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釉色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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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三年七月初七，汝州宝丰清凉寺。
江砚站在窑场青砖照壁前，右眼虹膜里游动着量子钟的荧光。缠枝莲纹呼吸面罩滤过草木灰的颗粒，却挡不住窑火炙烤陶土的气息。他垂目看向腕间时勘仪，全息屏上跳动着精确到毫秒的参数：窑温1240℃，氧化焰持续时间比《窑务纪略》记载的少了0.3秒。
"温度曲线偏移会导致釉色泛黄。"他对着耳麦低语，黑色制服袖口滑出半截银链，末端的银杏木怀表贴着腕骨震动。时空管理局的防护服在北宋盛夏显得格格不入，远处劳作的窑工却似看不见这道突兀的玄色身影——认知过滤系统正在生效。
忽然有青瓷开片的脆响刺破热浪。江砚循声望去，见东南角的龙窑旁立着个青衣少年，粗麻短打沾满窑灰，手中却捧着盏未上釉的素胎。这情形古怪得令人心悸，时勘仪显示方圆十里内不该有活体存在。
少年转身的刹那，江砚的怀表盖突然弹开。鎏金指针在《鹧鸪天》词牌上剧烈震颤，表盘内侧镶嵌的北宋铜钱泛出诡异的青芒。这是时空信物共鸣的征兆。
"监察官已抵达作业区。"机械提示音在耳畔响起。
江砚蹙眉关闭通讯器。此次北宋汝窑修复任务属于S级机密，按规程根本无需监察官介入。他快步走向龙窑取样点，却在拐过柴垛时撞见更离奇的场景——
穿月白苎麻直裰的男人正蹲在窑口，左手握着明代永乐青花压手杯，右手随意折了片芭蕉叶去接檐角滴落的雨水。当那泓北宋天禧三年的雨水落入永乐年间的瓷器，江砚的时勘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沈昭，时空管理局三级监察官。"男人起身时，颈间银链系着的半枚铜钥匙从领口滑出，"江首席在找这个？"他晃了晃手中青瓷片，冰裂纹里渗着星芒般的釉色。
江砚的呼吸面罩突然起雾。隔着朦胧的防护镜，他看见对方风衣袖口的金丝缠枝莲纹竟与自己的怀表链纹样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当沈昭靠近时，怀表内侧的北宋铜钱开始渗出细密血珠。
"监察令。"沈昭将盖着朱雀纹火漆的公文拍在柴垛上，"江首席的修复方案里，可没提到要采集活体DNA样本。"他指尖点在全息屏某处，画面定格在青衣少年递出素胎的瞬间。
江砚摘下面罩，露出眼尾那颗淡褐色小痣："时空管理局条例第四章第十二条，监察官不得干扰现场作业。"
"真遗憾。"沈昭忽然探身逼近，银链擦过江砚的锁骨，"我接到的指令是..."他话音戛然而止，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窑场西侧。
青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十步开外，手中素胎已变成天青釉莲花盏。更骇人的是，盏底釉下竟显出半个指纹——来自二十世纪的聚乙烯材质。
"认知过滤失效了。"江砚疾退两步，黑色军靴碾碎满地窑渣。时勘仪显示空间曲率正在畸变，原本该是透明人状态的少年，此刻却直勾勾盯着沈昭颈间的铜钥匙。
沈昭突然甩出青花杯。永乐年间的瓷器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稳稳接住少年怀中坠落的祭窑文书。泛黄的麻纸穿过时空结界，在触及杯壁的刹那自燃成灰，唯余几行字迹浮现在杯底：
【宣和三年七月初七窑官私改釉方青衣者代祭】
江砚的怀表链突然绞紧腕骨。当他用簪花小楷在时勘仪记录此事时，笔尖竟自动描摹出沈昭的侧脸轮廓。而沈昭的素描本不知何时摊开在窑砖上，画中的汝窑布局图正渗出新鲜血渍。
"有趣。"沈昭用银钥匙挑起燃烧的纸灰，"这孩子的骨灰成分里，有1958年生产的宣纸纤维。"他突然抓住江砚的手腕，"劳驾，借首席的怀表测个同位素。"
肌肤相触的瞬间，怀表盖内侧的铜钱突然立起旋转。江砚看见沈昭的瞳孔里闪过凤凰纹路，而自己的异色瞳中映出漫天银杏——每片叶脉都是断裂的时间线。
青衣少年忽然开口吟唱，用的竟是民国时期的北平官话："莫向窑前问因果，且看来年春雪时..."他手中的莲花盏应声碎裂，瓷片如刀锋袭向沈昭后心。
江砚本能地扯动怀表链。银杏木表壳弹开的刹那，所有瓷片诡异地悬停在半空。沈昭却轻笑出声，鎏金银杏书签从指间滑落，精准刺入时空扭曲的节点。
静止的瓷片突然化作青蝶纷飞，每只蝶翼都映着不同年号的铜钱。当最后一只青蝶停驻在江砚肩头，他听见八百年前的自己正在说："这次换我等你。"
暴雨倾盆而下，沈昭的风衣下摆在风里绽成墨莲。他弯腰拾起那片民国产宣纸灰烬，对着惊雷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次轮回里，你倒是把簪花小楷练得愈发俊逸了。"
江砚正要追问，却见青衣少年在雨中逐渐透明。最后消失的是那双手——掌心纹路竟与自己在实验室被瓷片割伤的伤痕完全重合。少年消散处，有片殷红如血的银杏叶飘落，叶脉里浮动着DNA螺旋的光纹。
"江首席。"沈昭突然将染血的银杏叶按在他怀表上，"你说监察官有没有权限查阅修复师的记忆库？"
暴雨冲刷着窑场青砖，积水倒映出两个交叠的身影。江砚看见二十岁的自己正在给某人系上鎏金步摇，而镜花水月里的另一人，穿着监察官的制式风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釉色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