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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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陉，快起床了。天上掉大馅饼了。”
清润好听的声音被扭曲挤压的嘶吼出来，像是竹笛和唢呐的嫁接，大剌剌的。
歪倒在竹椅上的男人，一把扯开身上的盖着薄毯，好看的眉目中硬凹出一起褶皱，显然极度不满。
何时陉昨夜偶然从西夏古集中翻译出一句小词“偶有芙蕖惊扰。”，一下击中了何教授敏感的内心。
从校图书馆一路闯进曲酩家中，把早早入睡的曲大词人叫醒，一夜难眠，到五点两人堪堪完工，小睡不过两个小时。
何时陉头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死活撑不开半分，他越想越气，声音又低又哑；“曲酩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告诉我，要不然咱们就好好算算这惹人清梦的账。”
曲大词人罕见的咽下这口腌臜气，把手机直愣愣的杵在何时陉眼前。
于是，何教授也默契的噤了声。
屏幕上映出一张顶招人的脸，眼睛被笑意浸满，弯弯的像会发光的小月牙，那人微垂着头，挺长的睫毛拢出一小片阴影。唇细细的抿着，嘴角镶着一颗小小的黑痣。
偏从这样温柔缠隽的人口中哼出的是极生机富有元气的声调，像在寂静的江面上有雁栖枝，被风意裹挟下发出的鸣叫，清澈。
画面中的人连何时陉这种老古董都曾在网络世界窥见一二，新进小生，池杨。
在一部大爆剧中靠少年高中，一朝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形象爆红。且罕见的没有随之而来的流量缠身，硬生生泡在一部古早武侠中整整两年。在又沉寂几乎无人问津之时，靠江湖白衣平地乍起，至此生生不息。
可这和他何时陉有什么关系？
有啊，池杨就浅浅的笑着，小声的哼着何时陉发了三个月，求遍了认识的词作歌者宣传仍名不见经传的宝贝心肝，垂杨柳。
曲毕，池杨直勾勾的盯着镜头，眼睛亮闪闪的字字认真道：“这是半亩方塘老师发的新歌，我斗胆一唱，大家乐呵一听。别忘了支持哦。”
视频放完后归于黑暗，冰冷冷的屏幕上，何时陉对上自己那双不知何时驱走困意的眼，不得已却无可逃避的承认了，不是风动，幡动，是有鹿无意冲撞了他那颗心脏，震耳欲聋。
他摇了摇脑袋试图以更清醒的意识去思索当下情形，很可惜摇来晃去都难以摆脱密密麻麻升起的痒意。
曲酩晃了晃手机，讶异地盯了何时陉半晌，脸上随即挂出了恶劣的笑;“哟，铁树开花儿了。醒醒吧，先看看你求爷爷告奶奶仨月的宝贝崽子吧。”
的确，何教授久不见经传的音乐软件劈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入目就是很久不见的99+。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半亩方塘竟然还在唱歌，我小学的时候还听过别枝惊鹊呢。没想到，古风圈还活着呢。”
也不知道算不算恶评，连一旁看好戏的曲酩都笑容僵了半晌。
古风圈，死了吗？
那他和何时陉这种半夜一个扒古书，一个扒古谱的算什么，木乃伊吗？
还没缓过来神，就见着何时陉手指不停，回了句“千淘万漉虽辛苦，流水十年仍青山。”
曲酩不由莞尔。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这么多年，圈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去，如今写着词，弹着曲的当年人，少之又少。可总会有新人来，也会有故人归。
有人坚持着唱，回忆就变成了未来。
大词人正谈天窥地感慨人世往来呢，就又见何时陉从竹椅上窜下来，把曲酩这上了年纪的电视捣鼓开，目不转睛的开始看池杨的新剧去了。
曲酩盯了一会儿，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又灵感袭来，想了个歇后语：
何时陉看电视剧，邪了门了。
剧播了三周，何时陉就沉浸了三周，从堪堪知道有个人叫池杨直接变为对其生日，星座，喜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粉头了。
可人家也不过顺嘴的事，三十秒在网络世界立的住几天呢。99+很快又回到了30，20，10.
何教授倒是和他那圈名极像“半亩方糖一鉴开”，他想的也挺开，至少有人听过，那他二十八岁的老人心就得到了些许满足。
只是没想到除了半亩方塘还有山重水复疑无路呢。
剧播完了，收官直播结束后，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主角莫名其妙的，破天荒的自己开了一场直播。
开了三盏居室灯，暖黄色的，池杨窝在布艺沙发上，头发大抵是刚被洗过，乱蓬蓬的。黑色高领毛衣盖着半边下巴，抱着把吉他，又很犯规的盯着镜头说给大家送深夜福利。
粉丝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家孩子会弹吉他，以前池杨也很少在节目里唱歌，所以上场直播不过随口一哼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池杨把手机亮度调暗了一点，他好像很熟练，眼睛也只是半睁，指尖轻划，吉他弹出的前奏很舒缓，曲调更柔，活像能和传统乐器沾上点关系。
大家还未从吉他发出的音乐中缓过神夸赞池杨技术，就更是直接被其脱口而出的声音包围。
并不陌生，是垂杨柳。
“云淡淡，水悠悠。一声横笛锁空楼。”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原曲调是低沉有些嘶哑的追思怨愁，但配上池杨的声音，就像有一道天光乍泄，裹了几丝温暖，更像被回忆裹挟，寒风始终，徒留美好。
暖了歌，也暖了何时陉，他一个人在办公室，没来得及开灯就看见手机提示池杨开播，比脑子反应更快的是手。
平日里昏暗的，甚至可以说是阴恻恻的古籍区，除了有陈旧的纸张气息，破天荒的让何教授闻到了一些别的气味，是，生命力。
“何时共泛春溪月，断岸垂杨一叶舟。“
池杨唱完抬头对着镜头笑了笑，翻看层出不穷的弹幕。
“大家说的对啊，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也很喜欢半亩方塘老师。”
很喜欢半亩方糖老师！！！
“哦，他喜欢我。“何时陉揉了揉耳廓想。
池杨又陆陆续续唱了几首以前剧里有名的ost。
大概是他有些困了，避开镜头打了个哈欠，再次出现的时候眸子蒙上一层水汽，眼尾泛红，声音也有些嘶哑，说：”最后一首歌。我的一点小私心，大家不要再点歌了哦。”
“别枝惊鹊，送给大家。”
池杨紧盯着摄像头，唇角勾起。
透过冰冷的镜头，池杨的目光有如实质，撷取走了何时陉的冷静自持。
何教授破天荒的连手也冰凉，手指尖微微发麻，耳朵里是轰隆隆的心跳，眼中是池杨。不受控地冒出惊人想法：他在看谁？
何时陉的手机又开始催命般的响个不停，已经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曲酩的大嗓门了，应该和六点钟早起却落空没虫子吃的公鸡差不了两样。
被不动声色的按了好几次挂断，但还是晚了一步，曲酩的语音会不自控的通过科技进步而轰炸。
“何时陉，这哪里是天上掉的馅饼。这是你丫的陈年艳遇吧。瞒着兄弟是吧，亏我为了你熬夜摇的人……”
戛然而止。
曲酩的微信也被毫不留情的设置成了免打扰，何教授听着池大明星清澈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似的，用手心遮住了震颤的双眼。
手腕遮不住的唇角却一寸一寸的向上拱起，脖颈连着面颊红了个透彻。
这再不能用巧合什么的欺骗自己了吧。
别枝惊鹊，八年前，半亩方塘腾空出世，第一首歌直接烧得古风圈浩浩汤汤。恰巧当时圈子正火热，半亩方塘也被新人怪物，词曲俱佳的评论层层包围。
二十岁的何时陉也没想过少年时的一时兴起，到现在，一呆就是八年。他眼看着古风圈人声鼎沸，眼见着各路大神擂台舞剑，高台宴宾，眼见着起高楼，眼见着大厦将倾。
这其中的烈火烹油，繁花着锦，落日余晖，断壁残垣有幸亲历，也无奈同悲。
追忆往昔于事无补，可他太过好奇，池杨，究竟是谁，他拼了命的思索，妄图凭空捏出一条线，勾连起他二人，给这莫名的心悸寻一个出口。
可很遗憾，此路不通，此题也无解。纵使他千般回味，万分犹疑，二人就如天上月和地上霜，各行其道，从无往来。
总而言之，完全不认识。
何教授头一次用冷落了八百年的微博私信闻讯池杨工作室，并真心诚意的道了谢。
并心存幻想的细细盯着，等了五六分钟，终于感觉自己的行为太过自作多情，千万级的大明星没闲心，也没义务回这条模棱两可的道谢。
手机变黑，即将黑屏的一霎那，带着池杨头像的圆标闪亮。
本应石沉大海的私信被查看，回复的却不是刚刚收到信息的工作室，是刚下播的大明星本人。
“不用客气，半亩方塘老师。”
“您有空吗，我想见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