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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有缘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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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芙蓉也慌乱了一瞬,轻呼道:“这和姑爷送的……”
寒松忙瞪了她一眼。
于盈盈颤抖着手将匣子里的紫竹毛笔取出,细细观察,其实,也就是乍一看相似罢了。
白世昌送的这一支是狼毫,紫竹笔杆,而她与徐清霁定情时,他送的是一支价值不菲的湘妃竹管狼毫。
也许是白世昌看她喜爱书画,便投她所好,可是他不知道,曾有另一个在她生命里留下抹不去的痕迹的男子,先他一步,将类似的礼物送到她手里。
于盈盈至今还记得当时徐清霁的神情,少年郎亦是头一次送女子礼物,白皙俊脸红得像朝霞,声音却十分坚定,“盈盈,我知道你喜欢读书写字,这支笔送给你,日后你喜欢什么,我都会买给你,要我的心肝也可以。”
他的眼睛那么亮,以至于她无法忘记,在他去后,不敢再拿出那支笔,以免触物伤情。
于盈盈是婚后才知道,那支笔要二十两银子,徐清霁给旁人抄了两个月的书,攒了三个月的月银,才买下它。
一滴泪滴落在笔尖上。
于盈盈喃喃地问,“芙蓉,我是不是不该这样,三郎在底下,会不会怨我不要他了?”
芙蓉脸皱成一团,劝她,“娘子,你别想太多,这不过是巧合。姑爷已经去了,夫人都说了,你要往前看。”
你说这白郎君,送什么不好,偏偏送这东西。
这叫什么……珠玉在前?跟个死人,简直是没得比嘛!
寒松冷硬地说,“娘子,我帮你把这东西还给他。”
于盈盈回过神,叹息一声,将匣子盖好,交给芙蓉,“那还是算了,既已收下,就放着吧,明日我去挑一方好砚,下次送给他。”
她是不会用这支笔的。
芙蓉点头,打算等会儿就把这笔藏起来,一辈子都不叫娘子看见。
于盈盈脸上带着淡淡地忧伤躺在床上,心里十分纠结。
她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走出阴霾,要投入一段新的婚姻,慢慢淡忘徐清霁,可是命运偏偏捉弄她。
她这时才发现,白世昌和徐清霁不管是外形还是性格,都有许多相似之处。也许谢六婶就是以为她喜欢这种类型的郎君,才特意给他们牵线,但这更让她觉得愧疚。
假如她真嫁给白世昌,会不会在午夜梦醒时,把他给错认成徐清霁呢?
她今日对白世昌生出的那点好感,究竟是真心被他吸引,还是把对徐清霁的情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这对白世昌公平吗?
于盈盈心乱了,她找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一如她的生活,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花园阁楼里,谢邈吹干了纸上的墨,满意地看着刚刚完成的仕女图。
忠叔称赞道:“郎君技艺高超,见此图就如同见了娘子本人一般。”
谢邈微微一笑,“此画不及盈盈万分之一的美。”
他目光幽幽,画中凭栏而立的美人,睁着美目,似在与他对视。
盈盈啊盈盈,我是多么了解你,你的心太软,白世昌再好,也越不过徐清霁。
纵然我恨那姓徐的独占了你两年光阴,可不得不承认,他在你心里,地位终究是不同的。
见到那毛笔,你可曾想起故人?
只要在心底扎下这一根刺,白世昌便不可能娶到盈盈。
谢邈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当然,他还有后手,必不可能让白世昌再与盈盈接触下去,毕竟迟则生变。
*
自从上次泛舟同游之后,白世昌便越发殷勤,常送东西到于家,于盈盈不曾再与他出去游玩,他送什么,她便回以更重的礼。
倒让白世昌担心,觉得她过于客气,是不是并未动心。
二人之间的来往,被萧宁渊查得一清二楚,气得他连摔了好几个名贵花瓶,整个王府战战兢兢。
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白世昌娶于盈盈,于是思前想后,决定要插手整治一下他。
“你去帮我办妥这件事。”萧宁渊唤来随从,仔细吩咐了几句。
随从领命而去,萧宁渊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这白世昌能坚持到几时。
白世昌最近发现,他似乎招惹了小人,诸事不顺。
先是手下一个监丞和学生起了冲突,闹到他这里,两人竟大打出手,让他也挂了彩,连带着他,被祭酒一顿批评。
接着一本典籍莫名失踪,找了许久也不见踪迹,又去登记造册,耽误了下值时间。
回家的路上,还被一野狗追逐,幸而他跑得快,只被扯坏一角袍子,就是落得个狼狈模样。
如此种种倒霉之事,层出不穷,让白世昌茫然又无措,神色都憔悴了许多。
这一日,上次祭酒大人将他拉到一旁,目光同情地看着他,“世昌,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白世昌摇头。
祭酒大人无奈地说,“你呀,怎么这么老实?这一看就是有人在针对你,实在不行,就跟那大人物服个软吧。”
白世昌十分疑惑,他根本就不认得什么大人物,哪里会得罪谁?
傍晚回到家中,又是灰头土脸,他母亲迎上来,大呼小叫地说,“儿啊,娘今日去寺庙为你请符,可遇到大事了!”
白世昌已见怪不怪,“娘,你又听哪个游方道士说什么了?”
白母信誓旦旦地说,“世昌,这回你必须得听娘的,跟那于娘子断了!否则,你轻则丢官,重则丧命啊!”
白世昌愣了一下,“娘,你胡说什么呢?”
白母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她前头那个死的不干净,今天我去拜佛,遇到个大师,说我家中子嗣是否正预备依亲?说你已被恶鬼缠上,你自己想想,最近是不是倒霉得很?肯定就是那徐郎君恨上你了!”
这也太荒谬了!白世昌皱眉,“娘,你想太多了,这跟于娘子有何关系?再说了,人死了就是一堆黄土,什么鬼不鬼的,不过是骗你钱财罢了。”
白母见他不信,又苦口婆心劝了许久,晚上还闹起绝食,她已经断定就是于盈盈给他惹来的灾殃,说什么也不改口。
第二日,她还去庙里求了一大堆黄符,四处张贴在白世昌的屋子里,叫了神婆来做法,把白媛吓得夜里做噩梦,发起高烧,白世昌又熬夜照顾了一宿。
上值时便力不从心,出了许多差错,让祭酒大人十分失望。
白世昌每日回到家中,都是深深的疲倦。
白母是真害怕儿子殒命,绝食了几日,很快就病倒了。
白世昌这才知道,她是下了狠心,心里也犹豫起来,即便自己不顾母亲的抗拒,娶回于娘子,婆媳二人真能和睦相处吗?
母亲生病,他不得不请了假专心在家照顾,白母躺在床上十分虚弱,还一直记挂着他,念叨着不能娶于盈盈。
白世昌心中万分纠结痛苦,白母淌着泪说,“儿啊,娘一个人将你拉扯这么大,你就听娘的吧,一个寡妇而已,你难道非她不可吗?非要把娘逼死吗?”
白世昌迟疑了,垂下头,痛苦地说,“娘,我是真的喜欢于娘子……”
白母幽幽叹息,“儿啊,怪就怪于娘子太好了,所以徐郎君死了也放不下她,你真有那福气吗?算了吧,就当是娘求你了,跟她断了吧……”
白世昌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最终还是会妥协。他不傻,祭酒大人略一提点,就明白上面那个大人物针对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孝道,为了一家人能好好活下去,他不得不放下于盈盈。
白世昌悲怆地闭上眼,呜咽着说了句“好”。
*
十月十八,于盈盈的生辰,白世昌并没有任何动作。
谢夫人便明白了,这是算了的意思。
她叹息着说,“我看白郎君是个好的,不知发生了什么,看来他和盈盈还是没有缘分。”
于盈盈已经感受到了白世昌渐渐的冷淡,她并不觉得有多难过,更多的是轻松。
在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时候,白世昌选择了放手。
因是她归家后的第一个生辰,谢夫人有意替她去一去晦气,便好生整治了一桌菜肴,一家人乐呵过之后,谢夫人让于盈盈下午去街上逛一逛。
“你该多出去走走,今日你生辰,娘就不拘着你了,想去哪儿玩都使得。”谢夫人微笑着说,还给了于盈盈五十两银子,让她带着花销。
于盈盈的确很久没出去过了,她想把于澄和于袅袅都捎上,两个孩子都想让她更自在,便没有跟着她,就只好带上寒松芙蓉出门了。
于盈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买了几朵珠花并两盒水粉,就觉得无趣了,看日头尚早,就打算去书肆看看有没有新进的游记话本。
不料却碰见了从旁边药铺出来的白世昌。
二人打了个照面,都有些局促。
白世昌紧紧抓着药包,禁不住偷看她的脸色,她还是那样娇美,一点也没变。
于盈盈却发现他憔悴了许多,袍子穿在身上都有些打晃。
白世昌先开口打破沉默,低声问,“于娘子近日可好?听说今日是你生辰,祝你生辰喜乐。”
于盈盈朝他礼貌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就打算进入书肆。
白世昌感受到她的疏离,心如刀割,在她转身之际,还是没有忍住,开口将她唤住。
“于娘子,可否移步,在下有几句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