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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血蚀之契 ...


  •   宋姜姜戴着防蓝光护目镜俯身在恒温操作台前,紫外线灯扫过《天纲卷》鎏金封面时,金粟笺夹层突然泛起粼粼幽光,像沉睡千年的龙鳞翕张。

      她屏息调整放大镜焦距——暗纹竟在冷光中重组出人体经络图,心脏位置赫然钉着七枚黑刺。

      随光影明灭,宛如活物吞吐毒腺。

      “小宋。”导师李鹤年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国家特级文物,修复时若发现异样……”

      “必须立刻封存。”

      她条件反射般背诵条例,乳胶手套抚过暗纹凹陷处。

      纸缘忽如饮血刃翻卷,割破防护的脆响惊破死寂。

      血珠滚落的瞬间,监控屏幕闪过雪花噪点。

      古籍馆警报器毫无预兆地发出尖锐的蜂鸣,转而失灵般哑声,只剩纸张疯狂翻动的簌声。

      铁锈味瞬间升腾在空气中。

      她眼神一凛。

      “老师!金粟笺在吸收……”

      话音未落,那滴血已渗入纸纤维,血线在金箔纹路上游走的轨迹诡谲凝滞,经络图上的黑刺扭曲成了衔尾蛇状。

      眩晕如黑潮吞没意识前,她看见紫外线灯管爆裂成血红色盖头。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导师袖扣上的金粟纹路突然扭曲成钉状。

      红绸拂面,喜婆吟唱裹着电子杂音:“纸马载魂,金箔铺路——”

      再次睁眼,她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暗影,心跳一滞。

      我在哪?

      红盖头下视线模糊,再次听见喜婆吟唱:“纸马载魂,金箔铺路,新娘合该殉书灵。”

      我穿越了。

      她摸到原本手中裱画刀,变成了一把青铜匕首,不由自主地紧攥刀柄。

      宋姜姜调整呼吸,随后立马掀开了盖头。

      黑暗在耳膜上钻孔,寂静像蛛丝缠上咽喉。

      眼前赫然出现一个近两米高的纸扎人。

      她全身汗毛竖立。

      我和一个死人拜堂了?

      纸扎人金箔熔铸的眼眶里嵌着两丸裂纹瞳仁,眼神如佛龛雕像般悲悯。

      金箔贴层工艺至少失传七百年,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看到。

      宋姜姜高举匕首——

      纸扎人的眼球转动,裂纹如蛛网般从瞳孔向四周炸延。

      他是活物?

      她呼吸一滞。

      纸扎人的瞳仁突然流出血泪,眼白处不断有金箔剥落,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从眼窝爬出:
      【天道历三万七千年,季砚钦弑神叛道,剥其神骨以镇苍生】

      “时辰到——”喜婆的声线突然和记忆中的导师重叠,“请新娘剜心祭卷!”

      丧乐同时响起,催命一般紧凑。

      纸扎人瞬间移动,猛掐住宋姜姜的脖颈。

      她本能反手用匕首捅穿对方的眼球。

      黑血喷溅处,浮现淡淡的金粟暗纹。

      纸扎人眼角的金箔随表情崩落,露出底下的“诛”字,陈年血锈从眼窝渗出。

      这人卧倒在地上,四肢张开,动作怪异扭曲,蜘蛛状态爬行。

      他的指尖弹出无数细细纸刃,扫向宋姜姜,呼吸间划破她的脸颊、刻花她的锁骨。

      宋姜姜握紧青铜匕首一阵格挡,刀刃与纸刃相撞,迸出金箔火星。

      她伤口处显现时明时暗的暗纹,灼烧滚烫。

      她半掩着脸,果断朝纸扎人的心脏位、腹腔处狠捅数十刀。

      纸扎人腐蚀的伤口腾起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火炉焚烧的味道。

      “你身上的金粟纹路……”

      纸扎人突然发出清冷男声,“像极了本君当年篆刻天规用的衬纸。”

      纸扎人关节反转成诡异角度。

      丧乐忽然音量加大,又换成一阵现代实验室的警报声,纸扎人随声波频率疾速扭曲变化。

      “修复刀法不错。”

      男声带着戏谑笑意在耳畔炸响,“可惜力度差了三成火候。”

      纸扎人的躯干轰然爆开,涌出无数血蝶,最后坍缩成一纸残页。

      宋姜姜拾起,脸色一变,瞬间判断。

      是《天纲卷》残页!

      她踉跄后退时踩到裙摆。

      这才注意到,身上的根本不是嫁衣,而是用《天纲卷》残页缝制的裹尸布。

      纸页摩挲的沙沙声灌入她的耳膜。

      夹杂一个清亮的男声嗤笑:“你很适合当新卷轴衬底。”

      动静引来了追兵。有声音正靠近着她。

      宋姜姜来不及细想,拔腿就跑。

      慌不择路时,她不小心跌进了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里——大到足以站起身来。

      追兵在她头顶路过。

      为了不暴露,她悄悄撕下棺材内壁的一张过亮的金箔纸。

      手中那张之前捡起的一纸残页猛地缠住她手腕。

      她腕间被割伤的旧疤开始细密渗血。

      “区区祭品,也配碰我的骨?”

      随黑雾浮现出一抹颀长的身影,氤氲着陈年宣纸的沉檀香。

      这人釉色肌肤下蜿蜒着冰裂血纹,睫羽颤动,却如垂死的寒鸦翅尖。

      他半掩的眸中黑雾翻涌,倒映着黑钉刺入心口的血色月光。

      这分明是具白玉雕琢的艳尸。偏生他眼尾还凝着未干的血露。

      “偷窃神明遗骨,该当何罪?”

      “——当受千钉之刑。”

      随着他话音落下,宋姜姜瞬间感觉如冰锥贯心,金箔纹路宛若活蛇般缠着她的腕。

      她即刻瘫软在地。

      对面的季砚钦正踩着满地金箔步步逼近。

      他苍白的指尖划过宋姜姜渗血的脸庞和锁骨,金箔碎屑随着触碰渗入伤口。

      “千年了,终于等到能承受噬魂钉的容器。”

      揣摩出他话里的危险信号,宋姜姜壮胆冷言:“你们神明只会用活祭解决问题?”

      闻言。对方用力踩住她手腕碾磨:“错了,我们擅长把问题变成祭品。”

      “你到底是谁?”

      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就来拜堂呀?”

      季砚钦轻笑出声,脸猛地贴近宋姜姜,目光细细描摹她,温声,“《天纲卷》的守护书灵,季砚钦。”

      “我原本是神。准确来说,是被背叛的神明。”

      他的瞳仁突然竖成针状,语调尖锐。

      “那些人都说我是被封印的邪灵,个个避而远之。”

      “但那又如何,不还是得捧着我?”

      棺材忽地坍塌一半。

      露出底层万千金粟笺裹缠的尸骸,每具心口都钉着带有编号的噬魂钉。

      “不上供祭品,他们就等死吧。”

      季砚钦的眼神仿佛是万千冤魂塌缩成的饕餮深渊。

      “你和其他祭品不一样。”

      他牵起宋姜姜的手腕,摩挲着那一层残页,嘴角勾笑。

      “你偷我的骨,还沾上你的血——你想和我结契?”

      “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求婚呢。”

      “反正我也无聊了几万年,陪你玩一会儿也无妨。”

      他语气仍然散漫,贴着宋姜姜的耳廓低笑,指尖却缓缓划过她动脉跳动的脖颈。

      宋姜姜唇色发白,挣扎中薄衣撕裂,锁骨撞上他心口。

      随后,金箔碎屑随血渗入彼此身体里,仿佛熔岩流经血管。

      实验室警报再次在宋姜姜的脑内炸响,手里的青铜匕首又幻化成了裱画刀,画面重合又切换,让她分不清现实。

      于是,她试探般将刀刃卡进了季砚钦的肋骨间隙。

      “你是修复师?”没有反抗。反而因为看见了裱画刀,季砚钦的眼神骤然一亮。

      他轻掐着宋姜姜的脖颈提起。

      指腹重重碾过她的唇,意味不明:“修复师的血,最适合润笔。”

      “你刺我这里没用。”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握着宋姜姜手将裱画刀刺入:“教你,神明最擅长……。”

      刀尖触到他灵核瞬间,噬魂钉灵体突然转移进宋姜姜体内,直贯她的心口:“……把软肋变成凶器。”

      她一秒痛到蜷缩,眼神发狠:“你们神明……都靠虐待取乐?”

      季砚钦喉间却溢出餍足的喟叹。

      又急促喘息着,将人用力压向棺壁:“不,我们靠疼痛记住蝼蚁。”

      噬魂钉在两人的体内对流撕扯,如液态吻痕,产生近似情潮的颤栗。

      金箔碎片在她血管里重组为微型托裱工具,镊子夹着神经末梢,排笔扫过骨髓腔。

      每个细胞都在经历古籍修复的七十二道工序。

      宋姜姜在剧痛中隐约看见了他的记忆碎片:万年前的神殿里,季砚钦正被众神用同样手法钉上诛仙柱。

      “很疼吧?”

      季砚钦带着湿气舔舐她耳垂,“当年他们剥我神骨时,可比这温柔多了。”

      宋姜姜掌心慢慢浮现出血契图腾,如烙铁般灼烫。

      他舌尖轻舔宋姜姜腕间渗出的鲜血。

      又扣住宋姜姜渗血的手腕,按向心口,血丝如浆糊般黏连两人肌肤。

      “修复师该知道……”

      他指尖蘸取她锁骨渗出的血珠,沿着自己颈脉描摹出命纸纹路。

      “托裱命契,需用骨血熬制的浆糊。”

      宋姜姜的掌纹正与他破碎的灵核纹路严丝合缝,恍若命纸贴合画芯。

      当纸丝从她指缝渗出时,季砚钦轻咬舌尖,将口中黑血渡入她唇齿,恰似修复师用清水润湿托纸。

      “接下来该绷平了。”

      季砚钦轻笑,撕开衬衣,将她反压上玄棺。

      脊椎撞上金丝楠木的瞬间,无数纸丝自棺椁迸发。

      他沾满血的手掌与她十指交扣按在棺壁,像将裱好的画芯贴上纸墙。

      宋姜姜听见自己骨骼正发出宣纸拉伸的脆响,而季砚钦滚烫的喘息喷在耳后。

      “莫挣扎,晾晒时起皱……”

      他犬齿狠狠刺入她肩胛,“可是要重头托裱。”

      当契文即将成型时,季砚钦倏然执起她颤抖的指尖,引着她在彼此心口往复碾磨。

      宋姜姜的指甲刮过他胸前的殄文,竟发出砑光玉石般的清响。

      “契约砑光需九百遍。”

      他边说着边用唇蹭过她痉挛的喉结,“宋姑娘方才那下,抵得上三百个日夜的研磨。”

      宋姜姜痛极,发泄般咬住他手腕,齿痕处却泛起古籍压光的绸缎质感。

      最后一道血契成形时,季砚钦撕裂自己心口皮肉,骨血如绫绢翻飞。

      他将她染血的青丝编成惊燕带,穿过自己锁骨钉孔。

      “这具残躯已裱入你的命纸。”

      宋姜姜惊觉,这人正在将自己锻造成活人天杆。

      她脊椎浮现起的镶料纹,正与季砚钦破碎灵核的隔水纹渐渐贴合。

      当最后一道惊燕带系紧时,古籍修复中的“延边”工艺竟在两人伤口重现。

      “契约已成,你我现在是……共犯。”

      金箔在两人血管中奔涌,宋姜姜趁机夺过裱画刀,挑开他的衣襟——

      钉痕排列成北斗七星,与《天纲卷》暗纹经络图完全重合。

      钉孔数量,正好对应《天纲卷》缺失的七页。

      “原来你是……”

      话音未落,季砚钦的拇指像是想让她闭嘴,莽撞地卡进宋姜姜齿关,冰凉的指尖抵住了她发颤的舌面。

      这个动作不像调情,倒像修复师剥离千年古画的托心纸——精准、冷酷、不容抗拒。

      “缔契该用神明的方式。”

      他俯身的姿态如同神祇垂怜,“真正的血契才刚开始。”

      季砚钦犬齿精准咬上她的唇,血腥味在唇齿间四溢。

      宋姜姜的痛呼被碾碎在喉间。

      她的血顺着季砚钦的唇角滑落,在他瓷白皮肤上蜿蜒出朱砂批注般的痕迹。

      血珠竟自动重组为《天纲卷》残页上的弑神咒文,沿着他颈侧血管游向心口。

      宋姜姜锁骨的金粟纹倏尔灼亮。

      那些承载着季砚钦神力的粒子,正在她每一个细胞里篆刻弑神者的烙印。

      “看啊。”

      季砚钦喉结在她的视线中重重滚动。

      颈侧血管正被血咒侵蚀,“你的血在篆刻我的罪证。”

      仿佛印证一般,宋姜姜的智齿顷刻发烫。

      X光影像般的三维投影在她视网膜闪现——

      原本的臼齿正被神纹包裹重组,形成微型噬魂钉的形态。

      实验室监控画面突然切入她的脑海:玻璃柜中的《天纲卷》正在外渗出鲜血。

      安保系统发出刺耳警报——
      【检测到活体DNA,匹配者——季砚钦】

      宋姜姜腕间的血契图腾骤然灼烫。

      下一刻,季砚钦握着她的手按向棺壁。

      玄铁棺椁瞬间熔成金箔,底下裹缠的尸骸猛然齐齐睁眼。

      “游戏开始了。”季砚钦低沉的声音擦过她耳际。

      霎时间,底下万千噬魂钉凌空倒悬,箭簇般的尖端折射出血咒寒光,直指她眉心。

      宋姜姜眼神一凛,再次反手将裱画刀捅进他心口,刀锋快准狠卡进了第七枚噬魂钉的接缝处。

      金箔纸裹住钉身的刹那,她手腕猛地上挑。

      这正是揭裱古籍托心纸的独门手法。

      既是书灵,那么和古籍修复应该有共通之处。

      咔嗒。

      噬魂钉裂响如帛裂。

      她的血渗入钉体,像脱酸剂般迅速腐蚀着千年魔气。

      季砚钦瞳孔骤缩。

      封印竟然……松动了?

      异动带来的剧痛令他轰然跪地。

      他被迫俯身,发丝垂落在宋姜姜血汗斑驳的锁骨上,像在吸食她的魂魄。

      箭雨袭来的瞬间,她胸口的噬魂钉爆出金光。

      现代实验室里,林鹤年看着实时监控浑身发冷。

      《天纲卷》无风自动,书籍泛黄表面显露出斑斑点点的暗红色,空白处缓缓浮现朱砂小楷:【今以修复师宋姜姜骨血,缮补弑神者季砚钦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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