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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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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涌动,周身没有缝隙,死亡的无力感全速前进。
邵陵用力转动按钮,还是纹丝未动。在抬眼去看身下的人时,他双手已经垂落在座椅旁边,失去了动力。
海水掩盖湿润的眼眶,心里揪起刺痛。都说人死前脑子里会快速放映生前的事迹,然而此刻邵陵脑海里全都是邱卓,一帧帧,一幕幕……
从他们第一次在警校见面,一起训练,一起考试,再到后来一起工作。
放映机快速转动,身前的男人却渐渐不动了。
邵陵心里说不上来的难过,伸手握住邱卓那只散落无力的手,感觉非常轻,又那么重,压到他喘不过来气。他只能紧紧抓住将要溺亡的手,离他远去的手。越是想握紧,就越是抓不住。
目光透过车窗,海面的阳光星星点点,照不进他们此刻所在的水位区。
他真的不想放弃,不想放弃邱卓,不想放弃他出生入死一路走过来的兄弟,这是他人生路上的风标。
他们相见的第一眼,邱卓身上的那种成熟稳重,从善如流的样子。心中纵有万般丘壑,面上也不显山水,这种冷静与理智是邵陵没有的。不可否认,那一刻他钦佩这个男人。
事实也就如此,邱卓是组里的佼佼者,邵陵一个劲地跟在后面,就不会掉队。渐渐地,他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邵陵了。
可是他不愿意那份静应了现在的景,这是活生生的人,是一条命,一条刻在他生命里的标线。
邱卓怎么会死呢?
不可能的……
这不可能!
决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发了疯似的继续转动按钮,绝不认输。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要赌一把,除了自己,邱卓便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座椅动了。
邵陵终于看到一丝希望,双手一起去掰,膝盖顶在座椅上借力,神色充满戾气,眼泪直飙。
车与海水交融,人力与金属对决。
老婆你给点力啊!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
别生气我把你弄坏了!
一瞬间座椅向后倒去,邵陵立即把人从车里拖出来,单手搂住邱卓的胸口,就开始往上游。
时间无穷无尽,海面也仿佛遥远起来。上游的过程,如同濒死前漫长的等待。邵陵知道,他必须争分夺秒。
猛冲出水面,来不及把气喘匀,就拍着邱卓的脸。直到那人咳嗽出几声来,他才感觉到紧挨着自己的那具身体又动起来,不再如刚才一般死气沉沉。
邵陵带着人向岸边游去,水里还是很危险,在下面待了那么久,他也快脱力了。竭力搂住人拼命游着,借着水流的力涌向岸边。
靠岸。
他将人翻过来,用力拍打背部,邱卓喝进去的那些水同样可以要了他的命。
呕——
哗啦啦的水从邱卓胃里倒出来,邵陵将人放平,接着不停做起了心肺复苏。汗水夹着海水一道滚落,滴在了地上,石头上,还有邱卓的脸上和身上,周围印湿一片。
许久,邱卓又咳出一口血水,呼吸也顺畅了。邱卓看见那滚动的,重新泛起热浪的胸膛,心口一松,仰着头朝后倒去。
带着紧张与后怕的血回流进邵陵心脏,将他的身体撞得咚咚作响,不绝于耳的心跳声在此刻给他带来莫大的安全感,这也许才能证明他们还活着。
得救了。
劫后余生。
邱卓撑着地面艰难坐起来,扯出一个微笑。
邵陵觉得难看死了!
片刻后邱卓说了句,“谢谢。”
邵陵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谢什么?”
谢谢你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没有放弃我。
邱卓捋顺气:“谢谢你的哆啦A梦宝盒,里面竟还有剪刀。”
这他妈像是劫后余生吗!
邵陵翻着白眼,使了全身的力一拳砸在邱卓身上,直接将人又捶倒在地上。
海天平静又辽远,他们就这样一起躺着,不约而同笑起来。
“你要谢的是我宝贝儿,要不是我换的高配版,你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邵陵道。
他们是上来了,曾经那辆迅猛的豹子嵌入了海底。
而肇事者早已逃逸。
“哥,那两个搞定了。现在怎么办?”说话的男人正是刚才撞车行凶的人。
“林觉修呢?怎么还没来?这地方不能待了。”丁野装着弹夹着急问道。
“老实点!”
一道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响起,伴着女人高跟鞋的声音。
丁野抬起下巴,心下暗道不好。
目光所去,只见林觉修被人扣在梅姐身后。女人眼里闪过精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浅笑,“你是在找他吗?他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时间倒回到几小时前。
鎏金大地的顶层,屋里站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分明能看到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神色。
“你去查查,别被发现了。”愤怒爬满梅姐的脸,“吃里扒外的东西。”
得知丁野的行径后,柳梅要气疯了。自己手底下的人背着她都要踩到她头上了,背地里接着付盛伟拉出的屎,干起了活计。让他找人,他倒是给自己先挑起来。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胃口太大也不怕撑死!
林觉修双手被缚住,身后有无数把枪明晃晃地亮着,他一丁点都不敢乱动。
“你想走老付的路?”柳梅眼眸凛,厉质问丁野。
州官放火,百姓点灯那一套在丁野这里从来行不通,从来只有他做抉择的时候。财富,地位,女人,他想不想要,全在于一念之间,没有人可以阻挡住他的脚步。
丁野目不斜视地看着梅姐道:“你出钱,我出人,我可以跟你分一杯羹。”
柳梅一脚踢过去,林觉修跪倒在地上,这股狠劲她是冲丁野发的,“你要自立门户?”唰的一下,女人身后十几把枪通通举起来,战斗力妥妥能将人打成筛子。
丁野不爽了,还没有人敢拿枪指着他,“别动,我叫你一声梅姐,你既然不领情,也别跟我在这儿套近乎,两败俱伤对我们都没好处。”
“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如今他可是在我手里。”柳梅扯过林觉修的头发迫使原本低垂的头颅痛苦地仰起。
破旧的天花板被一一看在眼里,灰色的,无边无际似的。没有雕琢过的,丑陋地仰在天顶上。就像此时的林觉修一样,毫无生气又动弹不得。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命全在别人手里。
林觉修的胆怯、恐慌、懦弱,丁野尽收眼底,与一旁趾高气扬,贪婪狠戾的中年女人简直天差地别。
这梁子算是结下,往后他丁野里外都不是人。别人嘴上就算不说,心里也横着一把砍刀。
鎏金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