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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镜像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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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度复盘会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午后，让人喘不过气来。投屏上，数据漏斗的缺口触目惊心，就像被蛀空的蚁穴，不断吞噬着团队的努力成果。林见秋身着剪裁精致的职业套装，红色甲油涂抹得鲜艳夺目，她手中的激光笔敲击着投屏，节奏比《野蜂飞舞》还要急促，“哒哒哒” 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仿佛是倒计时的钟声，一下下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DAU 每掉 0.1%，相当于蒸发三辆特斯拉 Model S。” 林见秋的声音冷若冰霜，像手术刀刮过骨节，透着刺骨的寒意。会议室里二十颗头颅低垂，宛如忏悔的稻穗，每个人都不敢直视她犀利的目光。大家心里都清楚，数据的下滑意味着业绩的惨淡，而这背后牵扯的，是无数的绩效考核、奖金发放，甚至可能是职位的变动。
李之心坐在会议桌旁，视线不自觉地黏在林见秋锁骨上方。那里新添了枚蝴蝶结丝巾，本应是增添优雅气质的配饰，却怎么也掩不住青紫的留置针痕迹。那痕迹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在她看似光鲜的外表下显得格格不入。她的高跟鞋尖在地毯上碾出一个个小旋涡，这场景让李之心突然想起老家碾米厂里那些被压瘪的谷壳，脆弱又无助，就如同此刻会议室里的众人，在业绩的重压下，毫无还手之力。
“李工，解释推荐算法偏差。” 林见秋的声音陡然提高，像一道命令，不容置疑。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聚光灯般投向李之心，那目光中，有好奇，有期待，更多的是担忧和审视。李之心感觉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浑身不自在。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PPT 上原本清晰的柱状图此刻在他眼中扭曲成了监狱的铁栅，要将他困住。
“高龄用户活跃度低，系统自然倾向年轻群体…” 李之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可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他试图用专业的术语和看似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算法偏差，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自然？” 林见秋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你修改参数时怎么没想起‘自然’？”你们以为我在乎DAU？我不过是替股东们擦屁股。"她的眼神如利箭般射向李之心，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块，压抑得让人快要窒息。
许明远坐在李之心旁边，手机在桌下不停震动。他悄悄瞥了一眼屏幕，直播间的弹幕像瀑布般疯狂冲刷着屏幕：“女魔头在线吃人！”“打工人保护协会何在？” 他心里暗自叫苦，偷偷用脚碰了碰李之心，示意他小心应对。李之心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代码篡改的雨夜记忆在颅内如走马灯般闪回 —— 监控摄像头那令人胆寒的红光，茶水间咖啡机突兀的嗡鸣，还有苏棠睫毛上凝结的水雾，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却又像一场噩梦。
就在这时，林见秋突然踉跄了一下，手中的激光笔在投屏上划出一道猩红的裂痕，就像一道伤口，撕开了这场会议表面的平静。她扶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真丝衬衫被冷汗浸出深色斑块，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散会。” 两个字从她齿缝中艰难挤出，声音沙哑而疲惫。她的高跟鞋像是陷进了沼泽，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李之心见状，本能地冲上前去。就在他靠近林见秋的瞬间，她的假睫毛正一片片脱落，露出了早年烫伤的眉骨，那里有块月牙形疤痕，像一道未愈的代码漏洞，突兀又刺眼。这道疤痕仿佛在诉说着她不为人知的过去，那些曾经的伤痛和挣扎，此刻都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李之心心中一阵酸涩，原来，在林见秋强势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么多的痛苦。
仁爱医院的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那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李之心的咽喉，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林见秋躺在急救床上，身体蜷成虾米状，痛苦地呻吟着。她脖子上的丝巾滑落，露出了化疗用的 PICC 导管，那导管像一条青蛇，盘踞在她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格外恐怖。护士掀开林见秋的衣袖，PICC导管的透明敷料下渗出淡黄色组织液。“每周要换两次膜，您总说开会没时间。”护士皱眉撕开旧敷料，酒精棉擦过发红的皮肤，林见秋的指尖猛地抽搐，像被代码烫伤的服务器。
李之心坐在床边，翻看她手机里的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每天的治疗安排：“*7:00 司美格鲁肽注射”“*9:30 中药热敷（忌咖啡）”“*15:00 化疗第四周期”，这些文字像一把把刀，刺痛着李之心的心。而在备忘录的最后一页，是一段潦草的谱子，《广陵散》的片段间夹杂着产品需求：“用户画像颗粒度需细化到 LBS 热力图层级…” 李之心看着这些，思绪飘回到大学旁听的古琴课上。教授说，这首《广陵散》讲述的是刺客的悲怆，充满了反抗与无奈。而此刻，监护仪的嘀嗒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比琴弦的颤音更让人揪心，仿佛在倒计时着林见秋的生命。
午夜，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监护仪的声音。林见秋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离。她拔掉心率夹，指甲下意识地抠着床单上的消毒线，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二十年前我在网吧写代码，泡面汤滴进键盘也不擦 —— 那时候相信技术能救世。”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笑容里混着药味和无尽的沧桑，“现在呢？我们不过是给资本搭戏台的码农。”
李之心默默地递上温在保温杯里的中药，药渣沉在杯底，就像无数个未解决的 bug，象征着他们工作和生活中那些无法逃避的难题。窗外，平安大厦的 LED 屏正轮播着 “元宇宙购房” 的广告，虚拟豪宅的泳池泛起不真实的蓝光，与病房里的压抑形成鲜明的对比。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好的、完美的，可现实却如此残酷。
“提拔你，是因为你眼里还有光。” 林见秋突然抓住李之心的手腕，留置针的胶布黏住他的皮肤，“别让它熄灭，哪怕… 哪怕要骗过自己。”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嘱托，仿佛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李之心身上。李之心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许明远的直播提醒突然炸响。手机屏幕里，许明远正站在李之心空荡的工位前，推销着 “高管猝死险”：“家人们看！这就是改算法的福报！” 林见秋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然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告诉小许… 他的保单我买十份。” 她的笑声在病房里回荡，充满了悲凉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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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远精心策划的求婚现场，本应是浪漫而温馨的，可此刻却像一场蹩脚的情景喜剧，充满了荒诞和尴尬。Coco Park 广场上，九十九盒自热火锅拼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每盒盖子上都贴着抖音热门情话：“你的辣度是我戒不掉的瘾”“愿做你永远的加热包”，这些情话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还有无数手机摄像头对着现场拍摄，直播画面里，直播间人数像火箭般飙升，很快就飙到了十万。
许明远穿着精心挑选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单膝跪地，手中举着 DR 钻戒，脸上洋溢着紧张又期待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出那句 “宝宝，你愿意…”，女友却突然掀开火锅盖，原本甜蜜的表情瞬间凝固，脸色变得很难看。“生产日期还有三天过期？” 她质问道，质检员的职业病让她对食品的保质期格外敏感，“许明远，你的真心也临期了吗？”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现场。弹幕如洪水般淹没屏幕：“剧本吧？”“退货！退货！” 许明远的笑容僵在脸上，像一尊劣质石膏像，充满了滑稽和无奈。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之心听到消息后，匆匆赶到现场。他挤进人群时，正好看见钻戒滚进下水道栅格，那枚象征着永恒爱情的戒指，在污水里闪烁了一下，反光碎成星屑，仿佛他们的爱情梦想也随之破碎。李之心心中一阵唏嘘，看着失魂落魄的许明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那晚，城中村的天台堆满了精酿空罐。许明远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开瓶器，不停地撬着心形火锅盒，红油溅到他的衣服上，滴在李之心的格子衬衫上，像一滩未干的血，格外醒目。“她说彩礼要三十万，抖音收入截图是 P 的…” 许明远打了个混着啤酒花的嗝，眼神有些迷离，“罗翔老师说爱具体的人，可具体的人… 他妈的根本爱不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在夜空中回荡。
李之心望着远处腾讯大厦的霓虹灯牌，那闪烁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此刻，“灵魂匹配” 的服务器正高速运转，吞吐着千万条求爱数据，可现实中，真实的心跳却在酒精里腐烂。他想起自己篡改的算法，那些代表着匹配度的粉红爱心，不过是代码的障眼法，像许明远直播间里的滤镜，看似美好，实则一碰就碎，根本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你知道最荒诞的是什么？” 许明远突然举起手机，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求婚视频点赞破百万，骂我的人越多，佣金越高。” 他大笑起来，笑声像生锈的锯子拉扯夜色，充满了苦涩和自嘲，“这他妈才是元宇宙！”
就在这时，苏棠的来电闯入。李之心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钢琴曲的声音，伴随着苏棠焦急的声音：“我在医院… 林总情况不太好。” 李之心心里一紧，看了一眼许明远，只见他正对着虚空干杯，易拉罐环套在无名指上，折射出凄惶的银光。李之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匆匆向医院赶去。
凌晨的肿瘤科走廊，安静得只能听到偶尔的脚步声和病房里传来的仪器声。苏棠坐在林见秋的病床边，香奈儿外套皱成了腌菜，头发也有些凌乱。她正用棉签蘸水，小心翼翼地润湿林见秋起皮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苏棠抬起头，看着李之心，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她的美甲剥落处露出本甲，像褪漆的朱门露出木质纹理，透着一种疲惫和憔悴。
李之心点了点头，心里一阵难过。就在这时，他的钉钉突然弹出告警 —— 后台日志显示 “林深见鹿” 正在爬取算法源码。他浑身发冷，想起林见秋病床上那句 “要骗过自己”。他望向病床，监护仪的绿光里，林见秋的手机屏幕幽幽亮着，论坛登录 ID 赫然是 “林深见鹿”。他突然明白，原来林见秋一直都知道算法的问题，她的那句 “要骗过自己”，或许是对现实的无奈妥协，也或许是对他的一种警示。
许明远的语音留言在此时响起：“兄弟，我接了个大单… 给殡仪馆直播代客哭丧。” 他的笑声像砂纸打磨耳膜，“这年头眼泪都能变现，你说魔幻不魔幻？” 李之心听着语音留言，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一切都变得如此荒诞不经。
李之心走到安全通道，点燃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摇曳中，他看见玻璃幕墙上重叠的倒影 —— 穿病号服的林见秋、涂战损妆的苏棠、戴易拉罐戒指的许明远，还有他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数据与人性之间走钢丝的伪神，看似掌控着一些东西，实则随时可能坠落。
在这座玻璃城里，每个人都在努力寻找着自己的方向，可现实却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倒映出的都是扭曲的梦想和无奈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