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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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盘着腿坐在病床上上，食不下咽。
医生跟我说，我的脑震荡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我说我有钱再多住几天，医生无语地看着我。
于是我回来之后，就在床上沉思，我怎么才能多待在他身边一会儿呢？
我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听见了门外规律的敲门声，咚咚，是他！
我赶紧盖好被子，佯装虚弱地躺在床上，装出刚听到敲门声的样子看向门外。
门被打开了，确实是吴越，但看到他的样子，我瞳孔骤缩，顾不上装病，掀开被子大步跑到他身边，差点儿摔个跟头，但我最终还是抱住了他。
他身上像刚刚淋了一场大雨一样，浑身湿乎乎的，刘海儿结成缕往下滴水。
我抱着他，怀里一片冰凉，我深吸两口气，使劲儿压抑着愤怒的情绪，装作不在意松开，哥俩好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
“今天外边儿也没下雨，小同学，怎么像掉进河里一样。”
在他抬起那双死寂的眼睛看我时，我表情差点没绷住，差点儿就要对他来说不合时宜地露出他所厌烦的同情的表情来。
我双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攥成拳头，指甲过于用力，把掌心都抠破了。
当务之急是让他洗个热水澡，再躲进温暖的被窝。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我给他下达指令，他就乖乖地按照要求去做。
我望着浴室想，我还是喜欢你对伤痛有知觉的样子。
在他洗澡时，我敲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上一辈子，他没有经历这样的事。
这一刻，我突然恐慌起来，疑心是我灵魂的负重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煽动性的影响，甚至让他在我所不能预料到的未来遭受更多苦难。
而今天，可能只是个开始……
我浑身发寒，但很快，我后天为了生存不得不习得的乐天精神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别害怕，你早就知道了，你的到来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既然我能影响他，那么把他绑在身边，时刻照顾保护，我就不信，在我眼皮子底下，他还能受什么伤……
夜里，我抱着他开始回温的身体，对着始终保持缄默的他，试探:“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本以为他不会开口，但沉默了很久，他嗓音干涩迟缓“他们说我偷东西，我不认，他们在厕所用水泼我。”
“老师，也不相信我。”
我知道，在他的世界里，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老师，而现在他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他生活中的天平一直处于下位，无论什么架在那一头，他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无依无靠，只能被海浪打回谷底。
我在背后抱住他，一副没什么的语气说道:
“老师不相信你，是他的错，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偷东西。”
我只感觉他的身体在我说完这句话的几秒后，突然僵硬，之后就是经过压抑仍然剧烈的颤抖，我不敢松开他，我怕他又会感到自己孤立无援，我不想让他孤身一人，我只能用更大的力道，抱住他，试图有我的体温让他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心安，让他知道，在他身后，有一面盾牌托底，他永远不会掉下去。
“放心，这书你一定能读下去，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让你顺利地考上大学。”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不需要这么做，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拍拍他的脑袋，顺着心里的感觉说:
“小同学，咱俩有缘分，我信命，你不信命，但我愿意帮你，我希望你一直保持你的想法，坚持你的固守，你不需要给我任何东西，也不需要对我给予你的任何东西感到愧疚，因为……”
因为我是为你而来。
我哪里能这样对他说，我只能吊儿郎当道:
“害——，还能因为什么？我乐意呗。”
那一天，他始终没有转过身，直到他的身体平息下来，他已经陷入沉睡。
等他哭着睡着之后，我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拨通王管家的号码。
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一如往常。
我能感觉今天他做题时，仿佛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看似放在卷子上，实则出神涣散，放在腿上的书也有阵子没掀过了。
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穿着病号服，慢悠悠走到他身边，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我的手按在他头上抓了抓，他反应过来，看向我，眼神带着纠结和探究，但内容却简短凝练，开门见山:
“一夜之间，他们转校，老师被处分，是你做的吗？”
很明显，他早就打好了腹稿，在心里排演了很多遍了。
我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摊了摊手，随即倚在他椅背上，直直地看向他眼底游弋的不解的光，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的口吻说: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做了错事的人挨罚，不论早晚，都会这样。”
我看到他露出挣扎的神色，随即他的话让我心里一突。
“我不认为是这样的。”
他没有说出他不认同我的话的理由。
但他没说完的话，我在心里自动补全——，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报应都找上我呢？
更可怕的是，这并不是一种悲观的臆想，而是早已切实发生的事实。
我一下子想起他无数的辛苦来。
其实我说的话，死之前，我并不相信。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决判权累在权力和金钱的宝座上，有时候，一些人随意的一句话，就能把人推向深渊，所以，我一直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我的真实经历告诉我，这是驯化蒙骗老实人的教条。
可现在，我突然又相信起来，我想，在我看来，能穿越时间站在他身边，无疑透支了我不到三十年人生中所有的运气。
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而现在，我不仅要我相信，我要他也能坚定地相信这一点，尽管还是要可悲地利用我所鄙视的权力和金钱，但只要他没有灰心，没有彻底对他的生活失望，不再垂头丧气地接受审判，那就都值得。
我要他昂首挺胸，走上他所期望的那条路。
所以，我以一种虔诚的姿势抱住他，坚定道:
“你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同样的，不论早晚，你终将会迎来你的曙光。”
他似乎有些怔愣，因为他第一次伸出手回抱了我，带着不敢确信的力道。
我只是想，我相信你，所以，请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吃着我递给他的灌汤包，眼神看着地板。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小同学。”
我知道即使我这样说，他暂时还是不能接受的，为了让他放心，我对他露出一个似乎牙龈都出来兜风的大大的笑容。
“但你可以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吃完饭后，在一片日光中，他的脊背挺得笔直，那双黑曜石一般澄澈的眼睛看向我，轻声道:
“谢谢。”
我的心像被羽毛搔了一下，我这次没来得及伪装，一张俊脸呆呆地盯着他，我想，这是以前的我做梦都不能实现的画面，但现在它真实降临在我身边。
我的重生此刻对我来说有着超越时间的价值。
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他背后温暖的日光仿佛照进我的胸口，抚平了某种积压已久的沉疴烂病。
直到少年慌张道:
“你怎么哭了？”
我愣愣地伸出手指，摸上脸蛋，指尖所及之处都是滚烫的泪水。
我确实哭了，但我还是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慌张地在暖阳中跑来，用纸巾擦拭我脸上的泪水。
我后知后觉开始觉得臊得慌，虽然现在的身体23能说的过去，问题是我实际上已经有了27年的阅历了。
太丢人了，还是在他面前，吸了吸鼻子，我不自然地挠着脖子解释:
“就……那什么，我这不是第一次被人道谢吗？太感动了，所以……”
吴越不再看我，只是走向他的书本，一边走一边说:
“嗯，反正我在你面前也哭过，这没什么。”
我心里的小九九完全被他揪出来又哄好，完事儿之后又被粗暴地塞回去了。
总之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害臊了，我还倍儿骄傲，这叫什么，这叫男人的眼泪，多爷们儿！
我安慰自己，甚至觉得很久没哭过了，这反而很值得纪念。
重振雄心之后，我又趴床上躺着，回来之后，日子一直很清闲，对我来说，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只是躺着，也能感到至高无上的幸福。
在关门声响起时，我昏昏欲睡地想，上天啊，如果这是个梦，请让我一直不要醒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