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勾栏友 ...

  •   想必所有神仙中,就数本仙当得最窝囊,下凡来办个事竟能被凡人给迷了。
      我悠悠转醒,心中很是羞愤,便一直闭着眼,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我的手与脚皆被绳子缚住,嘴也被封住,眼上蒙了块黑布,身上沉甸甸的,像是被压了茅草。身下是木板,一颠一颠,底下传来轮毂转动之声,想来我是在一辆板车上。

      身上麻药的劲儿还未过去,挣扎不得,我如同一条死鱼,直挺挺地躺着,心中默念玉皇大天尊,太乙救苦天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待我按位次念到七十二地煞星中的最后一位星君时,板车终于停了。
      有人将我身上茅草挪走,又将我提起,带走,最后将我扔在某处地上,周围浮动着扑鼻的香气。

      “眼罩揭了我瞧瞧。”一个妩媚的声音道。
      有人揭了蒙眼的黑布,我眼前顿时光明,面前站着一个着桃色薄衫,面敷浓妆的美妇,一个不认识的壮汉,再一个,便是昨日将我骗去他家然后将我迷倒的柴夫。
      那女人见了我,立刻眉开眼笑,道:“呦!这可不是凡品,哪儿弄来的?可别是哪个显贵家的孩子。”
      “妈妈放心,”那柴夫谄媚地笑道,“我见着她时,她一个人站在京郊路边,说是要去投奔谁,不是本地人。”
      “嗯,”那女人点点头,“可还是个雏儿?”
      “不是哪儿能献给您,您这儿的规矩小的明白。”
      那女人一挑眉,她身边的壮汉便抛给柴夫一兜银子,他扒开袋子略略数了数,立刻喜滋滋地退下。

      旁观了半晌,总算是明白了,我这是被发卖到青楼来了。
      青楼这个地方,韦伊师兄曾给我讲过,说这里是个吃女人的地方,凡间男子在这里做了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死后魂魄入了冥府,都是要一条一条列出来受刑的。
      为了一时愉悦,换得地狱业火炙烤,魂魄受损,也不知要修养几世才能修养回来。

      我默念了两句仙诀,未感应到我的玉佩,想来在将我送来青楼前,就已被那柴夫一家给摸了去。
      想起昨日那柴夫领我回他家时,我还夸他是个热心肠,却未料到这肠子是黑的,本仙在瀛洲修行几千年,尚未习得识人的本事,来一趟凡间倒是结结实实地领教了。
      青楼女子么,日常是做什么的,我大概是知道的,无非是陪客人喝喝小酒,唱唱小曲儿,晚上行那云雨之事,与双修之术颇为类似,不过,凡人身子不比仙人干净,若是因此染上什么病来,有失我仙人之颜面。
      再则,想到昨晚被下药后,那柴夫之子欲对我行不轨之事,彼时我心中生出一股厌恶之情,看来这种事,也并非随便一个人便能做得的。

      那美妇见我还算乖觉,便令人将缚住我的绳子解了,口塞也取了。
      “你不必想着怎么逃出去,进了我们醉烟楼,除非有人给你赎身,否则别想踏出后院半步,你看他,”她一点身旁的壮汉,“这样的,我们醉烟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布置了,你瞧得见的瞧不见的,共有八十一位,你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出去,可听明白?”
      我轻轻点头,眼下只有静观其变了。
      她满意地笑道:“老身无意了解你的过去,你自己也最好忘了,只当是前尘往事,从今往后听我柳如烟的,安分做事,醉烟楼不会亏待了你。”
      我再一点头。
      柳妈妈接着道:“嗯,你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儿吧,以后就用新的名字过活。”
      我想了想,道:“朱雉,就叫朱雉吧。”
      柳妈妈一笑,默许了,接着便着人带我去后院安排住处。

      我在醉烟楼后院待了几日,这些日子没见过男人,周围全是漂亮姐们,她们带我熟悉环境,与我诉说苦闷。我听了几日各姐们的风月往事,比以往韦伊师兄讲与我听的故事都要精彩,都说百闻不如一见,这凡间,确实有趣。
      待得第五日上,柳妈妈终于给我,花名雉儿,安排了差事。

      醉烟楼二楼雅间,暗香浮动,屏风将屋内隔了两进,柳妈妈带我进了门,低笑一声,道:“夕公子大驾,老身失迎,该死该死,上回您道我们醉烟楼没一个能入眼的,这不,老身新近得了个天仙般的,首先便带来给您掌眼。”
      屏风内侧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嗯,进来吧。”
      柳妈妈将我往里一推,在我耳边道:“这位夕公子乃是顶尊贵的客人,好生伺候着,别给醉烟楼丢份儿。”
      我略一点头,心想本仙竟有一日要肩负起为青楼撑脸面的重担,真是命运无常。

      柳妈妈退出时不忘体贴地带上门,我站在屏风外头,一声不吭,敌不动,我不动。
      那位夕公子靠坐在桌沿儿,桌上点了盏琉璃灯,将人影映在屏风上,看着似乎有些寂寥。
      我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立了片刻,终于听得他道:“柳如烟没有教你怎么伺候人?”

      教是教了,但本仙托了韦伊师兄的福,在瀛洲岛向来是被人伺候的份儿,可从未伺候过人,一时间有些放不开。
      我慢吞吞地挪过去,环顾四周,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夕公子的面前。
      夕公子接了,却只拿在手上不喝,似乎有些不耐,道:“把衣服脱了。”
      我愣在原地,一上来就如此奔放吗?不应该酝酿酝酿吗?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你……”夕公子皱眉,抬头看我,却突然呆住,那个“你”字卡在喉咙半咽不咽。
      我挑眉,亦看向他,我怎么?
      他目光闪动,脸上神色一忽儿惊诧一忽儿惋惜一忽儿落寞,很是精彩,不过在琉璃灯的照映下,细细看他,此人长得可算是惊为天人了。
      眉如剔羽,一双凤目眼波流转,白齿红唇,如果说之前在乌南山见到那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英俊中的英俊,那么这位便是精致中的精致。
      我秦艽此回出瀛洲可算是大大的长见识了,今日得知一个道理,那便是世上好看的人儿真的很多。

      夕公子呆了片刻,方才正色,道:“你叫什么?”
      我福身道:“回公子,大家都唤我雉儿。”
      “雉儿,”他点头,神情内敛,道,“是了,你不是她,只是乍看之下有些神似罢了,细看其实不太像。”
      原来是认错了人,我说方才怎么瞧着我还能瞧呆,我这副容貌虽然在凡人里算是不错,但比起他自己来可是自惭形秽了,他每日清早起来梳洗,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恐怕就要如痴如狂了。

      经此一出,夕公子似乎没了兴致,也不叫我脱了,对我的来历倒是好奇起来,问东问西。我是神仙这事自然是说不得的,只道自己是从东边来京城投奔亲戚,路上被迷了卖到青楼来,再装模作样洒了几滴眼泪。
      夕公子听完,很是同情,爽快道:“你也是可怜人,你我也算有缘,我便将你赎了,带你去找你的亲人,如何?”
      我毫不犹豫道:“多谢公子!”

      夕公子名叫夕离,称自己是浪迹天涯的江湖人,近来浪迹到了京城来,便在此多待了几天。我瞧他出手大方,估摸着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说是浪迹天涯,其实是离家出走吧。
      我此前说来京城投奔亲戚,实乃瞎说,夕离却要带我寻亲戚,我只好暂时把夏晚年当作亲戚,但几日下来,并未在京城探得夏晚年的踪迹,想来是不在此处了。
      我佯装失望,道:“我也是听长辈说,我那远房亲戚家住在京城,多年未走动,想来是搬走了,亏得夕公子为我忙里忙外,真是愧疚得紧。”
      夕离却并不在意,只道:“既如此,你便暂且跟着我吧。”

      夕离此人十分热心,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他却对我如同至交,一扫当日醉烟楼初见时的清冷。
      我很高兴,这或许就是朋友吧?
      要说朋友,莘染有许多朋友,她时常四处走动,广交善缘,今儿从昆仑山给我带王母娘娘的蟠桃,明儿去南极长生大帝座下听论道会,一天天的很是繁忙。

      我问夕离:“我们可算是朋友了?”
      夕离愣怔,道:“你觉得,我们算是朋友?朋友之间该当如何?”
      我回忆了与莘染之间的相处过往,道:“时不时在一块,做些消磨日子的事情,例如,说说闲话,聊聊八卦,若朋友遇到困难,也定是要帮上一帮的。”
      又回忆了这段时日与夕离的相处日常,道:“我流落至青楼,你帮我赎了身,我又陪你浪荡闲逛,这么看或许能够算是朋友吧。”

      夕离不语,神色间似乎在回忆遥远的往事,片刻后道:“我曾有个朋友,但那只是我单方面以为是朋友而已。”
      “哦?”我竖起耳朵,夕离很少谈及过往,眼下似乎要忆往昔了。
      “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在我还未离家时,在我还未成年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