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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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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王顶牛那年，我七岁，他二十六岁。我没想着去主动结识他，那时我还没有跟谁产生关系的主动愿望。
王顶牛的大儿子王秉业那年五岁，还是个不怎么能跑稳的孩子。他比较喜欢我，一看见我，就咧着嘴巴朝我笑。
王顶牛的小儿子王秉家那年号称三岁，实际上刚一岁多一点儿。整个夏天，他都不穿裤子。一件紫色破背心，肩膀头上和衣襟的下边，有好些个窟窿。脏的看不出上次是什么时候洗的。
王顶牛行二，他大哥家有个侄子和我一般大。据我妈说，他比我大了十七天。我妈让我管他叫哥，我很不开心。不刚大我十七天吗？我琢磨琢磨还是想通了，但还是在这个哥的前边加上了“小”。所以，我管他叫“小哥”。他叫王秉宗。他也喜欢和我玩。
这个“小”字，多少有些加坏了。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王秉业和王秉家也在该叫我“哥”的前边，也加上了“小”。他们也叫我“小哥”。尽管我不咋开心，但这是我自己搞砸的，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我们四个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之间叫的听上去好乱。
王秉宗还有俩亲姐姐，一个叫秉华，另外一个叫秉英。
他们家怎么都叫这样的名字呢！我们都叫“江河湖海，波涛君臣”的。但他们却是“华英宗业家”的。他们的名字中间那个字是一样的，而且听起来也特别。不过，不好写。我不会写那个“秉”字。希望是大饼的饼，好像这样就会少挨些饿，能吃饱点儿。
不管怎么想吧，对秉宗的两个姐姐在称呼上继续了对秉宗的称呼，叫他大姐“小大姐”，叫他二姐“小二姐”。我妈说，哪有这么叫的，叫大姐二姐多好？我偏不，我就这么喊，她们也高兴着答应。
王顶牛的大名叫啥，是过了好几年之后，我才知道的。我刚认识他时，我妈没说他叫王顶牛，也没说他的大名。我问了，但我躺在我妈怀里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像是在梦里。我听见有人喊王顶牛，他答应着就出去了。
秉宗和秉业的头都有点儿大，我的脑袋也大。倒不是说脑袋大到不成比例，就是看上去有些脑袋大。我后来也怀疑过，是不是我和他们在一起玩的时间多了，大家就往一样长了呢。秉家的脑袋不大，但肚子大。把他那件紫背心撑得鼓鼓的，整好能挡住他的“小鸡儿”。
王顶牛的老婆那是真瘦啊！要是来个五六级风，我觉得她就不用出门了，风都能把她刮丢喽。我怕她刮丢喽，她还得做饭呢！还要去西院那个佝偻阿姨那儿借大米呢！要不然我们咋吃饭？谁帮我洗衣服？
认识王顶牛的第一天，我就闯了他们仨认为的大祸。他们仨一脸惊出的黑色，撒鸭子就跑。秉家摔了好几个跟头，浑身上下全是干泥湿泥的。光着的屁股都摔得半拉青。
其实，我也没干啥。就是自己去了一趟王顶牛看的瓜地。我摘了不少带着毛刺的瓜，用大襟兜了回来。我想着多摘几个，回来跟他们一起吃的。我摘的小瓜看上去很健康，没有虫咬，但吃着太苦。一口下去，苦的摇头都不顶用。
那天，王顶牛他老婆把秉业和秉家给揍了。原因是我祸害瓜地，他们没好好地带着我玩。笑话，我比他俩都大，他们当我小跟班那还得看我心情呢！还要带我？不过他俩挨打，我心里挺不得劲儿的。他俩啥都没干，还吓得脸都灰了。秉家摔的走路都掰愣着，小眼圈哭得通红，鼻涕都过河了。
王顶牛回来时，屋里煤油灯都点上好半天了。就那点儿亮光，啥都不是，到处黑乎乎的。王顶牛老婆还把煤油灯放在里屋和外屋之间的那个墙台上。想借着墙台上那片儿被煤油灯熏得不大透亮的玻璃，给外屋照点儿亮。怕王顶牛回来时，绊到锅台旁边放着的干玉米杆。
王顶牛回来前，我好怕。他那瘦老婆可是把秉业和秉家打了。她一定是没力气揍我了，才点着煤油灯等王顶牛回来揍我的。我躺在炕上睡不着，也不敢翻身。她要是知道我没睡着，等王顶牛回来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高粱杆棚的棚，好像特别招耗子。我蒙着被子，都能听到两只耗子在上边打架。打得太凶了，好像是跳着打的。一会儿，又抱在一起滚着打。然后，有一只在逃，另一只在追。也不知道是逃的那只，还追的那只，一下子就掉到了秉业的被子上。就听秉业一蹬腿，有个东西又掉到了地上。滋啦一声！我想该是那只耗子，又来了一次自由落体，摔在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