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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好,徐行。 ...

  •   “徐行,你好了没?”
      卫生间门口,张瞬又往里探头。
      他手上的纸袋碰到门沿轻轻一响,像是敲了敲门,但淋浴间的门依然禁闭着。
      “唉。”
      回想起餐厅的混乱场面,张瞬故作成熟地吐出一口成年人的叹息。

      就在前一个半小时,他刚换完衣服出来,正正好好地,以一个最佳视角看到了徐行被醉酒的傻缺吐一身的全过程。
      当时,那傻缺弯着膝盖,身体往前倾,两支手直直抓着徐行的胳膊。那姿势,活像是把徐行当洗手池撑着,也确实……徐行好像也承担了洗手池的部分功能。

      说实话,他每回忆一遍,每一遍都觉得徐行惨。
      他当时跑过去问徐行,说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徐行的表情——那真一幅空白,比他的高中数学答题卡都白,眼睛呆呆的,没有光了。
      别是被吐成精神病了,他有点担忧地想。

      咔——嗒,咔——嗒
      ……
      纸袋被提着的人左右晃地敲着门沿,里头的书本磕着纸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这两本书就是徐行储物柜的所有东西,都是关于剪辑教程的书。徐行平常有空闲就会拿出来看,书的一侧已经贴满一片彩色的标签。
      看着可不谓是满满努力的象征。

      今天这一遭,徐行那会提在手上的袋子也难逃一劫,小小的承受了一滩。
      但现在这会书已经清理干净了。
      这书是那位穿白衬衫的清理的,也就是那位自己避开了,却害徐行遭殃的哥们。大概是良心过不去,这哥们买了盒酒精棉片把书擦了个遍。
      徐行当时挨完吐转身跑了,白衬衫后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卫生间出来的徐行道歉,因为有事就只能先走了。

      他张瞬本来看白衬衫也不顺眼的,要是他不躲,徐行也不会被吐一身。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哥们把徐行的书擦得还挺干净,一点异味也没闻到。
      “哎!”
      张瞬一拍脑袋,早知道替徐行跟那醉酒的要个赔偿费了。

      这时,卫生间门咔哒一声,徐行出来了。
      他已经换下了脏衣服,身上穿的是张瞬备用的衣服。
      张瞬的个头比徐行壮些,于是袖口和衣摆就显得有点空,加上徐行本来就白,黑色一衬,这下小洁癖的脸色可以说是苍白了。

      “你没事吧,徐行?”他忍不住问。
      “我没事。”
      这声音是哑的。

      “不是,要不要去医院?”
      他莫名有些紧张。
      眼前的人唇色发白,皮肤绷紧,水滴沿着额角往下滑,张瞬一愣:“你怎么还洗头了?我们店电风吹好像坏了吧。”
      “我回去吹。”
      张瞬张了张嘴,最后道:“好吧。”

      “对了,你的书擦干净,还是擦得很干净的,你可以留着。”
      张瞬说着,把袋子展开给徐行。
      徐行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在淋浴间待了近一小时,清洗得又晕又烦,可那股酸腐味仍苍蝇般萦绕在鼻尖,而且只要一想起,那味道和模样便如沙漠里的黄尘滚滚而来,他也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了。
      徐行摆摆手:“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可是真的很干净,而且你不是做了很多笔记嘛。”
      徐行转过头,像在犹豫。
      “而且你看了那么多遍,真舍得扔啊?这笔记不都是精华,而且你洗澡的时候,人家……我可用酒精棉片擦了好几遍呢,很干净了。”

      这话说得体贴,还有点邀功的意思,但即使徐行真吐成神经病了,也不相信少爷的贵手会擦呕吐物,他掀起眼皮,问:“你擦的吗?”
      “嗯……还有那位穿白衬衫的兄弟,觉得不好意思也擦了一点。”
      张瞬说着,比了个表示一、点点点的手势。

      徐行眨了下眼睛,动作缓慢得有些疲惫:“谢谢,但我不用了。”
      他伸手打算接过袋子扔进垃圾桶。
      张瞬连忙把手一收:“不是,这不是很干净吗?说实话,不是我擦的,是那哥们擦的,擦的可久的,一个一个缝擦的!”
      “穿白衬衫那个吗?”
      “嗯。他还说什么向你道个歉,他也不是故意的。”

      徐行眉头皱起,闭上眼睛,咽下喉间一股灼热的酸涩。
      “……他闪开了。”他说。
      “什么?”
      张瞬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书不要了。走吧,回宿舍。”
      徐行接过袋子,啪嗒一声扔到垃圾桶,转身走了。
      张瞬留在原地,猪脑袋绞尽了一翻,只得出徐行精神失常的结论。

      第二天,九月一日,下午五点。
      烈日当空,阳光如同灯暖烘照整片南城。
      在一切被晒得发躁发汗时,徐行又被派遣来贴海报。
      室外的气温炎热,但他的动作倒是不慌不忙的沉稳。

      两分钟的功夫,几张海报就贴好了。
      徐行正准备回店时,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
      两人穿着橙黄马甲,互相搀扶着,像是蜗牛攀爬地,一步一步往海底捞走来。

      徐行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接着逃似的闪身进了店。
      西斜的日光耀眼而刺目,玫瑰色的光芒模糊着海报上的字,只剩标题的两个大字能勉强看清:七折。
      远处的人走近,穿着黄马甲的老人把妻子扶到阶梯坐下后,来到火锅店门口。
      他的视线不住地往火锅店张望,颈部突起的肌肉牵扯一块油栗色的皮肤,有些着急,看着门把手却不敢进去。

      几分钟后,老人紧抿的嘴唇一松。
      一双渴求的眼睛终于捎回了一条好消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吱呀——
      玻璃门被人迅速一推,徐行从店里跑了出来。
      他跑得急,胸口起伏着,显然体力不是很好的样子。
      等老人回过神时,手上已经被塞了两瓶水。徐行又往口袋掏,传出塑料声的声响。
      “这里还有点饼干,最好也吃一点。”
      他看向阶梯上的老妇人,妇人的脸色苍白,额角的银发全沾在皮肤上,嘴皮如同晒干的鱼皮般起着皱。

      “好,好,谢谢谢谢。”
      老人连忙点头,伸手把钱递了出去:“谢谢你啊小伙子,这是买水的钱。”
      老人的手展开,棕黑色的掌心里是两团石子般皱巴纸币。老人也愣了,连忙用手捋着,黑皮肤下又晒出了红。

      这时,一只透白的手覆了上来。
      徐行接过纸币,指尖感受到黏腻的湿气,他轻轻捋开,笑容很淡:“没事,我来。您先给奶奶喝点水,我看她好像有点脱水……出太多汗了。”
      “好、好。”

      分钟又走了一大格后,徐行才进了店。
      特地来拦路的张瞬从不憋话:“你有小饼干怎么不分我?”
      “现在没有了。”
      “你有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我们可是室友哎!”
      对方属实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徐行也不理会,当作没听见继续走。

      “哎,跟你说话呢。对了,你跟那俩老的说没,我们店可不卖水。我这么高档的海底捞哪来一块钱的水卖,一块钱的水能喝嘛,这俩老的脑子……”徐行一转头,张瞬就讪讪地收起了声音。
      他小声嘀咕道:“你都要走了,得说清楚啊。谁让你闲着没事给人卖水,一块钱买一块钱卖,有没有商业头、——我先走了。”
      张某人的神色一变,倏地转身。

      “站住!”
      一道女声响起,张瞬缓缓扭过身,讨好地看向不远处的林经理:“姐,现在还没客人,我衣服没扣也没事吧。”
      话虽是这么说着,他的手已经老实扣扣子了。

      接待台处,林经理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这笑容看着有些吓人。
      张瞬试探问:“姐,还有我的事吗?”
      “有,有你俩的事。”
      张瞬也是脑袋左右各一百八十度地环顾了下自己,他也没做啥吧?他扭头看看徐行,挤眉弄眼地问徐行怎么了。
      他最近可没有在宿舍抽烟,也没有把衣服扔到徐行的箱子里。

      “没出错。”
      那道清亮又渗人的女声再次传来。
      林经理抱胸站直身,含笑的美目一转,展开一个极其明艳的笑容:
      “我呢,有个一直想做的事,徐行也快走了,正好试试。”
      张瞬害怕:“……”
      徐行不知所以:“……”

      两小时后。
      步行街夹岸的两边店铺之间,有条明亮的人流。
      而火锅店前,有两位拿着四打优惠券的人,徐行和张瞬。

      被“物尽其用”的徐行站在门口,按照林经理输入的程序递海报,微笑,点头致谢。
      他一笑时,笑容浅淡温和,像透明晶莹里包着的随便什么馅料的糕点,淡淡的,却好看极了,很是担得上林经理招牌的要求
      而徐行旁边还有个张瞬,虽然林经理很不想承认,但张瞬这坑货玩意长得还是可以的。
      于是,火锅店前很快就围了一群人,像是人流里的一块挡路的石头。

      事实证明,林经理确实有手段,大学生开学优惠加上这两位活招牌,大堂的客人不到一小时就满了。林经理满意的看着满堂的客人,满意地拍拍徐行的肩膀:“好了,你今天班就结束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按理说下午班要上到凌晨,但因为这是徐行最后一天工作,林经理已经让人帮忙招揽顾客,就放人早点回去收拾东西。
      她说完,没听到徐行的回复,另一位向来耳背的张某倒是利落的应声:“好哎!那姐我也收拾下班啦!”
      林经理今天心情好,懒得管张瞬:“去去去,把你室友带回去。”
      “好嘞,谢谢姐!”

      第二天,九月的早晨,像是八月没拎走的一天。
      床上落着一抹黄色的光,纯白的床单干净整洁,棉被叠成圆润的小豆腐,像是从没打开过。而在光线无法企及的另一张床上,张瞬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睡姿睡得香甜。
      这个早晨,似乎与过去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

      咔哒一声轻响,卫生间的门把手缓缓下压,徐行擦着手走了出来。
      他提上行李箱,又背上书包。

      书包刚背上,徐行的眉便一皱。
      他脱下一边的肩带,拉开书包拉链。
      书包里塞着一个游戏机,装在印着“浇汁土豆泥拌饭”的透明袋里,盒子底下压着张纸条。

      徐行把袋子提高,隔着塑料膜看到底下的字条:
      【送你的,斩(划掉)新的,我可不是个占小便宜的人,送你点东西嘛,你有卡带没机子怎么玩游戏。PS:壳我已经丢了,哈哈哈聪明吧!】
      徐行:“……”

      他昨天收拾完行李时,张瞬已经睡成猪了,不会是半夜放的吧?
      游戏机被放回柜子上,徐行盯着某人的睡颜看了两秒。
      然后,他从桌上抽了张纸巾。
      两根指头夹着纸巾往把柜底下一摸,两包香烟就被拿走了。

      过了不久,房门的锁舌轻轻一响,门关上了。
      窗口缝隙的风吹过柜台上的纸条:
      【我也不是会被占便宜的人,烟我拿走扔了,戒了就别再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你好,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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