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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跳动的恶魔 ...

  •   孟云舒在电梯门开启的刹那被浓重的血腥味扑了满身。

      抱着病历夹的医生斜倚在电梯口,防护服袖口还沾着喷射状血迹:"孟医生?我叫乔之野"

      他扬起下巴示意抢救室方向,沾血乳胶手套捏着的咖啡杯正往下滴落褐色液体:"主任让我带句话——"监护仪警报声里,他笑眯眯叼着吸管,"欢迎来到地狱级副本。"

      孟云舒微微偏头,颊边梨涡若隐若现,琥珀色瞳仁里流转着几分无奈。

      他曲起指节敲了敲值班台面,金属叩击声清脆地荡在廊间:"四十多岁的主任可说不出这话。"

      尾音悬在消毒水气息里,忽然倾身向前,白大褂领口掠过一缕雪松香,"有点幼稚了——"他刻意将字句碾碎在齿间,"乔、医、生。"

      乔之野倚着墨绿色分诊台,输液架在身后投下细长阴影。

      他随手转着听诊器银环,金属冷光缠上修长指节:"孟医生观察得这么仔细,不如先看看自己白大褂第三颗扣子?"

      见对方下意识低头,喉间滚出低沉笑声,"急诊科生存法则第一条,永远别信同事的鬼话。"

      感应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喧嚣截成模糊背景音。孟云舒跟着踏入急诊办公室时,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映得蓝色隔帘泛着冷调的青灰。

      抢救车轱辘碾过地面的痕迹蜿蜒至走廊尽头,监护仪此起彼伏的滴答声穿透门板——分明满室寂静,却像听见无数生命在别处奔流。

      可急诊还是急诊,今日患者也是很多,最终孟云舒还是跟随乔之野,去办公室换了衣服,简单了解了一下就加入了忙碌的人潮。

      ……

      医生!求求你们了,救救他啊!"带着哭腔的女声刺破急诊室的嘈杂。身着褪色碎花衫的女人踉跄扑到导诊台前,凌乱发丝被汗水黏在煞白的脸上,指尖死死抠着不锈钢台面。

      乔之野从病历堆里抬头时,正撞上那双濒临崩溃的眼睛。"

      患者在哪?"他推开转椅起身,白大褂下摆带起一阵风。女人被他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喉间溢出破碎的哽咽:"在...在车上,我男人从三层脚手架——"

      话音未落,急诊大门传来刺耳的急刹声。沾满混凝土残渣的面包车尚未停稳,后座便跌出两个满身尘土的工人。

      乔之野箭步冲出去时,浓烈血腥气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让开!"他抓紧打开后车厢门。蜷缩在座椅上的男人正痉挛着抓挠自己脖颈。"乔之野架住患者腋下往转运床拖,身后响起器械车急促的滚轮声。

      他们连忙将患者转移进了急救室。"开放静脉通路!□□2mg静推!"

      "等等。"清冷声线截断动作。

      孟云舒不知何时出现在抢救床旁,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拈起患者袖口,布料上暗褐色污渍正泛着油光。

      他利落地撕开检测试剂盒,棉签重重擦过渗血的指甲缝。

      "要等毒理报告吗孟医生?"护士举着□□犹豫。

      乔之野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孟云舒没抬眼,试剂条在他掌心由浅粉色跳成刺目的深紫,随着一阵清朗的声音传来:"等报告出来,胆碱酯酶早失活了。"

      话音未落,床架突然剧烈震颤——患者喉头发出诡异的咯咯声,黄绿色呕吐物呈抛物线喷溅在监护仪上。

      "阿托品5mg静脉注射!"孟云舒劈手抓过药瓶,玻璃安瓿在指间断裂的脆响让所有人一凛。

      淡黄色药液推至三分之二时,诊室大门被撞得哐当作响:"他摔下来时压在了敌敌畏空桶上!"

      满身白灰的工友扒着门框嘶喊,检验科打印机恰在此时吐出报告单,有机磷三个红字灼人眼目。

      乔之野后颈渗出冷汗,扯开黏在背上的手术衣,心里想到:"你他妈...不早点来。"

      但他在瞥见家属瞬间咽了回去。瘫坐在墙角的妇人正机械性撕扯着衣角,指节泛着青白。

      “谢了啊孟医生,差点我职业生涯就断送了。”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孟云舒将空针管丢进锐器盒,梨涡在蓝口罩上方若隐若现。

      他转身扶起抖成筛糠的家属,声音放轻却清晰:"毒素代谢需要时间,人还在昏迷,但生命体征已经稳定。"

      乔之野抹了把脸,斜倚着治疗车朝门外工友扬下巴:"你们倒是会挑时间送医。知不知道在发生事故的时候知情人一定要随车,或者转告其他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下午一点二十七分,急诊室的自动门终于停止了嗡鸣。

      乔之野扯下血迹斑斑的手套,扬了扬手中刚摘下的橡胶手套:"孟医生,赏脸一起吃个饭?,咱们附院食堂可是鼎鼎有名的。"

      孟云舒正对着病历本签字,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的轻响:"急诊科请客的话,可以考虑。"

      他摘下口罩揉了揉眉心,露出的下颌线还留着口罩轻微的压痕。

      乔之野听到后笑了一下,无奈说;“科室还是算了,我请你。”

      "不过先说说那个有机磷中毒的病例,"乔之野用手肘碰了碰对方的白大褂,"隔着酒精味都能准确判断,这嗅觉赶上缉毒犬。”

      “瞳孔。"孟云舒将钢笔插回胸袋,没有在意乔之野不太礼貌的言辞,手术灯在他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

      "The pupil of organophosphorus poisoning is a beating demon."她突然切换成英文,清冷的声线在消毒水气息中格外清晰。

      乔之野跟着重复了一遍,之后二人踏入电梯,他抬手按了一下电梯,接着说:"跳动的恶魔...你们哈佛医学院的教授都这么诗意?"

      孟云舒突然笑出声,这个笑容让他整个人浸在午后的阳光里,"我导师在非洲义诊时总结的——当时有个孩子被毒蜘蛛咬伤,瞳孔也是这样不规则震颤。

      两人走出电梯,穿过走廊时,消毒灯照射在孟云舒的脸上,进手术室之前,他早已经把耳钉摘下了,所以他看到了孟云舒的耳洞:"冒昧问一下孟医生今年多少岁?”

      “28”

      “二十八岁就能拿到MD/PHD双学位,孟医生该不会从小跳级的天才少年吧?"

      孟云舒只低头笑了一下,除了那个不太明显的梨涡再一次浮现,没有别的动作和言语。

      算是默认了。

      他话还没说完,二人看到了谢景言也在往打饭处走来。

      乔之野再次用胳膊碰了碰孟云舒。

      谢景言的白大褂出现在转角,胸牌上的"副主任医师"镀着暗金。

      他正低头查看手机,修长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时,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某种精密器械。

      孟云舒眸子突然闪了一下,喃喃道:“那是…戒指痕迹?”

      谢景言看起来也刚忙完。

      乔之野下巴往前一伸,朝着谢景言的方向点了一下。

      “不对啊按理来说那你应该和这位谢医生一样,早就驰骋在咱们附院了。你不抓紧和副主任聊几句,你轮转结束回你科室,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了。”

      孟云舒没有说话,他只是收起了笑容,他很冷漠地到:“不一定。”

      乔之野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跟他一上午的交流,他就得孟云舒应该是一个很阳光的人,他挺谦虚的,看到同样年少有为的人,按说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至少不会是——冷漠。

      但他也没说什么,毕竟刚认识,他没资格也没立场去评价别人。

      其实,谢景言在他们发现自己之前就先看到了他们二人。他静静地看着二人随着交谈脸上浮现着的笑容,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谢主任有空下来吃饭了啊,坐一起啊”乔之野还是那副痞样儿,乔之野对谢景言说。

      谢景言没有和乔之野进行对视,相反,他看着从他来之后就一副冷淡样子的孟云舒。

      孟云舒也没在怕的,他大胆的看着谢景言的眼睛。看清了他鼻梁上的痣。

      恍惚间,谢景言回答到,“不了,谢谢,我在旁边吃就行。”

      孟云舒看着他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平淡的话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语气,他就一副无明火。

      他端起餐盘,故意发出声音,往桌子上一拍,迈着长腿跨过了凳子,坐在了座位上。

      不锈钢餐叉突然在孟云舒指间发出轻轻地刺耳刮擦声。

      他掀起眼皮冷冷回视,目光却撞进谢景言镜片后的深灰色瞳孔——那里面有他熟悉的,经年不化的雪原。

      谢景言喉结动了动,声音却平稳得像心电监护仪的直线,"你们慢用。"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卷走一缕消毒水味道,却留下更深的寒意。

      孟云舒将餐盘掼在桌上,震得紫菜蛋花汤泛起涟漪。乔之野挑眉看着汤匙里晃动的倒影,忽然觉得这涟漪像极了中毒患者震颤的瞳孔。

      接下来的几天,谢景言和孟云舒之间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孟云舒在急诊依旧很忙,谢景言也一样刚给三床的林忠强做完手术。

      消毒水在空调循环风里打着旋儿,孟云舒第三次绕过七楼走廊拐角时,不锈钢病历车正将阳光折射成碎片。

      他垂眼避开那道刺目的光斑,急诊科胸牌在白衣口袋边缘微微发烫——这枚即将摘下的胸牌,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二人胸牌交织的情景。

      想到这,他暗自嘲讽了自己一下。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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