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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骨珠 ...

  •   刚踏上天衍宗的白玉阶,霍芙就趔趄了一下,被崔向弋伸手扶住。

      她甩开他的手,往旁边的青石上一坐,摸着腰间空荡荡的挂环。

      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傻?凡界那趟浑水,居然谁都没想着带法宝!”

      她那柄“缚灵鞭”,是用玄铁混着蛟龙筋炼的,寻常邪祟沾着就皮开肉绽,偏偏临走时嫌它沉,随手挂在了卧房墙上。

      崔向弋靠在旁边的松树桩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靴筒。

      那里本该别着他的“火云剑”,剑穗上的明珠能照破幻境,结果出发前忙着给霍芙打包伤药,愣是把剑落在了剑匣里。

      “那魔物的黑气沾了我的刀,现在刀鞘还在泛黑。”

      他想起那柄陪了自己五年的短刀,眉头皱了皱,“若流火剑在,劈那戏服时也不用费那么大劲。”

      “可不是么!”霍芙拍着大腿。

      “最后收它那下,我捏诀捏得指尖都麻了。要是降灵鞭在手,三两下就能把那团黑气捆结实,哪用得着耗那么多灵力?”

      正说着,路过的小师弟抱着剑匣往演武场跑,见他们俩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探头。
      “霍师姐,崔师兄,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怎么看着比跟师父去秘境还累?”

      霍芙瞪他一眼:“小孩子家懂什么!”转头又跟崔向弋嘀咕。

      “你看他那剑擦得锃亮,再想想我们俩,徒手跟魔物肉搏,说出去都丢天衍宗的人。”

      崔向弋低笑一声,从乾坤袋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清灵丹递过去。

      “至少没受伤。再说,没带法宝也赢了,算起来是赚了。”

      “赚个鬼!”霍芙接过丹药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下次再出远门,就算背也要把鞭子背着。你那剑也别老当摆设,真等遇上硬茬子,总不能指望我的古玉当剑使。”

      话虽这么说,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凡界那趟虽险,可两人背靠背斩黑丝、破幻境的样子,倒比平日里在宗门练剑时更默契些。

      崔向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道:“下次下山,我帮你背鞭子。”

      霍芙一愣,随即踹了他一脚:“谁要你帮?我自己拎得动!”

      说罢起身往洞府走,脚步却轻快了不少。

      身后,崔向弋望着她的背影,指尖在腰间虚握了一下。

      仿佛那柄流火剑还在,剑穗的明珠映着晨光,也映着不远处那个咋咋呼呼,却总能在险境里跟他并肩而立的身影。

      霍芙刚见着霍子安,就扬着下巴把凡界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末了一拍胸脯。

      “那魔物藏得再深,还不是被我揪出来了?聚阴鼎都给它劈了,地宫也毁了,厉害吧?”

      她特意顿了顿,斜睨着正在翻卷宗的霍子安,等着那句“我家芙儿出息了”。

      谁知霍子安放下卷宗,眉头先皱了起来:“没带法器?”

      霍芙脸上的得意僵了僵,嘟囔道:“不是忘了么……”

      “崔向弋的流火剑也没带?”霍子安的声音又沉了沉。

      “你们两个筑基修士,赤手空拳去跟魔气缠身的魔物硬碰硬?”

      “不是赤手空拳啊,我有古玉,他有短刀……”

      “古玉是用来温养灵力的,不是让你当武器拼杀的!”

      霍子安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腹擦过她眉骨处一道浅浅的划痕。

      那是昨夜被黑丝扫到留下的,“你看看这伤,若是缚灵鞭在,能让邪祟近得了身?”

      霍芙被他说得脖子一缩,却还嘴硬:“可我们赢了呀,崔向弋也帮了点小忙……”

      “他帮的是‘小忙’?”霍子安哼了声。

      “若不是他替你挡了那记黑火,你现在该躺回丹房了。”

      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个玉瓶,塞到她手里,“这是凝神露,每日抹三次,别让伤口留疤。”

      霍芙捏着玉瓶,心里那点骄傲早散了,只剩下点说不清的委屈。

      她原以为会被夸几句,怎么倒成了挨训?
      “修士行事,当有三分谨慎,七分准备。”

      霍子安看着她耷拉的脑袋,语气软了些。
      “你们能平安回来,是侥幸。可侥幸这东西,能靠一次,靠不了十次。”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云海:“魔族狡诈,比凡界的邪祟凶险百倍。

      这次是你们运气好,遇上的只是个借尸还魂的残魂。若下次碰上真正的魔族修士……”
      霍芙猛地抬头:“我知道错了!”

      霍子安回头看她,见她眼眶有点红,终究没再往下说,只是叹了口气。

      “罢了,吃次亏能长记性,也不算坏事。”

      他从书架上抽了本册子递过去。

      “这是《辨识录》,回去好好看看。下次再出门,把你的鞭子、他的剑,一样都不许落下。”

      霍芙接过册子,指尖划过封面上的烫金大字,忽然小声道:“爹,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霍子安没看她,只望着窗外:“少得意。再这么冒失,下次下山,我亲自跟去。”

      霍芙吐了吐舌头,抱着册子往外跑,刚到门口。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极轻的话:“伤着了就直说,别硬撑。”

      她脚步一顿,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转身冲霍子安做了个鬼脸,一溜烟没了影。

      书房里,霍子安拿起她落在桌上的古玉,指尖摩挲着玉上残留的淡淡魔气,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从袖中取出张传讯符,提笔写道:“查凡界净慈寺旧事,重点查开山主持与魔族是否有牵连。”

      符纸燃尽时,他望着窗外的云海,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刚跑出两步,霍芙又折了回来,从袖袋里摸出那枚骨珠,放在霍子安面前的案几上。

      珠子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白,之前的刺骨寒意早已散尽,倒像是块被精心打磨过的暖玉。
      “这是从那魔物的佛珠串上捡的,”她指尖敲了敲珠子。

      “原先以为是普通骨头,后来才发现,每颗珠子里都裹着一缕残魂。”

      霍子安拿起骨珠,指尖刚触到表面,眼神就是一凝。

      他闭上眼,灵力缓缓探入,片刻后睁开眼,眉头拧得更紧:“是枉死之人的指骨。”

      “指骨?”霍芙愣了下,“那魔物用八百个流民的骨头砌地宫,这珠子……”

      “不止八百。”
      霍子安将骨珠放在掌心,珠子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这上面的怨气虽散了,但残留的气息很杂,至少裹着十几个人的生魂碎片。看来那魔物不止砌了地宫,还把一部分骸骨炼制成了法器,用来温养魔气。”

      他指尖在珠子上轻轻一划,一道极细的灵力注入,骨珠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纹路,像无数细小的锁链。

      “你看这些纹路,是魔族的‘锁魂阵’。寻常邪祟用不来这么精密的阵法,这魔物的修为,比我们想的要高。”

      霍芙想起那魔物化作黑影逃走时的速度,还有操控尸蝶的手段,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它真的跟魔族修士有关?”

      霍子安没直接回答,只是将骨珠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银针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珠子上。

      血珠渗入骨珠,竟在表面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转瞬又消失了。

      “是‘血祭’的痕迹。”他沉声道。

      “这珠子被用活人血温养过,而且不止一次。看来那净慈寺的老和尚,不只是傀儡那么简单,他怕是主动献祭,帮魔物增强力量。”

      霍芙想起那和尚油光锃亮的佛珠,还有袖口的暗红血迹,胃里一阵翻腾。

      “那现在怎么办?这珠子留着会不会有问题?”

      “无事。”霍子安将骨珠放回案几,“上面的锁魂阵已破,残魂也散了,倒是块不错的‘忆魂石’。”

      他看向霍芙,“你试着用灵力催动它,或许能看到些过去的事。”

      霍芙依言将灵力注入骨珠,珠子突然亮起柔和的光,光影里渐渐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是片荒芜的土坡,无数人影被铁链锁着,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推,领头的是个穿僧袍的老者,手里拿着串佛珠,正是净慈寺的开山主持。

      画面一闪而逝,骨珠的光芒也暗了下去。霍芙惊得后退半步:“那是……”

      “是地宫刚建成时的景象。”霍子安的声音冷得像冰。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那开山主持根本不是什么高僧,从一开始就是魔族的信徒。他借着建寺的名义,诱骗流民入山,实则是为了给魔物献祭。”

      他将骨珠收进玉盒,盖上盖子时发出轻响。

      “这珠子里藏着的,怕是那魔物最早期的罪证。看来凡界那趟,你不止斩了个邪祟,还揪出了个藏了十几年的祸根。”

      霍芙听他语气里带了点赞许,刚想抬头得意,就见霍子安眼风扫过来。

      “别高兴得太早。能让开山主持甘心献祭,还能用锁魂阵炼骨珠,背后定然有更厉害的角色。这骨珠,只是个开始。”

      他拿起案上的《辨识录》,往霍芙面前一推:“先把这个背熟。下次再遇上这路东西,别光想着逞能,先护好自己。”

      霍芙悻悻地抱起册子,指尖却忍不住敲了敲玉盒——原来她随手捡的珠子,竟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她忽然有点庆幸,那日没把它随手扔了。
      窗外的云飘过,映得案几上的玉盒泛着微光,像藏着个未说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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