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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银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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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言从放在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往旁边摸了摸打火机,想起来当时发火的时候被自己扔了,现在没心情找。
裴予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图案花哨的白底打火机,轻轻一抬盖,蹿出两股火苗,差点烧到凡言的手指。
“你个没良心的,谋杀亲夫啊!”凡言在空中等敬烟的手指迅速抽了回来,瞪了他一眼。
裴予泫笑了,今天拿的打火机不凑巧,忘记是艺术款了,他也不是有意的。
“意外意外。”裴予泫给凡言点上烟,下一秒眼神瞟到藏起来的烟灰缸,烟头堆得像座小山。
凡言刚吸一口,就被裴予泫夺了去。
“想多活两年就别抽了。”指了指放在不明显处的烟灰缸,语气风轻云淡。
抽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凡言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伸手去抢,却被裴予泫一把擒住。
草,这小子怎么力气那么大。
“行行行,”凡言甩甩手,裴予泫松了劲,“那你打算接下来做点什么。”
时钟上的指针走到了十二点,别墅内从裴予泫回来后就暖起来了。裴予泫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的三角钢琴旁,按下几个音符,他不会弹,凡言也不会,买回来纯属当装饰品用。
“画点东西,”裴予泫抱着手靠在琴边,穿着黑色西裤的两条修长的腿交叉站着,上身是休闲装的西服,抬头看着凡言,嘴边挂着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
“我好像以前就想画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说不定我不止能做个成功的商业,也能做个艺术家。”
凡言松了口气,要是裴予泫又说出要干番大事业,两人又要开始吵了,这个话题只要被提起,免不了他们二人费口舌辩论。
“可以,逢管你画出什么来,到时候你画展,我给你大办特办。”凡言走到裴予泫身边。
裴予泫环住他的腰,蹭着凡言面颊,高挺的鼻梁戳着他。
“那我要是画得烂怎么办,”裴予泫嗤了一声,“怕是要身败名裂哟。”
“画再烂我都出钱买,”凡言躺在他怀里,捏了捏他的手指,“裴总开个价,黄金万两我都买。”
凡言的心彻底松了下来,他脾气不算好,总发火,遇到裴予泫后,算是个他这颗常燃不熄的火种降降温。
他由着裴予泫抱自己上楼,前面一通发火的炮仗现在被人稳稳当当按住,收服他的人能耐真大,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是踏实的。
氤氲的浴室内,热水哗啦啦砸在瓷砖上,凡言关掉水龙头,擦干身子走出来。
裴予泫靠在床上,手里抱着本书,凡言从浴室出来瞥到眼书名——《艺术家的自我修养》
“噗嗤”,他实在没忍住,偏过头笑了阵才回头,这小子倒是会学,简单粗暴,给他装上了。
裴予泫轻挑眉毛上扬,缓缓抬眼看向他,暖黄调的床头灯光照在他脸上,还真有艺术家的样子。
“怎么?”裴予泫合上书,手指夹在看过的那页间,另只手掀开旁边的被子,“我看会就睡了。”
“你看这书,”凡言指着书名,“是要干什么?”
“显而易见,”裴予泫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书,“艺术家,懂不懂?”
凡言笑出声,他绝对不是要打击裴予泫,当然裴予泫长得也很艺术,非常完美的脸,但这幅姿态着实让他想笑,太会装逼了。
凡言还没笑完,忘记静音的手机弹出一连串消息提示音来,他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手机,王秘书给他发了一堆文件夹,有关这次和天瑞的合作。
瞟了眼文档,他就知道肯定出问题了,不然王秘书不可能三更半夜找来,手指在屏幕上来回翻动,凡言的脸色肉眼可见严肃起来。
“怎么了?”裴予泫把书放在一旁,开口问道。
自从他失忆后,很多事情都是凡言在管,可想而知工作量有多大,换做常人还要照顾一个病人,简直分身乏术。但凡言不一样,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陪裴予泫的时间一点没少,工作上做事也更稳当了,诺信不仅没倒下去,和凡言的格曼利发展迅速。
凡言沉了口气,相关材料他之前也有看过,王秘书显示正在输入中。
“小问题,”凡言坐在床边,一幅下一秒就换衣服出门的架势,语气却故作轻松,“天瑞的事。”
裴予泫从床上挪到凡言身旁,搂住他道:“厉总和你交情不浅。”
凡言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结实了不少人缘权贵,要害他的人也要有点本事。
王秘书发来的消息让他松了口气,没想的那么严重,不用现在立刻跑公司处理,不过是小啰啰打架,明天约厉晏珽见一面。
裴予泫见凡言面色缓过来,看来这件事对凡言来说不算什么,拍了拍他的肩,把人拉到床上躺着。
“解决了吧,”裴予泫收走他手机,在唇上落下晚安吻,“该睡觉了,凡老板。”
凡言扯了边嘴笑,行,睡觉。
把凡言哄睡着后,裴予泫解锁了他的手机,神色自若的翻阅起消息,看完给手机充上电,眼神冰冷地盯着黑屏的手机。
早上裴予泫被定的闹钟吵醒,去四楼健身完冲个澡,下到一楼给凡言做早饭。
“凡言,”裴予泫捏了捏他的脸,“起床了。”
凡言皱着眉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裴予泫笑了下,“起床啊,凡老板怎么还赖床了。”说完把凡言拎了起来。
“裴予泫你找死啊!”凡言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这巴掌没甩他脸上是自己尚存理智。
“要迟到了,我给你做了早饭。”裴予泫亲了亲他侧脸,蹭了蹭。
凡言没睡够,昨天心情坐了一天过山车,两眼一睁一闭就又要上班了。
“我是老板怕个屁迟到,我想上就上,不想上就待家里。”凡言吵着起了床。
他今天必须去公司,也必须准时上班,昨天半夜发的开早会通知,人为什么要为难自己,下午再开会不好吗?
送凡言出门后,裴予泫把盘子扔洗碗机里定了时,他就去三楼临时布置的画室里,开始他的绘画大业。
成盒的水彩颜料,各式画笔,纸张都整齐放在柜子里,画材昂贵精致。
坐在画架前他落笔快准狠,要画成什么样,都能一眼定夺下一步。
画到一半他站起来伸展片刻,“啧,要说我裴公子智商超群呢。”
裴予泫拿起貂毛笔,蘸了点颜料,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当年把我逼急了,我现在可能真的会是声名在外的艺术家啊。”
昨日大雨,今日天晴,画室的窗大开着,白色蕾丝窗帘被吹得扬起,暖阳当空照,黄叶散落在柏油路上。
裴予泫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转来转去,举起来放在空中。
“多事之秋呐。”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细品下来是背后的狠戾。
银杏叶从他手中滑落,跌落在院内高墙之下,一墙之隔的院外栽满了它的伙伴。
“小泫,听妈妈说。”女人红着眼眶,眼神中满是慌乱和哀求,秋风刮起路边的银杏叶,她的发丝黏着泪水凌乱地贴在脸上。
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裴予泫的手,“妈妈养不活你,你跟我逃不过那疯女人,你去找爸爸,你去找爸爸!”
女人崩溃发狂大喊着,这仿佛用尽了她所有力气,栽倒在地。
“去,快去,就在那里,去找你爸,别回头,再也别回来!”女人哑声道,松开捏的发白的手,推了裴予泫一把。
推了这一把,留下裴予泫一条命,但这何尝不是另一个深渊。
裴予泫回到画架前,抬手画下一笔,他眉间微皱,流露出厌恶神情,这笔画得不好,歪了。
他很多次都想过去死,或者说在他进裴家的那一刻,裴予泫就死了,孤魂野鬼流落无人街头。
他就像这片银杏叶,落在不属于自己的高墙院内,无法动弹,只能腐烂在泥土里,当作陪葬。
裴予泫坐在凳子上,随意叉开的双腿摆在画架外,继续沿着那不满意的一笔画下去,纵使他不满意,废了这整副画也可惜。
“一步错,步步错。”他低声自语,蛊惑的语气和对凡言时的不一样。
最终得到一张看似完美的废稿,也许拿到一张诓骗得到的入场券。
在落下最后一笔,裴予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解锁屏幕,他忽然舒心一笑,被这幅画毁掉的心情顿时好了,未知号码发来一条:
「银杏已黄,可收。」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几个键,裴予泫眯起眼,拇指悬在删除腱上哼顿半秒。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也瞥见自己嘴角的弧度像一把淬毒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