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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折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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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微风拂面,云卷云舒。
阳光恣意泼洒在峪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斑。这座承载着全国顶尖医疗资源的建筑里,新生儿的啼哭与化疗仪器的嗡鸣此起彼伏,交织成生与死的二重奏。
谢景言踏着晨光穿过长廊,消毒水的气味早已渗入他的骨髓。肿瘤科副主任医师的胸牌在朝阳下泛着微光,三十岁的年纪,做到如此地步,任谁见了他不说一句年少有为。
在医院众多科室中,肿瘤科往往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其不受欢迎的程度,在众科室中位列前茅。毕竟科室里最多的就是癌症病人,而当代人可谓是谈癌色变。
谢景言和往常一样地来到医师办公室内,浅蓝色条纹衬衫的领口处的第一颗扣子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脖颈 。
他的鼻梁高挺,在山根左侧处,缀着一颗黑色的小痣,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藏着星辰般的温柔,为他清冷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和。
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穿好白大褂,除了胸前的院标,和口袋里的三支笔外再没有别的颜色。
他坐在电脑面前,看完夜间检验报告后和值夜班的医生完成交接后,就要准备今天的查房。
他放下手中的鼠标推了一下眼镜后,冲着站在旁边整理病例的年轻医生说到"肖晓。"
沉稳但清朗的声线惊醒了正在偷啃包子的规培生,"通知住院医准备查房。"
小姑娘还是研究生规培阶段,都说学生最怕上课突然被点名。
年轻女孩慌忙把半个包子塞进口袋,传涨红着脸道:"是,谢主任!"
白大褂下出闷闷的咀嚼声,引得后排几个住院医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时间到了八点半,谢景言和科室另一名副主任以及一众规培医生开启了查房。
查房队伍像条白色长蛇游走在病房区。队伍末尾,两个住院医正用气音窃窃私语:"王主任提问像念经,谢主任提问简直要命。上次问我癌痛三阶梯..."
"可不!上回在3床面前答不上靶向药机制,家属看我的眼神活像看江湖骗子..”
在队伍后面一个年轻的男医生小孙小声的说: “妈呀,每天最怕这个时候了,感觉王主任和谢主任点名跟催命符一样。”
“其实我觉得王主任还好啦 ,挺'慈祥'的,谢主任感觉很温柔,但如果答不上来他的提问就感觉比被直接痛骂一顿还难受。”肖晓一边说一边认命般的看着前面交流的两位主任医师。
其他的医生听到这几人的交流后,仿佛终于遇到了知己一样,都压低着声音纷纷开口。
“我去,知己啊,明明谢主任也不骂你,但就是感觉贼踏马羞耻。”
“复议,再加上病房的患者和家属的眼光,跟被扒光了游街示众一样。可耻啊!”
突然,正当队伍走到科室大厅的时候。
王丛胳膊碰了一下谢景言,“那谁啊?新来的住院医么?”
随着他们二人的交流,队伍随即停了下来。
正当谢景言向护士站的方向看去的时候,护士站传来了清脆的击掌声,声音的主人来自肿瘤科的主任—聂芸。
之后科室主任带着那个男人向他们走过来了。
聂主任走到他们面前后对着他们说: “好了,大家先停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医生是孟云舒,哈佛大学医学院硕博连读,”聂主任的话音还没落,队伍后面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他先去急诊补一个月的临床轮转,等轮转结束后,就会回来正式加入咱们科室了。”
“人家可是咱们稀缺的海龟人才,大家欢迎他啊。”
谢景言闻言看去,怔住了一下,手中的签字笔掉了都没察觉。
站在聂主任旁边的人是一个有着栗色头发、微微自来卷的男人,眼睛很大,琥珀色瞳孔盛着融化的枫糖浆,眼尾天然上翘成微笑的括弧。睫毛在鼻梁投下毛茸茸的扇形阴影,眨眼时如蝶翼轻振。
看起来乖乖的,可是细看,左耳耳垂上可是有一个“叛逆”的耳洞。
他向前走了一步,顺手捡起掉落的笔递给谢景言。对着众人微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两个不明显的浅浅的梨涡。
“我叫孟云舒,大家叫我云舒就好,希望以后咱们以后在一起工作可以愉快。”他的嗓音温暖而清脆,就像薄荷味的白巧。声音流出,让人心底可以泛起暖流,充满无尽的活力和朝气。
正巧太阳升起,照进科室里,他耳钉折射的光斑穿进谢景言的瞳孔。
接过笔后,他慌了神。
但显然没人发现他的差异,聂主任接着说“行了,云舒,等你回来让小谢带你得了,王丛闺女中考关键阶段让他轻松点,按时下班多回家陪陪闺女吧。”
王丛激动夹杂着感激的眼神看向聂主任。正准备给谢医生道谢,发现谢景言没言语。
他碰了一下谢景言的胳膊,他猛地回过神来,眼神赶紧从孟云舒的脸上移开,甚至可以说是眼神逃开。
“听您安排,聂主任。”
“谢谢小谢了,因为我的事儿,没少让你加工作量。”王丛有点愧疚的说。
谢景言又偷偷撇了一眼孟云舒,然后彻底将视线移开,然后回答王丛 “小事丛哥,应该的。”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小孟你抓紧去急诊报道吧”
孟云舒离开后,又对他们二人说“你们俩也忙去吧,还没查房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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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后面小孙正歪头和其他人聊天: “哎,那个孟医生看起来应该比我们谢主任还年轻吧。倒是时髦的很也不知道手术室让不让带耳钉。”
肖晓应该是怕被前面二位副主任发现在聊天,刻意用手捂着嘴,偏着头才说。“孟医生的履历很厉害啊,估计等轮转回来了到我们科室晋升的也很快。”
“那凭啥他刚回来就晋升,论履历我们谢主任也不比他差啊,可也不是工作了两年才升的副主任。”
那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不甘的涟漪在年轻医生们眼底荡开——他们见过谢景言凌晨三点伏案修改论文的侧影,自己也曾熬过三千多个背书到天明的深夜;此刻走廊惨白的灯光,正将那些被消毒水浸泡得发皱的青春,照得愈发单薄透明。
但无论是那种,他们都交谈都传进了前面两位医生的耳中——包括谢景言。
“各位”谢景言猛地转身,钢笔在病历夹上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明音量和语气都没太大的变化,但让人听出一种压迫感。
“三分钟后进3号病房,找人复述病历,近期检查情况,治疗情况,我要听到他最新的基因检测结果分析。”
众人听到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认命般的继续跟随前面带头的二人查房。
但可能因为今早他也感觉到今早有点凶了,意外的没有点人回答病历,临床问题。
九点半,结束查房。
“好了,都回去忙手里的事情吧。各位,都好好复习临床基本功。”谢景言说完,向队尾看了一眼“孙子路,留一下。”
说罢,他们二人回到副主任医师办公室。谢景言扒开椅子曲腿坐下,他的腿很长,但是孙子路可没心情欣赏。
他的心脏扑腾地跳,很害怕他们的谢主任抽查。
而谢景言做下后,并没有问他问题,他只是从桌子上抽出一本案例册子。
他把册子掉了一个头,正着冲向了孙子路。
“这是3床的手术方案,告诉患者手术方案和准备事项的事我交给你,你去和他交流可以吗?”
孙子路愣了一下,这是他规培半年来,第一次独立完成这件事。他偷过谢景言的镜片,看向他的眼睛,仿佛下定了决心,要成为他这样优秀的医生。
“可……可以,谢谢谢医生。”
谢景言听到后竟然少有的也笑了一下,虽然幅度不大,但是也很温暖。
“好了,注意谈话的方式方法。赶紧去吧。”
与此同时,孟云舒已经到达医院一楼的急诊科报道。
急诊科与其他科室不同,急诊患者多,情况紧急,里面的所有医护人员的经常忙的不可开交。
他已经做好来了自己熟悉环境,随时加入工作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医生就在电梯口迎接他。
“是孟医生吧,欢迎来急诊工作,你也知道咱们科室最忙了,所以主任就让我自己来迎一迎你。”
与此同时,九点半,谢景言查房结束。
"好了,都回去忙手里的事情吧。"谢景言摘下挂在颈间的听诊器,金属探头撞在胸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忽然扬声叫住正要散开的队伍:"各位——"白炽灯在他镜片上划出冷光,"好好复习临床基本功。"
同时他的目光扫向队尾时,监护仪恰好发出规律的滴声。"孙子路,留一下。"
副主任医师办公室弥漫着过浓的消毒水气味。谢景言反手带上门,长腿支着转椅滑到办公桌前。
"三床的手术方案。"病历纸擦着桌面推过来,在晨光里扬起细小的浮尘。
谢景言屈指敲了敲CT影像,"3床的检查单都在这儿,你出一个治疗方案给我后续和患者谈话的任务也交给你。"
规培生手指猛地蜷缩,喉间泛起昨夜值班时喝的廉价速溶咖啡的酸苦。他偷眼去看对方镜片上晃动的光斑白大褂袖口已经被自己攥出咸菜似的褶皱:"可...可以!"尾音在寂静中突兀地拔高,"谢谢谢医生。"
钢笔尖在医嘱单上洇开个墨点。谢景言抬头时,唇角牵起极淡的弧度,像手术刀划开无影灯下的第一道弧线:"方案抓紧交给我看,不能拖,我看过之后会叫你,之后你再去和3床谈话。”
金属推车碾过走廊地砖的声响由远及近。孙子路抱着病历夹夺门而出的瞬间,急诊科正迎来晨间第一波抢救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