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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墟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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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广场的混乱沸腾到了顶点。
空间塌陷形成的幽暗漩涡疯狂旋转扩张,发出震耳欲聋的的咆哮。
苏恋晴精心梳理的发髻早已散乱,珠钗歪斜,那张温婉动人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怨毒。
她恨恨盯着漩涡边缘那个白色身影,都是陶乐!都是她!这个该死的妖女!她毁了天祈节,毁了皇室的威严,更毁了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混乱的中心,李颂然周身那圈柔和的白色光晕,如同怒海中的孤礁,顽强地抵御着空间漩涡的狂暴吸力,将皇帝和他自己护在其中。
“陶!乐!”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齿缝中挤出,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和暴怒。她不仅闯入了寂语冢,窃取了织影梭残骸,更是在这万民瞩目之下,引爆了它!她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将局面推向了无法预知的深渊。
他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漩涡边缘。陶乐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摔在布满裂痕的祭坛边缘,距离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仅有咫尺之遥。
她身上的素白衣裙被碎石割裂,露出大片染血的肌肤,长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一块尖锐的玉石碎片深深嵌在她的小腿,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白玉。
脆弱,濒死,却又制造了如此惊天动地的混乱。荒谬绝伦。
空间漩涡中心异变再生。
那点半截梭子的虚影,在吞噬了足够的物质和能量后,骤然凝实。它不再虚幻,而是化作了半截通体流转着银灰色光晕的实体。正是寂语冢记忆中,妇人埋下的那半截织影梭本体。
嗡——!!!
凝实的织影梭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鸣响。它不再无序地吞噬,而是猛地调转梭尖,对准了那幽暗漩涡的最深处。
嗤啦——!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绚烂与恐怖的银灰色光柱,从梭尖悍然喷薄而出。光柱所过之处,狂暴的空间乱流被强行撕裂、抚平。它并非毁灭,更像是一种蛮横到极致的织补与贯穿。
光柱的目标,赫然是漩涡中心那片幽暗。
轰隆隆隆——!!!
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巨响撼动了整个皇城。大地在哀鸣,天空仿佛被撕裂,那道银灰色的光柱狠狠撞击在漩涡核心。
想象中更大的爆炸并未发生。相反,那疯狂扩张的幽暗漩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扩张的势头猛地一滞。紧接着,漩涡中心被光柱击中的地方,空间结构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那里的黑暗并未消失,反而向内急剧坍缩、凝聚。无数破碎的空间碎片、被吞噬的物质光影以及狂暴的能量乱流,在那银灰色光柱的编织下,被强行糅合、压缩。一个直径约丈许的空间通道,竟被硬生生地织补了出来,边缘流淌着奇异七彩光晕。
通道的另一端,不再是狂暴的虚无,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未知景象,充满着非现实感。隐约可见破碎的山河倒悬、流淌着熔岩的黑色河流、以及扭曲蠕动的巨大阴影。一股比妖界之门更加蛮荒混乱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从通道那头汹涌而出。
那是……界门裂隙。通往世界夹缝、甚至是其他破碎位面的不稳定通道。织影梭的力量,竟在绝境中,强行打通了这样一条绝路。
“呃……”陶乐被这更加恐怖的剧变震动,嘤咛一声,艰难睁开了一丝眼缝。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那道被强行织补出来的诡异通道,看到了通道另一端那颠覆认知的景象。
守夜人的承诺……兑现了?以这种方式?她心中只剩下荒谬。但这根本不是生路吧!这和跳进了另一个更可怕的深渊有啥区别?
就在此时。
嗖!
一道雪白的身影瞬间脱离了保护皇帝的白色光晕。是李颂然!他不再顾及其他,直冲陶乐,以及那悬浮在通道入口的半截织影梭。
他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妖力。雪白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左眼下方那颗小痣在妖力激荡下仿佛燃烧起来,透出妖异的紫红。他无视了空间乱流的撕扯,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白线,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冲向陶乐。
李颂然的速度太快了!几乎是瞬息之间,他就冲到了陶乐身边。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着他的护体光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看都没看地上奄奄一息的陶乐,修长如玉的手掌,凌空抓向那悬浮的的织影梭。
半截织影梭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银灰色的光芒骤然暴涨。一股强大到匪夷所思的排斥力猛地爆发,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李颂然抓来的手掌上。
李颂然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形竟被这股力量撞得微微一滞。他眼中紫芒爆射,惊怒交加!这死物竟敢抗拒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下方,一直紧闭双眼的陶乐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用尽全身最后力气,甚至不顾小腿伤口撕裂的剧痛,猛地抬起那只戴着血玉镯的左手,狠狠拍向自己身下那块布满裂纹的祭坛地面。同时,她将所有源自“灵钥”血脉的意志不顾一切地灌入血玉镯。
“老周!爆!!!”
嗡——!
血玉镯内,那沉寂的暗红液体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轰然爆发。这血光被陶乐引导着,如同无数根血色的钢针,狠狠刺入她身下早已被空间风暴摧残得脆弱不堪的祭坛基座!
咔嚓嚓——轰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祭坛基座,在这股由内而外的破坏力冲击下,终于彻底崩塌。陶乐的身体,连同身下的碎石,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的空间通道,直直坠落下去。
“找死!”李颂然惊怒的厉喝声在头顶炸响。他反应快到了极致,在陶乐下坠的瞬间,不顾织影梭的排斥,另一只手闪电般向下抓去。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扣向了陶乐那纤细的脚踝。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陶乐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放过她行不行啊???自己的戏份有这么重要吗!
那悬浮在半空的半截织影梭再次一闪,这一次,它不再抗拒李颂然,反而产生了一股微弱的牵引力。仿佛在确认了某种联系,或者被陶乐那孤注一掷的灵钥之血所吸引?
这股牵引力作用在李颂然抓向陶乐的手上,反而是助力。它微妙地改变了李颂然下抓的角度和力道。
噗!
李颂然那灌注了恐怖力量足以捏碎金铁的五指,没有扣住陶乐的脚踝,而是擦着她的皮肤掠过,最终,扣在了她左手腕上那枚正在疯狂爆发的血玉镯上。
冰冷与灼热。妖力与灵钥之血。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在根源上相连的力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碰撞与短暂的失控共鸣。
李颂然和陶乐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血玉镯在李颂然妖力的强行压制和灵钥之血的沸腾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痕。而李颂然则感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的灼痛感,顺着手臂猛地窜入。这感觉陌生而剧烈,让他妖力运转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轰!
下方那条空间通道,仿佛感应到了这混乱而强大的能量纠缠,七彩的光晕骤然变得刺目无比。
陶乐下坠的身体被这股力量骤然加速,而扣住她手腕的李颂然,猝不及防之下,竟被这股力量猛地一扯。
他试图稳住身形,妖力爆发,但脚下崩塌的祭坛已无立足之地,上方织影梭那股微妙的牵引力越来越紧。
“主上!”赤魈目眦欲裂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他正拼死斩杀挡路的禁卫军,试图冲过来,却已鞭长莫及。
在无数道惊恐茫然的目光注视下,李颂然那颀长雪白的身影,竟和陶乐一同坠入了那条通往未知之地的空间通道之中。
紧接着,半截织影梭,也化作一道流光,紧随其后射入了通道。
嗤啦——!
空间通道在吞噬了两人一梭后,七彩光晕剧烈闪烁了几下,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内坍缩闭合。直至最后一丝缝隙消失,只留下祭坛上一个冒着青烟的巨大深坑,以及周围一片狼藉、死寂无声的广场。
风,卷起焦糊的尘土。
阳光,依旧惨白地照耀着这片废墟。
失重。
无休无止的失重。
仿佛被抛入了宇宙的洪流,又像是沉入了无光的深海。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永恒的坠落感包裹着每一寸感官。
陶乐的意识在虚无中浮沉。那股无处不在的空间撕扯力,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和灵魂都拉成细丝,投入永恒的混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一股矛盾的暖流猛地从手腕处传来。这股力量霸道地侵入她混乱的经脉,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钉,将她濒临涣散的神智狠狠钉住。
陶乐痛苦地呻吟出声,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色彩扭曲的景象。无数颠倒的的山河碎片如同垃圾般漂浮在虚空中,漆黑的河流无声地流淌,河面上跳跃着幽蓝的火焰,难以名状的阴影在视野的尽头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更远处,是如同巨大伤口般撕裂开的空间裂缝,流淌着七彩的光带。
这里的一切都颠覆了常理,充满了混乱与死寂。
这就是界门裂隙后的世界?墟界?世界的坟场?原书的记忆袭来。
手腕处再次传来的剧痛,她猛地扭头。
李颂然,就悬在她身侧,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
他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扣在陶乐左手腕的血玉镯上,五根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几乎要嵌入镯身之中。妖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强行压制着陶乐体内失控的力量。
“你……”李颂然的声音低沉沙哑,“真想死。”
陶乐:“托国师大人的福!要不是您舍不得放手,我哪有机会见识这大好风光?”她刻意晃了晃被死死扣住的手腕。
李颂然眼中紫芒一闪,扣住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
“我去!”陶乐痛得眼前一黑,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
就在这时,那半截织影梭静静地悬浮着,梭尖微微指向某个方向,像是在指引。
李颂然的目光瞬间被织影梭吸引,尝试着用另一只手凌空摄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