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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才是娃娃鱼!” ...

  •   当黑夜将屿城笼罩,江郁之一天的工作便拉开帷幕。

      今日是冬至,窗外的北风带着雪花又多了几分力道,江郁之收紧了颈间的白色围巾,继续执行他的“巡逻”任务。

      在他经过一处街角时一股血腥味冲入鼻腔,“看来今天的工作有些棘手。”江郁之心中想,这血的气味,独特、并异于常人。

      雪大了起来,江郁之脚下的积雪也逐渐变厚,顺着血的味道走去,映入江郁之眼中的先是断断续续的红,紧接着是一个蜷缩在血泊中的少年,鲜红色带来的视觉冲击让江郁之愣了片刻,他继续走近,这才彻底看清少年的样貌。

      从江郁之的视角望去,那人的睫毛还有口鼻间已结出小冰晶,身上的衣物破烂不能蔽体,裸露在寒气中的伤口被一层浅薄的雪花覆盖,而血仍在向外渗透。

      这人,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江郁之蹲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感受到的是微弱的温热气流。

      那少年也感受到了江郁之的靠近,勉强睁开眼,他唇色泛白,声音是用仅剩的力气从嗓子中挤出的气音:“求求你……救、救我……”

      一双冰晶色的眼睛,几乎看不到瞳孔的存在,江郁之打量着眼前这人的穿着与受伤情况,他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江郁之叹了一声,打算把眼前的人扛起来时他突然顿住,目光停留在那人颈间悬着的项链上——那是银白铭牌!

      “慕家的奴下……”江郁之将那条项链摘下,借着巷口微弱的路灯去看铭牌上刻有的字迹:1379·慕·冬。

      代号为冬,工号1379。

      慕家。

      慕家是屿城中一家独大的权势家族,筛选奴下千里挑一,除人也是手段残忍折磨、直接取命,今日这少年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

      可那枚银白铭牌……

      紧接着江郁之的目光又落回那人身上,江郁之把手中的项链塞进那人衣服的口袋里,抬起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算你走运,今天要是轮岗到别人,你小命可就真的难保喽……”

      正说着,他将这人扛到自己背上,红色的雪在他白色的外套留下一滩滩血渍,看似冻得发颤的少年身上却格外滚烫。

      江郁之是灵族圣子,“初救者”组织的队长,初救者是一个与人族“权势”合作又互相制衡的身份。

      在屿城,各大家族抛弃的奴下由初救者救助,继续生活;初救者因自身灵族的优势力量大于人族,和两族之间的一些渊源,两族分别签署协议相互制约。

      而“慕家”,便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家族,特殊到他家的奴下即便是得到灵族最高灵力的救治,也很难活下去。

      “谢谢。”江郁之听见自己耳边的道谢声,不知该回些什么,开玩笑般反问道:“你就不怕我是慕家人?不怕我是来追杀你的?”

      “你们的味道不一样……”背上的少年声音虚弱但语气坚定。

      江郁之笑了,这问题是自己草率。

      最开始察觉到他血的气味与常人不同时自己就该想到,在如此冷风刺骨的雪夜中,冬的血液不凝反而滚烫,必定其他感官也有异于常人之处,或许他根本不是人族。

      屿城的冬季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黑夜短于白昼,这也意味着能被江郁之这样的初救者救助的人少之又少,黑夜过去,屿城中所有街角上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会受到驱逐。

      与其说相互制衡,倒不如说屿城中实际掌权的只有人族。

      寒风刺骨,江郁之背着自己身后的少年逆风而行,血腥味逐渐被愈来愈大的雪花遮盖。

      *

      冬重新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身处在一片温热中,空气里弥漫着灵草的药香,药物散发出来的灵气渗透进他的血液中,身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他环顾四周,眼前一片白茫,他抬手轻触自己的眼睫,自己的眼疾又加重了。

      伴随着大脑的清醒身体上的疼痛也逐渐清晰,“这是那儿?”冬在心里不禁警惕起来。

      冬触摸着自己周遭的事物,冰凉的浴缸中满是温热的药水,胸腔中溢满了灵草的味道。

      “吱呀”一声,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醒了?伤口恢复的怎么样?”是男生的声音。

      冬虽看不见,但犀利的眼神直视刚进入房间的男人:“你是谁?”

      男人嗤笑道,挽起袖子、扯来一边的椅子坐上慢悠悠地开口:“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你的救命恩人了?”

      听到这句话,一瞬间,晕倒前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他是那个救我的人……

      冬循着那声音转头看去,他那双眼睛虽失去瞳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男人也就是江郁之,他清清嗓:“你身上的外伤都已经好了,内伤只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但是眼睛……”

      “眼睛?”面对江郁之言语中的迟疑,冬紧张起来,他嗓子仍有些哑,大概是在风雪中待太久的缘故,而自己刚清醒的时候他就发现,眼睛已经从原先的模糊到现在彻底失去视力。

      “你的眼睛,我目前也没办法。”江郁之将椅子往冬的方向靠了靠,捞起冬的右手,将原本被自己把玩在手中的银白铭牌塞到他的手里:“虽然眼睛我暂时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可以聊点别的?”

      手中出现的冰凉让冬整个身子一颤,铭牌!一瞬间内似乎痛苦的记忆都伴随着这一阵冰凉通过手掌直接传送到心脏。

      他低下头,想避开来自江郁之那束炽热的目光,他哑着嗓子,声音并不大却充满嘲讽:“你不是都知道?慕家的刑罚手段,你们初救者应该比我们这种苟且活命的下人更清楚才对吧?”

      冬的回答让江郁之觉得有些可爱,这人不会还认为自己要害他吧?

      听见冬的话,江郁之忍不住笑出声:“如果我们初救者真的与慕家狼狈为奸,你也不会有机会活到现在,我把你这条小鱼扔出去喂野猫多好,也不用白费我的药材。”

      他的语气温和,但言词间又透着犀利,“既然你不想讲慕家的事,那不如先聊聊你耳后的胎记?”

      江郁之的手抚上冬左耳后的位置,拨开原本遮挡在那的发丝。

      指尖摩挲带来的痒意令冬下意识向后闪躲,但被江郁之反手扼住脖颈,脖颈被桎梏的感觉令冬很不舒服。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冬心中一紧,不是说初救者都是救人不留名吗?这人怎么问题这么多还聊上了?

      江郁之的声音从冬背后斜上方的位置传来:“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长老有言‘礼尚往来、乃常情之理’,我既然救了你,你怎么着也要给我点回礼。”

      听了他的话后,冬没有再挣扎或反抗,但却更加警觉。

      他说的有道理,如果初救者真的与慕家同流合污,那他救他岂不是白费功夫,看来他暂且值得信任。

      不过……自己颈间的那个印记,又该作何解释?

      见冬仍是沉默不开口,江郁之换个法子继续说:“这样,你如果我不信我的话,那就我主动说或者你问、我答一个问题,相应,你也要回答我一个。”

      冬:“你明知道我是慕家的奴下,怎么还救我?”

      这家伙问的倒快,江郁之笑笑,道:“嗯……职业素养高吧,虽然大家都说你们一生摆脱不掉慕家,但我想试试。”

      冬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江郁之:“好了,该我问你了,你耳后的印记,有什么故事?”

      这人还真是执着,冬没再多想直接回答:“我其实,不太记得了。我只知道它跟我的身份有关,慕家很忌讳这个印记的出现。”

      没错,慕家人就是在发现胎记的存在后才对他态度大转。

      得到了答案,江郁之本想说“游戏结束”,但冬追问地更快:“你呢,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印记的事,你是知道什么吗?”

      江郁之皱起眉,说:“嗯……不多,我只知道你应该来自深海。”

      这个胎记是跟深海妖族有关的人才会拥有的,他本想诈一下冬——深海妖族早就与灵族势不两立,尤其是与人族有血海深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屿城这种危险地带?

      听见江郁之提到了深海,冬又来了兴致继续问道:“你知道深海妖族的故事?!”

      江郁之:“诶,这是下一个问题,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冬:“我当然知道!不过……不过我也就只记得这些了。”

      只记得自己来自哪儿和与慕家的仇恨?江郁之看冬不像撒谎的样子,他猜测冬的失忆不假,于是继续说:“妖族与慕家有仇,印记代表你的身份,所以你被慕家关入铁牢还被用了刑。”

      江郁之的话显然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冬先是一怔,随后偏过头点了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泛起一阵哽咽。“你明明知道。”冬不想理他,这人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逗自己。

      看见冬的反应,江郁之不禁笑出声,这个来自深海的小家伙怎么涉世这么多年,仍旧不禁逗,难道慕家人的训练还不够魔鬼吗?

      “行了,你这几天就在我这好好休息,慕家人暂时不会找到这儿。”他轻声着,向浴缸中又添了些药水。

      江郁之当然清楚冬身上胎记的故事,只是现在有些话还不能明说,这小家伙他留着还有用,目前保住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哦对了,你来自深海妖族,看你这涉世不深的样子,可不像成年啊,你是不是那种没长开的娃娃鱼就爬上岸来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的?”

      见冬没接话,江郁之继续说道,想扯点别的话题让浴室的空气活跃些。

      “你才是娃娃鱼!你全家都是娃娃鱼,海里才没有娃娃鱼!”冬恼羞成怒地皱起眉,虽然自己长得显嫩,可体型也不娇小,倒也不至如此吧!

      自己身边的人来自灵族又是初救者,冬坦白了身份,知道隐瞒没意义,反而借自己的真诚,或许还能通过他来了解自己的身世和遗失的记忆。

      江郁之看冬的反应,他也忍不住笑,于是追问:“那你原型是什么?”

      冬一下被问住了,“我不记得……”

      江郁之故意拉长自己的声音:“好——总之不是娃、娃、鱼。”

      “还有!我成年了!”冬撇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那以后我怎么称呼你?冬?还是……1379?”

      “我有名字,我叫林悸冬。”话音落下,他固执地望着江郁之,像是在问“那你呢?”

      “江郁之。”

      名字从江郁之嘴里说出的一瞬间,林悸冬是意外的,虽然他从未与初救者打过交道,但他知道初救者是不可以轻易向别人透露自己名字的,就像他们奴下也只称呼代号。

      在这一刻他脑袋开始按耐不住瞎想:江郁之留下他必是有用处,不然怎会告诉自己这么多,自己还需再多小心留意。

      待江郁之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外天色已然见亮,他的窗子朝正东,刚能看见日出时的第一束阳光。

      金色的光没有暖意,只是为屋内添了一丝颜色,江郁之将房门关紧,站在墙边的落地镜前脱下衣服,望着自己那副疲惫的眼睛他无奈地摇摇头,眼下的黑眼圈又重新冒出来。

      他屋子里的白色小猫听见声响,从床边的小窝里跳出来走到他身边蹭蹭头,喵喵叫了两声。

      “小糯,今天的事不许给那几个老家伙通风报信。”江郁之蹲下身揉揉它的头,把它放回小窝里,而自己重新站回那面镜子前。

      江郁之侧过身,镜子中映出他左侧腰身处的胎记,那是跟林悸冬身上一样的图案,一束鲜艳的银蓝色火苗,四周缠绕生长着血红色的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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