      他颤巍巍地伸手,摸索着按了一下旁边一块墓碑上刻着“慈父XXX”的“父”字上某个不起眼的凸起。

      “啪嗒”一声轻响。
      整个房间瞬间亮如白昼,刺目的白光驱散了所有诡异的阴影。墙壁上隐藏的换气扇发出轻微的嗡鸣,那股刻意营造的、仿佛来自地底的阴风也戛然而止。
      目睹这“一键切换”全过程的关月乔和费明华都愣住了。关月乔嘴角抽搐:“你们这装修…还真是…别出心裁。”这哪是情趣房,简直是沉浸式恐怖体验馆。

      “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奇葩客户实在太多,给的又太多了…”经理也一脸无奈地感慨,“里面还有其他主题,各位警官还要继续参观吗?”反正已经被警方端了老窝,与其让警察自己发现更多“惊喜”,不如主动坦白,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坦白从宽”。
      在金玉来会所迷宫般的走廊和一间间主题各异的密室里一圈参观下来,关月乔连带着费明华的缉毒队,甚至见多识广的扫黄大队同志们,都对这里的“创意”和某些主题房间构造叹为观止。
      “你们这地方,”一个扫黄队的老警察摇着头,总结道,“被打黄扫非,真是一点都不冤!”

      然而,虽然扫黄行动战果颇丰,抓了一溜儿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但禁毒大队此行的核心目标——毒/品,却连影子都没摸着。拆家们交代的几条线,指向的包房和储物柜都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些情趣用品和少量现金,一无所获。
      费明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禁毒大队浩浩荡荡的来了几十个人,如果一点毒品的影子都没看到,那可真是在兄弟单位面前把脸丢到姥姥家了。尤其是在隔壁扫黄队“收获满满”的对比下。
      “不应该啊。”费明华来来回回把这些地方转了好几遍:“好几个线人都举报这里了,怎么找不到?”

      关月乔跟着费明华转来转去的,不知不觉又绕回了那间墓室门口。
      “虽然见识了那么多‘奇葩’房间,”关月乔站在门口探头四处打量了一下:“但我还是觉得,最猎奇的还数这间。”
      费明华也跟着仔细观察了一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附和道:“对啊,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下,真的不会阳//痿吗?

      “诶,乔,”费明华扒拉着墓碑:“回头让你们队里跟那经理要一下这个房间的长期使用记录。我觉着,能长期包这种房间的主很有当变态杀人狂的潜力。”
      突然,费明华的手指在一块墓碑的碑文上停住了,发出“嘶”的一声轻响。
      “怎么了费队?”关月乔站在门口问,不太想进去。
      “这碑文…刻痕有点怪。”费明华蹲下身,凑近了仔细看。他记得之前经理按动开关的位置。他伸出食指,沿着“慈父XXX”的刻痕小心地描摹着,指尖能感受到石粉的粗糙。当描到“父”字下方那个不起眼的、类似落款花押的弯钩处时,指腹触感忽然变得异常——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与石纹融为一体的方形金属凸点,冰凉坚硬。
      他毫不犹豫地用力按了下去!

      整个房间的灯刷一下全关了,周围被四处墙壁上的黑纸印的黑通通的,唯有浅薄的月光透过玻璃找到墓碑上。不用加滤镜,就活脱脱是一个恐怖片的摆拍现场。
      已经连续上了两天一夜班的关月乔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场景吓到了,连打了半截的哈欠都僵在嘴边。
      “那个费总。”关月乔小声说:“咱能把灯开开吗?这场景怪吓人的。”

      费明华没搭理她,手顺着碑文继续往下游走,又摸到了另外一个不太寻常的凸起,一伸手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清晰的机括声在死寂的墓室里骤然响起,如同敲在人的心脏上。

      紧接着,没等关月乔反应过来,整个墓室的墓碑轰隆隆的响了起来,在关月乔骤然收缩的瞳孔和费明华紧锁的眉头注视下,墓室中央几块看起来最为厚重、刻着“显考”“显妣”字样的花岗岩墓碑,连同其下的基座,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着,缓缓地、沉重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的内容物——正是他们苦苦寻觅的毒/品。
      数量之多,远超预期!

      费明华猛地直起身,:“这群变态!把坟头当保险柜了?!”
      关月乔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眼前这堪比魔幻电影的场景,喃喃道:“这帮毒贩子…为了藏货,连阴宅都敢造啊?这脑回路…绝了!”
      金玉来的经理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欲哭无泪的哭诉道:“天…天啊…这…这房间是…是‘刘哥’他们长期包的…不…不让任何人靠近打扫…原…原来是干这个…我…我真不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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