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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失眠三百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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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自排练室出来，推开沉重的大门，再一次呼吸到室外新鲜空气的时候，尤金才感到轻松了下来。
说实话，他也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人，排练室里异样的氛围他早就感觉到了，也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翘掉彩排，他莫名其妙搞失踪，这一系列罪恶行径无疑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尤金通通明白，可他就是戒不掉。
戒不掉随心所欲，戒不掉让白伊难堪和痛苦。
但是惩罚的恶果会反噬，下场就是让喜欢他的人越来越感到讨厌，不理解他的人越发觉得此人神经。
打开社交平台，尤金从官方号的评论区点进白伊的账号，找到最新的一条动态。果不其然，底下有很多失望的吐槽，大多都是“不是完整体”、“到底为什么尤金又搞失踪”、“队长为什么不好好协调”之类的。
尤金感到烦躁，同时有些可怜白伊。
说到底这并不是他的错，他无论是作为乐队的队长，还是单纯“白伊”这个人，全都堂堂正正地无可指摘。
可偏偏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引发的乐队一系列烂事，许多粉丝都对他心存不满。
应该感到幸灾乐祸吗，还是认为他活该？想象之中的快感并不存在，留下的只是似是而非的哗然。
尤金熟练地搜索着自己的广场，果不其然许多粉丝在表达他没有出现的遗憾，偶尔也有一些过激言论，大概又要引起腥风血雨。他“啧”了一声又迅速关掉，选择对那些闲言碎语冷处理。
反正听不进，听了也不会改，改了也未必不会再犯，还不如一开始就我行我素。
尤金嗤笑一声，点开耳机里的歌，指间夹着一根烟，悠然离去，像个烂人一般。
指尖最后一点星火燃灭，李盈眸子一沉，看着远处走来的白伊，翻了个身靠着栏杆，抬了抬唇角。
白伊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脸上一副失落的神情。
“合同？”
“嗯。”
“你的？”
……
“我们的？”
……
李盈“哦”了一声，了然地笑笑：“小孩的。”
白伊叹一口气，想说什么却立刻顿住，有些无奈地仰起头，死死闭上眼睛：“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多事儿啊！”
“当初签合约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合同都是分开的，你知道吗？”
李盈不明所以，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也忘记那个时候为什么把合同签成这个样子，但是今天歪嘴老周来找我，跟我讲合同要到期的事情。”
“你也知道嘛，我们的合约其实蛮宽松的，周扒皮虽然扣得死，恨不得我们一天赶三趟场子演出，但是创作啊，人员之类的其实都随了我的心，有点什么硬件上的问题也是出手大方，可坏就坏在，这个合约是单独签的。”
“Wednesday’s ghost不是他的，可我们都是他的。”
“然后呢，难道是尤金不愿意续约吗？”李盈感到荒谬，可对上白伊空白一片的眼眸，突然觉得事情应该比他想象之中更加严重。
“姓周的说，小尤他，可以自己出歌，不跟我们一起。”
“你在开玩笑吗？”李盈嗤笑一声，微微转头翻过一个大白眼，“姓周的哪根筋搭错了，尤金，就他那点水平，想单飞啊？咋了就因为长一张小白脸可以吸多一点粉丝，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捞钱吗？脸都不要了真的是，当初跪着求着我们签约的时候呢，不带这么吃人不吐骨头的！”
眼看李盈越说越上头，一拳头打在栏杆上，看得白伊心下也一惊一乍的。他赶忙上前阻拦，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一头暴怒的狮子安抚了下来。
“其实，老周说，他跟小尤聊过，或许，是他的意思吧。”
白伊低下头，将那一点失落尽力压抑在眼眶之中，可他微微瘪起的嘴角和愁得化不开的眉头将他尽数出卖。李盈也转过头去看他，心中的叹一口气，扬起得手臂重又放下，最终没有搭上他的肩膀。
他抬起头，刺眼的阳光依旧，而白伊趴着的地方恰好是阴影一片，像被墨泼过的心事，雾霾重重，不见艳阳。
“对了，周扒皮跟你讲了吗，选人的事。”借着尤金可能要退出这件事的当口，李盈顺势问道。
白伊有些愣神，随即点下了头：“嗯，先选着吧。”
但是他没出口的话，却是“反正也选不到合适的。”
那些句子，那些段落，翩然的旋律，如果不是尤金唱，白伊想象不到还有谁能演绎。
许是烦心事太多，白伊早早就从工作室离开，回到家松懈下来就是瘫倒在床上，手机扔在一边，蒙起枕头就是闭眼。
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枕头上的，明明刚喷不久，气息却消弭得异常明显，惟恐被人捉摸到踪迹似的。想起这是尤金最喜欢的那款香味，不由得蹙眉，苦笑一声。
眼看时间还早，思绪却已经被填满，容不下安睡的念头，白伊打开手机的聊天界面，正好跳出来一条信息。
“八点，断线来吗，上次那个制作人，有戏。”
发消息的人是白伊一个朋友蒋尧，半个业内，早前听说白伊一直有意跟一位制作人搭上线，忙前忙后好一阵，眼下算是有了些眉目。
可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白伊闭了眼，有些想不出。原先打算发行的专辑一推再推，就是因为尤金说很喜欢那位制作人的风格想要合作，白伊才找人联络的，可到头来，他自己么没了灵感写不出词，公司又安排他们年内开巡，专辑就这么胎死腹中，没了音讯。
其实歌名都想得差不多了，就叫失眠三百次。
“可是天天睡不着，
想你是习惯忘不掉
连猫头鹰也眨眼睛，
是不是失眠三百次才行。”
白伊一遍哼着半成品曲子，一边手指翻飞，快速地按下了回复。
“当然去，还断线，你们别有用心啊【笑】”
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吃了点东西收拾了一下，白伊便出门赴约。原本懒得开车，但是断线实在有些远，便不情不愿地拿上了车钥匙。
找到车位停好，推开酒吧大门的时候正好是八点零一分，白伊一眼便看见了卡座那里眉飞色舞的蒋尧，刚想冲他摆手，却与另一边陌生的视线相交，礼貌地点了点头。
“哎，老白啊，快来快来！”
蒋尧热络地揽过白伊的肩膀，拽着他坐下来，向着边上陌生男子讨好地笑笑：“Dean老师啊，这位就是白伊，礼拜三鬼的吉他。”
“你好你好。”Dean笑着伸出手与白伊握了握，点了点头，“你们乐队的名字蛮特别的哦，一定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
“不敢不敢，也就稍微有点想法吧。”
白伊脸上挂着笑，一边留神在昏暗的灯光中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位Dean先生约莫五十上下，带着一顶白色礼帽，穿一身白色套装，架一副金丝边眼镜，唇上是一圈带了点花白的胡须。
断线这地儿是当地有名的同性交友场所，白伊倒是第一次来，却也有所耳闻。来的时候听蒋尧说是Dean选的地方，还颇有意外。
“曲子的事我听说了，我没问题的，主要看你那边吧。你的一些歌我也听过的，蛮不错，我喜欢。”Dean说得漫不经心，还时不时抬起左腕去看表。
白伊被他手表上嵌着的钻石晃了眼睛，莫名生出一点厌恶来。
“老师是还约了别人吗，看起来很在意时间的样子。”
“哦，对，不好意思啊。”Dean倒是很大方，笑得爽朗，随后他的眼神向门边望去，忽然觉得亮了起来，高扬着手臂挥了挥，“这里。”
循着他激动的眼神望过去，白伊脸上的神色从淡淡逐渐变为难以置信，再到惊愕中夹杂着一丝愠怒。
怎么会是尤金呢？
而对面显然也是发现了他，先是一愣，脚下便暂停了步子。尤金带着一顶鸭舌帽，双手插在夹克的口袋里，看到白伊坐在不远处，不自然的抿了一下嘴唇，转念又想自己又不怕他，便又向前迈起了步子。
“那不是尤金吗，他怎么来这儿了，他身边的人又是谁啊？”
蒋尧凑在白伊身边咬耳朵，发觉他脸色有些难看，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即便戴着帽子，尤金的模样还是顶顶出挑的。他走到白Dean他们的卡座那边，瞥了一眼发觉白伊果然脸黑得锅底一样，了然地笑笑。
他随后看了身边同行的人一眼，扬起唇角：“某些人看见我不至于这样应激吧，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闻言Dean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再发觉了尤金此言的对象竟然是白伊，一脸责问地看向了蒋尧。
“啊这……”
白伊拍了拍蒋尧的肩膀，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尤金：“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啊，怪荒谬的。”
“哦，这儿是什么人间仙境，我这种人不配进？”尤金笑意更浓，那双好看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就许你整天过这样的好日子，不许我也来看看么？”
“我又不是来找乐子的，我是为了你的曲子！”白伊黑脸，尽管压低了嗓音，还是掩盖不住那点怒意，“那你呢，不是最看不惯这种地方，不爱往男人多的地方钻么，倒是人前人后两个样子？”
“谁说我是……”尤金刚想反驳，下意识往Dean和他自己带过来的朋友那里瞟了一眼。
他原本是陪着朋友来这里找人，不曾想遇上了冤家，眼珠一转，忽然就转了念头。
“我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怎么样呢，我今儿跟这里任何一个人走，都不会跟你白伊！”
“你！”
白伊一阵气血上涌，火气上来，抬手就要扇过去。偏生尤金不带半点怂的，还要凑上那巴掌。要不是蒋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白伊，怕是他们二人今晚就要喜提文娱头条，双双在热搜上给人看了笑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你们先玩，我这有点事儿！”蒋尧给Dean赔着笑脸，好说歹说给两位祖宗请一旁去了，自掏腰包给他们另开了卡座，心都在滴血。
尤金端起台面上的酒就要喝，被白伊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缩了半天又要往嘴里送，还是白伊一把将杯子夺过去，拍在了桌子上。
“你搞什么？”尤金无奈。
“你搞什么？”白伊严肃。
尤金叹一口气，仰靠在座椅上，斜了对面一眼：“我就是陪朋友来的，也不行？我根本不知道这什么地儿，来了才知道你们都在这里眉来眼去。我要原先知道这种地方会碰上你，我打死也不过来！”
见白伊不说话，尤金心下又是一阵烦躁：“你能别总是黑着脸看我么，我做错什么了这么讨你厌，没个笑脸不说，这也管那也管，我来酒吧就只能喝水啊！”
白伊听完，缓了口气，眼中那点明灭更是难以捉摸，语气听上去有几分落寞：“我倒也想不管你，但是你喝酒的德行我明白，不看着点，遭罪的还是我。”
“况且，我哪里讨厌你了，明明是你讨厌我讨厌得要死，夹枪带棒的，说什么做什么第一目的都是叫我不痛快。”
“那你能不管我了吗，我们客客气气的。”
“我能不管你吗，都这么多年了，是我不想客气吗？”
“那你还真是舍不得我，有个大活人给你管，要得意死了。”
“原来你都知道啊，我当你不知道呢。”
白伊轻笑一声，垂下头去。
在他视线移开的刹那，尤金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
这样明白的话，是能轻易坦白的吗？即便这对二人来说都不算是个秘密，可再次面对毫无掩饰的内心，尤金下意识的反应还是逃避。
就这么有恃无恐，就这么快言快语，对着真心实意关心，爱自己的人冷言相对，尤金做起这种事来真是得心应手。
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偏生就是和白伊不能够好好说话，明明从前也不知这样，可自从上次被他拆穿和秋霖散伙之后，尤金对白伊，更是说不上一句和气的话。
明明他也不想这样，可对着白伊，总是会想到那种怪异畸形的情感，随之而来的说不清是恶心还是享受的心理，让他愈发不愿意面对。
“我们的好好相处吧，就当暂时忘记我喜欢你这回事，好吗？”
尤金恍惚，在他接近恳求的语气中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那段时光，那段他们作为家人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