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分得他喜欢 ...
-
蒋野与楚茗的关系很戏剧性。若以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来说,蒋野与楚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蒋野的父亲蒋苛是渭城首屈一指的大企业家,在渭城几乎所到之处都可以看到有蒋家的所属。蒋野作为蒋苛唯一的儿子,自小接受的便是精英教育。他不仅继承了他父亲英俊挺拔的外表,也继承了他父亲超人的学习能力。虽然现在只是在读高中,但已经可以窥见他将是精英中的翘楚。
而楚茗,他不似蒋野那般身材高大,十七岁的年纪却仍然很单薄,比女孩子还娇弱,也比大多数女孩子要娇美。这大抵也是遗传基因的功劳。楚茗的母亲在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楚环月,可是来往的恩客都叫她楚腰。“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她的腰可不是盈盈一握的纤细吗?那些来往的人都以能握到她盈盈一握的腰为荣,日子久了,没人再记得她叫楚环月,反倒是楚腰楚腰的叫。
楚茗是楚腰与谁生下的孩子,楚茗自己也不知道。楚腰告诉他说,他爸爸开车被车撞死了。楚茗不知真假,也无所谓真假,他只要知道他自己是楚茗就好。
楚茗自小在男女的风月场中长大,他自己也出落得很是有风姿。楚茗小时候一直坚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像母亲一样委身于男人身下的货色,直到他遇到了蒋野。
不是楚茗志向变了,只是蒋野不让。男人对其他人能有什么感情,楚茗再清楚不过,但,既然蒋野不让那他便不做了。
于是令众人疑惑不解的组合便出现了,一个是人中龙凤的公子哥,一个是陪酒女的儿子。无论怎么看,这二人组在一起都是天差地别。可偏偏,蒋野高大英俊,如他的名字,是像是草野间才能有的那种翩翩少年郎。而楚茗则是娇滴滴的,像是渭城夏日绵绵的雨,轻柔又美丽。
令谁看都只能道,是很登对的相貌。于是自楚茗走进蒋野身边五年,无人敢说什么。
六月的渭城已经开始准备进入梅雨季节,连日来都是多云,潮湿闷热的空气侵袭扫荡城市的每一处缝隙。渭城一中的教室开着窗户,天花板上老旧的风扇转个不停,闷热潮湿不减一分。皱褶的校服上渍满了汗水,额头前的几绺头发也粘在一起。
蒋野修长的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转着一根笔,题目一眼而过,他飞速在答题卡上填写答案。下午四点半,蒋野交了卷纸走出高二(一)班,成为整个教室第一个交卷离开的人。
这个点还没法回家,书包的一只肩带被蒋野提起,挎在肩膀上,他走出教学楼走上了对面的艺体楼。他不走艺体楼的大门,转而登向一个尘封已久的楼梯。
封闭的设计阻隔了大片的阳光,蒋野拎着肩膀上的书包拾级而上,鼻间尽是楼道里那种难闻的、陈旧的、呛人的灰尘味。
快要抵达顶层,楼道中仍是一片灰暗。蒋野抬起右手一推门,大片刺目的阳光涌入眼眶,扫走了方才周身的那股陈腐的味道。蒋野眯了眯眼,视觉中心是一个白得几近透明的少年,他躺在长凳上闭着眼睛,像是水晶棺里沉睡的公主。
这个比喻让蒋野有些走神。公主吗?美到达顶峰时都是不分性别的,蒋野认为楚茗的美便是如此不分性别。他将楚茗视为公主,单是因为这一刻美好的不真实,如同只有童话里才会上演的故事。
蒋野的腿已经迈开,他看着前方的楚茗,走得很轻,怕惊扰到少年。于是他即使已经走到楚茗身前也并不做什么,只是站在他身前,遮住了大片的阳光,让楚茗能睡得更安稳些。
蒋野看着楚茗,如同第一次打量他一般,看楚茗像是渭城梅雨时节轻柔朦胧又漂亮的眉眼,又看他轻薄的像是夏日阳光下的泡沫一样美丽却易碎的身躯,最后回归到他鲜艳的像是被玫瑰浸染的唇。
蒋野想,如果他此时吻上楚茗的唇,那么是否会有刺袭向他?
蒋野看了很久,突然那双朦胧的眼睁开了,睫毛像他第一次看到的那样,在阳光下振翅。
“你看了我好久吗?”楚茗问。
“一会儿。”蒋野答。
楚茗很轻的笑了笑,他坐了起来然后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是蒋野绝对不会抽的很廉价的红塔山。楚茗随手掏出一个打火机,点上了烟。白色的烟雾笼罩着楚茗的脸,蒋野静静看着他抽烟。
楚茗掐着烟的手递到了蒋野面前,问:“抽吗?”
蒋野看着他不说话。蒋野总是这样,他从小便被教育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那些逻辑和底线深植于他的心,十几年来,蒋野从不会越矩。于是过往很多次楚茗问蒋野,你抽烟吗,蒋野总是以沉默作答。
楚茗以为今天也是如此,他正准备抽走手,蒋野却捉住了他夹着烟的那只手腕,将唇贴近他方才吸过的烟嘴上,深深吸了一口。
他全程眼睛都一动不动地看着楚茗。
楚茗眼睛里有一点惊喜,问:“呛吗?”
“还好,没我想象中那么呛。”
“那你可真厉害,我第一次抽的时候被呛得很厉害。”
楚茗穿着校服坐在学校的天台上抽烟,蒋野就在他身旁默默坐着,两个人不怎么交流,却一直一起坐到了快要放学。蒋野说:“走吧。”
楚茗扔掉了烟蒂,说:“走吧。”
他们沉默地下了楼,回到了各自的教室。渭城一中的教室是按照成绩排的,蒋野在第一个教室,而楚茗在倒数第三个教室。
蒋野先送楚茗回到楚茗的教室,分别前蒋野问楚茗,“一会儿放学要一起走吗?”
一起走并不意味着一起回家,可能去哪里玩一会儿,这是他们长久积累下来的习惯和默契。楚茗想了一下却摇了摇头,道:“一会儿我有点事,不能去。”
蒋野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楚茗回道:“赵辛辛的事。”
蒋野在脑子里急速搜寻,终于想起了这么一号人。赵辛辛是楚茗班里的一个男生,这个男生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特别之处在于他的父亲因为和人打架斗殴被判了两年的有期徒刑。正好是从赵辛辛读高一开始的。班里同学知道以后都对他避而远之,称他为“犯人的儿子”。
蒋野皱眉道:“他有什么事?你不是知道他爸犯罪了,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楚茗也皱眉反问道:“他爸犯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楚茗的这副神情蒋野很熟悉,他从小便是这样,楚茗的身边永远环绕着很多人,这些人性格各异家庭背景也各异。有些人换做别的父母一定会告诫楚茗,离这样家庭的孩子远一点,然而楚茗却从来心无芥蒂地和这些人相处。
蒋野在楚茗眼中或许和赵辛辛一样,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蒋野很温柔地笑了,在小的时候很多人为了接近他的爸爸蒋苛而在他身上做打算,他不得不学会提防和识人。楚茗却从不是这样,收破烂的和公司老总在楚茗眼里一视同仁,纵然蒋野哪天真成了“蒋总”楚茗也不会多瞧他一眼。
也托楚茗的福,蒋野借由楚茗和很多他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人产生了交集。
蒋野知道是自己又犯错了,他态度很好地说:“抱歉,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楚茗也没说什么,他又扔给了蒋野一个巧克力,摆了摆手说:“我先进去了。”
蒋野微笑点了点头。楚茗进去以后便看见楚茗回到教室后和大家谈笑风生,既笑的温柔好看又能让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笑得很开心。
蒋野看了一会儿便默默离开,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印象中楚茗便一直是这样,他永远可以轻易地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严格来说蒋野也很招周围人的喜欢,就像刚才说的,从他小时候起就有很多人围在蒋野身边,夸赞蒋野优秀。但蒋野知道,那些夸奖很大部分来自于他的父亲。
可楚茗不同,蒋野能看出来,大家喜欢楚茗只是因为楚茗是楚茗。
就像楚茗要和他做朋友,便什么都不介绍,只单单说“我想和你做朋友。”
蒋野喜欢呆在楚茗身边,喜欢大家看向楚茗时那种迷恋的眼神,就好像他也能分得一份这样的喜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