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生辰贺礼 ...
-
二人到书肆旁的巷子里说话,寒松冷着脸守在巷口,把白世昌的小厮瞪得双腿发抖。
白世昌虽然已经知道和于盈盈再无可能,心里却舍不得,而且无论如何,他都欠她一句解释。
他把这些日子家中发生的事尽数说出来,低垂着眉眼,苦笑道:“我母亲一向信这些鬼神之论,我虽不喜,但她一人将我养大,我不可不孝。于娘子,是我无能,不能劝她改观。”
他没有说在国子监被人刁难的事,于娘子毕竟势弱,万一惹上麻烦怎么办?
于盈盈初时听了只觉得荒唐,但仔细想想,严夫人不也是如此吗?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什么都是她的错。
她不懂,所以她便问了。
“白郎君,我无权干涉伯母的想法,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丈夫枉死,要怪妻子克夫?假如我先夫当真魂留世间,为何也要怪在我的头上?难道是我缠着他留下的?我真不知为何,横竖都是我的错。”
因为心里有气,她的语气便显得格外咄咄逼人,叫白世昌脸色都变得十分苍白。
于盈盈当真是苦恼,为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就什么都错了。
白世昌一瞬间手足无措,他忙安慰道:“不不,我不是怪你,你没错,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于盈盈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她疲倦地敷衍了白世昌几句,就兀自进了书肆。
白世昌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追上去,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闻到纸张特有的淡淡墨香,于盈盈的心才轻盈了几分,选了一本新进的游记上楼,不料迎面又碰上了熟人。
“杨大人?”栏杆处,一身织锦素色长袍,长身而立的男人,不是杨璋又是谁?
杨璋看见她,脸上并无惊讶,淡然地点点头。
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于盈盈天生就对杨璋这种严肃的判官感到畏惧,抱着书就要逃走,却忽然被他叫住。
“徐夫人今日生辰?”
于盈盈吓了一跳,找不到魂儿似的点头,“是……嗯?杨大人如何得知?”
难道是卷宗里记载了她的出生日月?
杨璋看她懵懂地瞪着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抬手一指,“你佩戴着彩绳,我不过侥幸猜中。”
于盈盈低头一看,原来是腰间的络子出卖了她,这是京城民间的习俗,女子生辰之时,会在腰间挂一根彩色长绳,寓意长寿安康。
杨璋果真是断案如神,这小小细节都被他看在眼里。
那想必徐清霁的死亡真相,应该很快就能查明白吧?
似乎是猜到她想问什么,杨璋主动说,“案件还在调查,不过已有了些眉目,过段时间再告知与你。”
于盈盈连忙道:“多谢杨大人费心。”
杨璋淡淡地说,“不必,我不过尽为官者的本分。”
他沉静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另外,我断案从不信无稽之谈,你也应如此。”
于盈盈怔住,没明白他莫名其妙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杨璋也没解释,唤了一声明镜,他的小厮便抱着厚厚一摞书卷走了出来。
“走吧。”杨璋没再看她,几步就下了楼。
于盈盈摸不着头脑,走进定好的雅间,恰好就在方才杨璋的隔壁。
芙蓉走过去开窗,于盈盈无意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问题所在。
原来,这扇窗下面就是方才她和白世昌说话的小巷。
杨璋刚才就在隔壁看书,所以……他肯定听见了他们说的话!
于盈盈顿时面红耳赤!
天呐,她方才都跟白世昌说了什么话?有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好像没有?但是刚才她质问白世昌的时候,一定是面目狰狞吧?
完了完了,竟然被杨大人看见了……
于盈盈狠狠拿头撞了两下桌面,趴在胳膊里抬不起头。
冷静下来之后,她才明白杨璋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其实是在安慰她吗?
让她不要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不管他是不是这个意思,于盈盈心里都淌过一丝淡淡的暖意。
芙蓉偷偷地问寒松,“娘子这一会儿哭一会儿叫,一会儿又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是撞邪了?
不,肯定是姑爷回来缠上娘子了!
寒松皱着眉,一脸探究,“我怎么知道,我下去找老板要点药,你待会儿给娘子敷一敷额头。”
于盈盈在书肆看了小半本游记,仍意犹未尽,索性把这本书买下来,结账的时候,老板将另一本书一起交给她。
“这是前头那位杨郎君买下的,说是赠与娘子。”老板笑眯眯地说。
于盈盈吃了一惊,杨璋送她书做什么?
拿着这本游记,于盈盈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杨家马车上,明镜也不解地问,“郎君,为何要赠书与于娘子啊?”
总不能是喜欢上于娘子了吧?于娘子的确貌美,可是郎君又不是没见过美人,那西域的舞姬在他面前舞得要飞起,也不见他被吸引啊?
杨璋闭目养神,慢悠悠地说,“无甚原由,随手而为。”
看她两次来,都拿着一堆话本游记,想来是喜欢这类书籍,那本游记行文开阔,对她有益。
明镜看他神色淡然,又否定了心里的想法,看来郡主想要抱孙子,起码还要等好些年,郎君这颗铁树,不知何时才会开花。
想起方才和郎君在窗下看见的场景,明镜笑了一声,“没想到于娘子性子这么直率,那郎君都被她吓到不敢说话了。”
杨璋修长的手指轻点在膝头,没什么表情地说,“未知他人苦,无需多言。”
明镜便住了嘴。
杨璋想到于盈盈那张因为愤怒困惑而略显用力的脸,与她在衙署里脆弱可怜的模样大有不同,她从前是装出来的吗?
如果是,那她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可杨璋宁愿相信她不是。
于盈盈收了杨璋送的书,并没有多想,实在是杨璋平时太过冷淡,京城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是萧何转世,只爱断案不沾情爱。据说其祖母永兴长公主为他的婚事求遍了整个京城的寺庙。
或许纯粹就是杨璋大方罢了。
今日生辰,她还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是谢邈托忠叔交给她的,听说快到年底,户部事情多,他已小半月都住在户部值房。
忠叔笑呵呵地说,“郎君说,娘子的生辰他恐怕赶不回来,这份礼物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还望娘子收下。”
当着于平和谢夫人的面,也没什么不妥,于盈盈就收下了他带来的小木匣。
回到屋里,打开匣子一看,于盈盈就愣住了。
芙蓉也惊呼一声,“哇,这彩马怎么看起来很眼熟?”
寒松看了一眼就说,“以前娘子也有一只,似乎是个佩饰,不知道后来去哪里了。”
于盈盈没说话,心中却有诸多感慨。
他竟然还记得那一桩事。
这彩色小马,她曾经也有一只,是十岁的时候,爹的一个同窗从福州回京,送她的舶来货,是个造型别致,颜色艳丽的小木佩,并不贵重,但胜在新奇。
她特别喜欢,走哪儿都戴着,只是过年的时候,她戴着小马去谢家玩,被谢敏看中了。
谢敏是谢家嫡女,旁支亲戚都得哄着她,她指明了要那小马,于盈盈又舍不得,还因此拌了几句嘴。
谢敏趾高气扬地说,如果于盈盈不给她,那么她就要去母亲杜氏那里,让谢家以后不要再接济他们于家,于盈盈那时是真害怕,只好含着两泡泪把小马给出去了。
可是谢敏得了小马,把玩一阵子后就不喜欢了,她也没还给于盈盈,而是当着她的面,扔进了水池里。
那时谢邈刚来京城,被于平带着来谢家拜访,正好看见这一幕,直接和谢敏吵了起来,闹到最后,杜氏出面,狠狠打了谢邈一巴掌。
之后,谢邈就再没有回过谢家。
于盈盈也从此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一段往事,爹娘问起,她只说小马被她不小心弄丢了。
表哥……年幼时候,他是第一个在谢家人面前站出来保护她的人。
于盈盈抚摸着彩色小马,想起那时少年被打后猩红的双眼,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盈盈,以后我会给你买一匹更好的马,谁也抢不走你的。要是有坏人,表哥一定会把他赶跑!”
少年时的谢邈,远没有如今这么温文尔雅,他在浏阳老家养了许多年,说话都还带着冲动和匪气。
渐渐的,他和她都长成大人了。
于盈盈把匣子合上,嘱咐芙蓉好生收放,心道等哪日谢邈回家,再送他一些笔墨纸砚作为回礼好了。
而此时谢邈正躺在值房硬邦邦的床上,想象着于盈盈收到礼物的表情。
盈妹最是心软,她一定会记起年少时的事情,他就是要让她一直记得,他才是对她最好的男人。
那彩马,他不可谓不用心,是花了许多时间亲自做成的,不过这些她就不必知道了。
打发走一个白世昌,并没废什么力气,只是以后盈盈还会有更多的追求者,万一有更合适的,他又该怎么办呢?
得找个办法,让这些讨厌的蚊蝇都离他的盈妹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