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位面1.新婚快乐 ...
-
在医院消磨时间的办法无非两种——
睡觉与放空。
池野不知道顾母从哪里讨来的渠道,新的药剂竟真的让池野身体日渐好转。
池野大概也清楚,日渐好转不过提前透支,早死早超生,他自己想的很明白。
不过,令他意外的事,顾母为他做的这些竟然真的毫无所图。
“又在写信吗?”顾母温柔的将煲好的鸡汤放在桌面上,池野总觉得这种眼神像是在他身体里寻找另一个人的踪迹。
“嗯。”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池野大概明白,顾母从他身上找寻的是谁的影子。
归根到底,顾母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作所为,不过阻拦,究其性质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池野听说过关于顾母年轻时的种种花边新闻,也大概了解,甚至有些同情顾母的遭遇。
如果试图在别人的身上寻找另一人的影子,池野想对于谁来说都是不太好的。
池野冷冷的回应,将手边的信放到一旁。顾母将两张纯白鎏金的邀请函塞进池野手心,池野看了一眼——一张上面印了纯白桔梗花一张上面印了白玫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没必要。”池野轻轻地闭了眼,顾母没多说什么,只道,“当收藏好了。”
印了纯白桔梗花的那张邀请函里空白一片,池野抽出来看了一眼,提笔写下——
顾母就站在一旁,池野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顾母看见了他所写——
褶皱的信纸里长出青铜枝干
瓷釉裂纹正沿着叶脉生长
雨中的八音盒悬垂
碎玻璃闪烁成第三十次月相
茎管里涨落的潮水
漫过所有未启封的年份
根须在泥土深处颤动
邮筒吞下最后一个深蓝的疑问
黄昏从邮局穹顶坍缩时
无人认领的印章正在发芽
指纹拓进年轮,而风
反复擦拭着褪色的邮政编码
天文馆的圆顶缓缓转动
星辰灰烬落进你眼睫深处
那永恒的地址正在结晶——
我们终将成为彼此无法投递的
星空标本
“文笔很好。”顾母轻笑一声,“是要给驰文的吗?”
“不。”池野将邀请函扔到垃圾桶里,“发发牢骚,没有想给的人。”
“我好像听说你之前给驰文写过很多信?”
“嗯,很久了。”池野并不想提起这件事,没有犹豫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顾母转身欲离去,目光落在垃圾桶里的一抹白,还是弯下腰捡走了它。
池野想顾母是可惜这段感情的,但是不后悔,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池野。”
“嗯。”
“明天我抽不出身,我会让吴管家给你送西服,后天也是,我会让吴管家送你到会场。”顾母笑了笑,“晚安。”
“……”
“晚安。”
————————————————————
红丝绒地毯沿着林荫道蜿蜒铺展,露珠在晨曦中折射出钻石般的碎光。新娘捧花上的铃兰颤巍巍抖落一滴晨露,正巧落在新郎深灰色西装翻领的珍珠别针上。
宾客席间浮动着克什米尔羊绒披肩摩擦的沙沙声,混着白桃香槟的气泡在玻璃杯中升腾的细响。
水晶灯忽然暗了下来。十二盏琉璃烛台次第亮起,暖黄光晕里漂浮着铃兰花粉,像被揉碎的金箔。新娘曳着五米长的珍珠纱掠过宾客时,坐在过道边的孩童伸手触碰那流动的月光,指尖却穿过了半透明蕾丝上绣着的淡水珍珠。
证婚词说到"无论贫穷富贵"时,橡木长桌中央的冰雕天鹅恰好融化到心脏位置,晶莹水流渗入红玫瑰与白桔梗交错的花墙。伴郎口袋里的怀表叮了一声,秒针跳过罗马数字Ⅻ的刹那,三十八只白鸽振翅掠过头顶的紫藤花架,抖落的淡紫色花瓣中有几片停驻在新郎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宴会厅忽然响起海浪般的惊叹。新人交换戒指的双手被升降圆台托向穹顶,星空幕布下,全息投影的鲸群正从新娘的头纱游向新郎的肩章。当蓝鲸发出52赫兹的鸣唱,老教堂的青铜钟恰好撞响第十一下,声波震碎了香槟塔最顶端玻璃杯边缘的泡沫。
池野静静的藏匿于人群之中,手中捧着的是顾母塞给他的桔梗花。
“想送花就自己去送吧。”顾母穿着黛青的旗袍,从池野身边掠过,没有给池野说话的机会。
池野大概明白顾母所作所为的意思,补偿自己或者是说给自己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池野也是那么想的,如果他没有看见顾驰文走向真正幸福的那一瞬间——他再过去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一定是不好的。
他由衷的希望顾迟文获得真正的幸福,季晓萌也是。
他只能暗自庆幸这个厅太大,顾驰文不会注意到他,又暗自庆幸灯光亮的晃眼,他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吴叔。”
“池先生。”
池野再次远远的望过去,将手中的桔梗花放在座位上,“走吧。”
“不见一面吗?”
“没必要了。”池野起身整理了衣袖,“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到车库等我吧。”
“好的池先生。”
——————————————————
宴会厅穹顶的水晶吊灯洒下碎钻般的光晕,玫瑰与香槟的香气混着佳肴芬芳在空气中浮动。宾客们交谈的声浪忽然低了下去,只见顾驰文扶着季晓萌的腰穿过鲜花拱门,珠光白婚纱掠过红毯上散落的金箔,顾驰文深蓝西装的袖扣在追光灯里划出流星般的弧线。
侍者托着鎏金托盘适时出现,高脚杯中琥珀色酒液轻轻摇晃。季晓萌指尖刚触及冰凉的杯柱,主桌便传来清脆的碰杯声。穿绛红旗袍的姑母起身时簪子流苏簌簌作响:"小两口要甜甜蜜蜜啊!"顾驰文笑着,笑意不达眼底。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季晓萌瞥见他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
敬到高中同学那桌时,缠枝银杯已换了第三轮。穿背带裤的小花童突然钻出来拽住季晓萌头纱,发间桔梗花扑簌簌落在龙虾冷盘里。摄影师镜头追着飘飞的花瓣,转到最后一桌——
季晓萌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脚踝开始发颤。正要松口气,目光落在空位上的一束桔梗花。
池野哥来过了是不是?
季晓萌这么想着,有些出神。
“顾驰文。”季晓萌忍着冲出去的激动,声音都带着颤抖,“你确定池野去了c国,确定吗?”
顾驰文愣了愣,一时间竟不敢给出回答。
“咳……我累了我先休息一下。”季晓萌强撑着笑,步伐却有些凌乱。
顾驰文顺着季晓萌原先的目光,目光停留在了新鲜的桔梗花上。
他来了。
顾驰文想。
为什么不来见我?
[顾驰文黑化值上升,目前66%]
顾驰文微敛着眸,敬完了最后一桌酒。
“哥,这么着急要回去找新娘子啊。”身后传来纨绔子弟的调笑声,顾驰文轻轻一笑,“放屁,你哥我去放水。”
皮鞋踏在酒店长廊的红地毯上,顾驰文靠着墙根,微微仰起头,从口袋里摸索摸索出一根烟,却又因为打火机发愁。
顾驰文的目光久久凝视在天花板上,目光有些放空——
水晶吊灯像倒挂的钻石瀑布,在米金色墙面上洒下细碎光斑。深红色地毯绣着金线藤蔓,每走几步就踩到一丝绸质感的羽花纹。镀金边框的镜子映出对面墙上孔雀尾羽拼贴画,羽毛上的亮片随着空调微风轻轻颤动。
空气里有香槟和新鲜玫瑰的甜香,转角处钢琴漆面的餐车上,银质咖啡壶正冒着热气。服务生推车经过时,水晶高脚杯撞出风铃般的声响,某扇雕花木门里漏出喧闹声,在铺着暗红天鹅绒的扶手椅间流转。
电梯门突然“叮”的一声打开,顾驰文循声望去,目光顿了顿。
“……新婚快乐。”池野明显也愣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捋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强撑着一抹笑和顾驰文打招呼。
[顾驰文黑化值上升,目前68%]
顾驰文目光往下,一直到池野被打湿的大半边西装,微微点头:“有打火机吗?”
“嗯,有的。”池野抬手隔了一段距离递了过去。
“谢谢。”
防风火机窜起的幽蓝火苗照亮他下颚锋利的折角,烟丝燃烧时亮起的琥珀色光斑正好映在下巴的小痣。睫毛垂落的阴影里,瞳孔泛着冷调的灰,像是将熄未熄的烟蒂被雨水浇透时腾起的最后一丝雾霭。
拇指擦过齿轮的咔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橙红光点随着吸气声骤亮。白雾从微启的唇间溢出时,他忽然掀起眼帘,那道目光像手术刀划开暖黄色灯光,准确刺中池野,将打火机握在手心。
池野不太明白顾驰文想干什么,盯着顾驰文看了半晌。
顾驰文顿了顿,屈指弹烟的动作让腕表链节在袖口若隐若现,很轻很轻地开口:“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有。”
顾驰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照顾好季晓萌。”
顾驰文嗤笑一声,直直对上池野的目光,池野总感觉那目光中就写了三个字“那我呢?”
那你呢?
顾驰文深吸一口气,手指不经意第三次擦拭那枚打火机时,金属外壳上已经能照见睫毛颤动的弧度。
“池野,我想我应该恨你的。”
“现在恨也来得及。”
[顾驰文黑化值下降,目前64%]
顾驰文将打火机重新递给池野,池野没有犹豫地伸手接过,干脆地转身要离开。
“池野……”
“别问了。”池野转过身,一双眸无波无澜,“顾驰文,想清楚,再跟我说。”
查清楚。
再来问我。
池野的指尖摩梭着打火机金属表面的刻字,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向后抛扔进了顾驰文怀里。
“送你了。”
[顾驰文黑化值下降,目前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