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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傀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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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在后台见到老搭档齐茵的时候谢燃冰还没反应过来节目组打的什么主意，总不能是让自己和她在台上再经典重现那部奖拿到手软的《傀儡戏》吧，三年过去好像仍是宫廷剧豆瓣酱榜单评分第一，“谢燃冰表示无意续拍傀儡戏”是近期这部戏的相关词条。谢燃冰一直没想通傀儡皇帝这种疯癫的空壳角色吸引观众的特质在哪，当然这与他坚持拒演续集关系不大，他只是对挑战过的角色不感兴趣，更不需要回锅剩饭带来的热度与名气。他这些年逐渐习惯电影的质感与节奏，戏与现实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中，苦闷压抑的心境一去不返，自然无法还原角色被控制操纵到失心疯的痛苦绝望。
他都无法再作答一次的试题竟给到了江妙川，擅长出人意料的影帝难得自己体会了一把始料未及。
“哇哦，观众朋友们今天有眼福了，卡上写的是：《傀儡戏》中元偌被下药后殿前斩杀罪臣的经典片段，表演时长6分钟，难度系数五颗星。助力嘉宾是谁呢？掌声有请《傀儡戏》原剧皇后饰演者齐茵老师，欢迎您！”
江妙川攥着自己选中的任务卡咬紧牙关不让镜头捕捉到他的悔不当初，优先挑选宫廷剧只是因为妆造和场景搭建能为镜头效果加分，他偏清秀的形象风格也适配古装扮相，谁能想到竟给自己选到送命题。
趁主持人宣读投票规则的空档往评委席的方向瞥，竟然径直撞上谢燃冰抬眼望过来，他心头一惊却也吓得忘了转移视线，只见对方拿起手机晃了晃，便若无其事地和其他评委交头接耳去了。
这是提示自己多看几遍他演的原版？江妙川一头雾水地回到后台上妆，一边腹诽看能看会的话学生考试都能满分了，一边听劝地打开视频网站搜索关键词“谢燃冰教科书式演技片段”。比搜索结果早一秒弹出来的是谢燃冰的消息——
【信不信我】
【啊？】
【别花时间记台词，一句都不用和台本上一样】
江妙川一时间分不清楚是正上胶的发套扯得脑袋痛，还是这离谱的忠告害他神经痛。
另一边受害者小贺在整栋楼逃窜似的跑出一头汗，天知道他为何要又如何能在演播大厅找出一瓶酒，可他无论换什么打开方式对话框里那几个字依旧岿然不动。
【找一瓶酒拿去后台给江妙川，立刻。】
不负“冰”望的小贺时隔28分钟回复了一个深藏功与名的“OK”，留下从洗手间回来就一直捂嘴打酒嗝的江妙川和纳闷腮红为何忽然显得突兀起来的化妆师相对无言。
本是对这馊主意持怀疑态度的，江妙川和工作人员说话都有意保持距离或用袖子遮住嘴，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做贼心虚，只是见到换上皇后装束的齐茵老师确实没有刚刚在台上那么无所适从了。谦恭地表达对老师能来助演的感谢，换来对方与妆容不太相符的亲切招呼。
“你穿古装不压个儿，挺难得的。今天录制前还碰上燃冰了，听他说了才知道你比他出道还早点，虽比我年纪小喊你后辈都不合适了。”
“齐茵老师这，这哪的话，我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您别打趣我了。”
江妙川羞得脸更红了，一着急也没顾上遮掩酒气这档子事，双手来回揉搓着台本，上面的字都有些重影。齐茵的眼神瞬间狡黠起来，凑近一步搭上这乖小孩的肩膀。
“燃冰给你支的招吧？难道你是他亲传的徒弟？”
江妙川僵住不动只敢眨眼，一边艰难运转着大脑拆解对方的话，一边担心这个姿势被拍到算不算是违反合约条款。
直到登台不断升腾的醉意仍没放过他一团浆糊的脑袋和使不上劲的双腿，他已是自顾不暇，没法求证始作俑者是不是正在评委席得逞地偷笑，秒针转到这一刻没法后退，更何况皇帝凭什么要退。
奏乐停在兴头上，他把一切都推掉了甩脱了，抚上脸颊的温热，杯盏盘箸的金光，一切都被碎了个干净，耳边仍不清净。
苍白的辩解和虚伪的嘴脸在眼前摇晃交叠成鲜红的液体，他要杀光所有的污言谗言谎言流言，这乌烟瘴气的大殿像压在已被践踏成废墟的心脏，天也要塌下来压过来，连这冠冕也让人喘不过来气，他拔剑的时候竟没能一次刺中那奸人。多么讽刺的一幕，正如堂上的人都在讥笑的那般，都在笑我不配，都在盼我成为千古罪人。
你呢，也在看笑话吧，明明是你亲手将我推上台，推向万劫不复。你凭什么无事人一样看我发疯，我做错了什么，是我要当皇帝吗，是我要你身边的席位吗，是我，自己走过来的吗！
被齐茵老师抱住的一瞬江妙川的酒完全醒了，像被冷水浇透了一般在她的怀里颤抖，如梦初醒的泪有了，无处安放的目光正应景，跌跌撞撞丢掉剑柄瘫软在地后的掌声和欢呼让他开始搞不清楚状况。
评委点评环节过半江妙川仍没出息地在发抖，与心跳同步的耳鸣声让他除了点头和鞠躬不敢有其他动作，生怕文不对题的回答给剪辑老师添麻烦，私心希望节目组能完整保留某人压轴发言的内容，他没法回避对于这份评价的期待。
“谢老师您是……是要上台发言吗？”电光火石间主持人来不及翻手卡确认流程，只得眼神示意工作人员再递一支麦克风上来，摄制组也在临时调配人手和机位。
引发观众席一阵骚动的人几步一跨就站到了他身边，今天的海盐薄荷味似乎多了点肉桂的暖意，是香水的后调吗。
“嗯，倒不是因为刚刚演了我的剧导演组特意安排我上来，只是这个舞台清理需要点时间，工作人员都很辛苦我上来打个岔多说两句。”
“这个戏当时导演是要求必须一遍过的，你们看这一片狼藉的，哈哈，如果重拍是成本很高的。所以当时我和齐茵姐也心理压力很大。”
谢燃冰成功将话头递给齐茵，双手背到身后从袖子里扯出点刚藏好的纸巾攥在手心，再隐蔽地扯了扯笔直站着那人的龙袍。
江妙川这会才缓过一半的神，根本反应不过来他脸上沾了不少血浆，以为谢燃冰要叮嘱自己什么要紧的就直接将脑袋凑过去。
想着他自己确实不知情，只好拉着人转过去背对着舞台替他擦脸，被探询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怵，谢燃冰只得压低声音胡诌一个解释：“看着怪瘆人的，别给后期添麻烦。”
最差不过是被剪掉这个环节的镜头罢了，这人做什么事都这么大张旗鼓吗。不知道为什么，转回身去后观众席的表情清晰起来，后背也没了丝丝凉意，灯光似乎比开场时更柔和，江妙川不懂为何突然被这种前所未有的镇定自若附体。
“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部分被绑架的自我，可能是无力的或者疯狂的，每个人都会诠释出自己版本的元偌，那比起我那版‘谢元偌’我可能觉得今天这版‘江元偌’更了不起。因为他没有准备的时间，所以更勇敢更真实。”
感谢该死的耳鸣找准时机停下了，江妙川对着下台前和观众一起认真鼓掌的谢燃冰双手合十在胸前欠身致谢，晃动的冕旒挡住了弯弯的眼角眉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