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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噩梦 鬼魂 ...

  •   白伊喜欢自己这件事,是尤金后来才逐渐明白的,也是后来才慢慢体会出来的。至少那段一整个暑假他几乎都待在钟佳雨家的日子里,二人的交集仅限于吉他课,还有偶尔的请客吃饭。

      尤金是个在音乐上有些天赋的孩子,白伊简单教了他一点吉他的知识就看出来了,他上手很快,却总是心不在焉,注意力不是很集中的样子。

      起先白伊还说他几句,叫他认真一些,可后来发觉说了没用,小孩我行我素,便懒得再管,只是心中认定了他是头倔驴,拉都拉不回;同时还觉得尤金是好一个白眼狼,分不清谁才对他真的关心。

      尤金总会在五点半的时候忽然着了魔一般,狂奔出门,在楼道转了一圈之后又若无其事的回来,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回家吃饭,直到快到了晚上八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头的东西,跟他们打招呼说要去回去。

      钟佳雨和白伊都对他这番行径哭笑不得,问了好几次尤金才回答,说是八点多他们家吃晚饭,自己要按时回去的。

      可为什么五点多就火急火燎跑出去,又若无其事回来?这些问题都被生硬地避开,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可他们二人都蒙在鼓里。

      每当聊天再深入一些的时候,尤金就会下意识闭紧嘴巴,然后倏然一笑,眨着好看的眼睛,盯着白伊欲言又止的双唇,似乎用视线下了一个咒语。

      这天又到了傍晚,尤金又在对门家待到了傍晚,但这天不知为何白伊一直没有出现。如同窗外阴沉的天气,尤金心中阴霾一片,覆满潮湿的气息。

      “你经常一个人在家吗?”尤金托腮望着坐在一边的钟佳雨,好奇道。

      “我爸妈比较忙嘛。”钟佳雨笑笑,丝毫没有悲伤的样子。

      不知怎么,尤金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奇异之感,一点别扭的不满逐渐蔓延,他抿了抿唇,继续问道。

      “那白伊呢,他经常来这里,他是你哥哥?”

      “不是啊。”钟佳雨转头,不明白他今日为什么打听起自己家里的事,但也没有多想,“他只是我爸妈给我请的吉他老师。他是大学生兼职的,暑假也不回家,所以我爸妈就拜托他时常过来照看我一下。他今天好像……”

      尤金没有听清她接下来的话,而钟佳雨本来似乎也无意告知。这让尤金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羞耻,是自己私自窥探了别人的生活,而他拼尽了全力却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雨淅淅沥沥地落起来,紫天幕中垂下道道细痕。起先是缓慢地坠地,而后急促地如同入阵曲,雨滴争先恐后,似是也看不惯如此沉默的场景,强硬地想打破这一僵局。

      雨声掩盖了楼道中悄然而至的脚步声。“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尤金猝然抬起头,睁大了双眼。

      他嘴巴微张,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下一刻,物品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咒骂之声,隔着两道门喷涌而来。钟佳雨抬头,只见到一个残影,尤金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后。

      而之后的几天,家中四下寂静,白伊没来,尤金也没再来。

      大约一周之后,白伊重新回到钟佳雨家,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和一脸无聊地生无可恋的少女,发出了不解的疑问。

      “你爸妈呢?”
      “不在啊,又出差了。”
      “对门小孩呢?”
      “不知道啊,几天没来了。”
      “今天周几?”
      “周三啊。”

      白伊点了点头,想起钟父钟母确实到周五才会回来。他将琴包放下,随即熟练地收拾着客厅的残局。这几日钟佳雨都没什么人照顾,想必也没好好吃饭,客厅里到处是零食地包装袋,看得白伊直摇头。

      “我说,你去哪儿啦,好几天没个信啊。”

      “我们学校实践,我记得我跟你爸妈请过假了啊。我以为他们会在,他们还说过你或者可以去隔壁蹭饭。”

      “隔壁?算了吧,你不在第二天,齐鑫他也不过来了,我看老爸老妈根本没和人家说好,你们就是一个都不想管我!”

      钟佳雨脸上是委屈又愤怒的神色,她的眉毛微微蹙起,嘴巴撅得老高。一把扯过白伊手里杂七杂八的垃圾食品包装袋,随手往垃圾桶里一丢,又挎上白伊的胳膊,熟练地撒娇。

      “哥,我都快饿死了,请我吃大餐好不好,我们去外面吃行吗?”

      “那吉他呢,又不想练了?课外班的作业呢,也不写了?”白伊盯着钟佳雨的眼睛,一脸严肃的模样。

      钟佳雨知道他只是表面吓唬人,并不怕他,拉着白伊的手就往门边走。临出门前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又冲回房间里。

      “上次齐鑫来我家把笔袋拉下了,找时间还回去吧。”

      “不用啊,他还会来的呀。”

      “哦。”钟佳雨摸了摸脑袋,把笔袋放在了鞋柜上。推门出去的时候,破天荒地看到对门也出来一个男人,“砰”地一下把门甩上,摇晃着身子走了。

      “那是不是齐鑫的爸爸啊,那个请等一下……”

      钟佳雨连忙追上去,喊住了那个男人,随后将笔袋递给他,想要他把东西拿回去。可那个男人只是插着口袋,没有半点伸手的意思,甚至用恶狠狠的眼神打量着二人,唇边一抹讽刺。

      钟佳雨后退一步,白伊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楼道尽头高大的男人。

      他看上去浑身脏兮兮的,穿着洗得发皱的深色T恤衫,面孔阴翳。他的眼睛微眯,眼眶沉沉地压着,那道视线不怀好意地射向二人,似乎给了一个警告,是拒人千里的意思。

      白伊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石像一般伫立。他抬起头与那个男人对视,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他有些难以想象这个人会是尤金的父亲,但那个孩子频频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模样,似乎又能与眼前之人重叠在一起。

      男人消失在楼道尽头,直到他离开了很久,二人才从之前压抑的氛围中挣脱出来,心事重重地出了门。

      晚饭过后又在城区玩了一圈,二人意犹未尽地踏上了返回的路。还在楼道口就听见了阵阵声响,谩骂声,哭声,物品被砸烂的声音……

      “是,隔壁吗?”钟佳雨惴惴不安地问,扯着白伊的衣角攥得愈发紧。

      白伊犹豫几秒,一个箭步跨了好几层楼梯上了楼,飞一般地赶到尤金的家门前。

      那扇深青色的门似乎没有关,还剩下一条微小的缝隙,里面一点微弱的白光悠悠晃动着,让人霎时有些刺眼。

      这道门隔绝着什么,似乎是个以前就困扰着白伊的问题。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男孩,欲言又止的女人和阴沉可怖的男人,实在太像恐怖小说里会出现的桥段。

      而他若是选择赤手空拳地闯入,没有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所以白伊犹豫了片刻。而下一秒,一道白光突袭而来,他后退一步,就听到重物砸落到声音,一个人重重地摔了过来,手腕磕在门把上,一声闷哼过后,白光消失了。

      但是门的缝隙因此而变大,白伊的视线清晰起来,他逐渐睁大了眼睛。

      一个少年歪着身子半靠在门上,额角是一大片血迹,他腕上的电子手表正发着微弱的亮光。随着门逐渐打开,尤金向后跌倒,白伊下意识跪了下去,一把抱住了即将倒在地上的他,手臂处却传来一阵冰凉黏腻的触感。

      “啊——”

      门内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她发了疯般跌跌撞撞跑过来,在白伊的怀中抚摸着儿子染血的面颊,泪珠断了线一般滚落。

      此刻白伊瞥见她发丝凌乱,颈部喝手臂上也处处是淤青,瞬间明白了什么。可女人又一把扯住他,死死地扣住白伊想要起身的念头。她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眶中流露出哀伤与祈求,像是奔涌的河流一般要将自己白伊吞没,可他只身在此,手腕发酸,身体也宛若被定住,无法挣脱。

      “不要,求你,不要。”

      女人嘴唇翕动,喃喃而语。

      下一刻,白伊被一把推开,他的身上顿然一空。再回头,只能望见楼道拐角女人飞扬的一片衣角。

      白伊跪坐在地上,似是惊魂未定,他正对着敞开的大门,呼吸急促,脑海中一片浆糊,还未来得及理清方才发生的种种,便感觉到一阵灼热的视线,正穿透浓重的黑暗,死死地盯着自己。

      男人站在客厅中央,指尖夹着一只刚点染的烟。橙黄色的火苗转瞬而逝,将那张残忍又可怕的脸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直到那扇门被关上,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钟佳雨的哭腔。白伊才如梦初醒,卸去了全身的力气靠在墙角,可他分明还能感受到心脏疯狂地跳动,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急促的鼓点回响在耳边,脑海中是重复放映的血腥场景。

      惨白的面容,额角上猩红的血,闭目的少年,靠在自己身上纸一般的重量。

      难道这就是他的秘密吗?他愁容之下一直以来担惊受怕的原因,是因为有这样一个鬼魅般的父亲。

      白伊忽然想起之前有日午后,尤金趴在钟佳雨家客厅的桌上睡着了。他趴着的姿势有些奇怪,白伊担心他醒过来会浑身疼,便想要把他抱到沙发上来睡。可他的指尖刚一碰到尤金,小孩就自己惊醒了。

      白伊看出了他眼中的朦胧和霎时间消失的惊恐,拍了拍他的背帮着顺气,一边小声问道。

      “做梦了吗,梦到了什么?”

      尤金低下了头,嘴唇抿起,良久才抬起头,眼神飘向了远处。

      “梦到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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