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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云离国(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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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崔向弋站在天衍宗山门外,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指节都捏得发白。
方才那几个弟子支支吾吾的话还在耳边打转。
“霍师姐跟姜师兄去凡界了”“好像是叫什么云离国”。
他嗤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冰碴子。
“凡界?那种灵气稀薄得可怜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却像被风吹起的草籽,疯疯癫癫地往外冒。
他抬脚踢飞脚边一块小石子,石子“咻”地砸在树干上,弹回来差点蹭到他的衣摆。
“啧,什么眼光。”他低声嘟囔,嘴角撇得能挂个油瓶儿。
“要去凡界不会自己去?非得当个跟屁虫。”
话是这么说,脚下却已经动了。
他摸出张传送符,指尖灵力胡乱一输,符纸“滋啦”冒了阵黑烟,差点烧到他的头发。
“晦气!”崔向弋骂了句,重新换了张符,嘴里碎碎念。
“我倒要看看,那凡界是不是真有什么勾魂的玩意儿,省得某些人被骗了还帮着数钱。”
符光亮起的瞬间,他耳根悄悄泛了点红,又飞快被他用冷哼压了下去。
……
传送符的光芒散去时,崔向弋正踩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土坡上,鼻尖萦绕着凡界特有的、混杂着泥土与牲畜粪便的气味。他皱紧眉头,嫌弃地拍了拍衣摆,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什么破地方。”他低声骂了句,指尖一弹,一柄通体银白的飞剑凭空出现。
足尖一点踏上剑背,身形瞬间隐在半空的流云里。
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下方的景象飞速倒退——连绵的农田、低矮的村落、蜿蜒的河流,却连半个像样的城镇影子都没见着。
崔向弋眉头皱得更紧,神识铺开扫过方圆数十里,除了些寻常农户和山间精怪,连个带灵力波动的人影都没有。
“云离国……疆域这么大?”他撇撇嘴,心里那点烦躁又窜了上来。
早知道刚才在天衍宗就该抓个弟子问清楚,霍芙那丫头到底去了哪个城镇。
飞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可城墙低矮,城门破败,瞧着就透着股穷酸气。
崔向弋扫了眼城门上模糊的“柳县”二字,嗤笑一声:“就这破地方,霍芙也看得上?”
他没心思下去查看,调转剑头继续往前。
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染成一片橘红,他飞过的城镇倒有三四个,却始终没感觉到熟悉的星力气息。
飞剑缓缓降落在一座山巅,崔向弋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下方渐起的炊烟,心里莫名堵得慌。
他抬手扯了扯衣领,觉得凡界的风都带着股滞涩感,远不如宗门山风清爽。
“找不到就算了。”
他对着空气撇了撇嘴,语气硬邦邦的,
“谁稀罕找。”
可话虽如此,他还是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再次踏上飞剑。
夜色渐浓,月光洒在剑身上,映出他嘴角那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的执着。
茶楼内,赵云瞿提到“阴寒之气”四字时,脸色微变。
沉吟片刻道:“说起这事,倒是与半个月前一件异事有关。”
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起来:“大概半月前,上陵城夜里突然天降异象,一道黑气坠入皇城以西的废弃祭坛。后来钦天监去查,只说是什么天外陨石,可我潜入探查时,却在祭坛底下感觉到一股极重的阴邪之气,那气息……像是能吞噬周遭的生机。”
霍芙心头一震,忽然想起数月前与崔向弋在青峰山联手对付的开山主持。
那时那老贼用邪术催动的器具,也是这般能聚阴煞、引魔气,形状虽有不同,内核的邪异却如出一辙。
“聚阴鼎。”她脱口而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东西,很可能是另一尊聚阴鼎。”
姜无痕眉峰蹙起:“聚阴鼎?传闻是上古邪器,能汇聚四方阴煞滋生魔气,当年各大门派联手才毁掉了大部分,怎会出现在凡界皇城?”
“而且半月前……”霍芙脑中念头急转。
“正是灵阳公主梦魇加剧的时候?”
赵云瞿点头:“不错,就是从那晚起,她夜里总说梦见黑影里有鼎在转,转得越快,星星就灭得越多。”
三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其中关联——聚阴鼎坠落在上陵,魔气外泄滋扰皇室,星轨异动与时光之钥的预示,根本就是冲着这邪器与被牵连的赵灵阳而来。
“那废弃祭坛离皇城极近,若真让聚阴鼎吸够了阴煞,恐怕整个上陵城都会沦为魔域。”
姜无痕眸色沉如寒潭,“必须尽快毁掉它。”
霍芙却想起另一件事,语气复杂:“只是……这聚阴鼎的气息,与我之前见过的那尊太过相似。
开山主持背后有魔教余孽撑腰,这尊鼎的出现,会不会也与他们有关?”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茶楼里的烛火猛地摇曳,映得墙上人影扭曲如鬼魅。
三人同时起身,只见街角阴影处,几道裹着黑气的身影一闪而逝,方向正是废弃祭坛。
“是冲着聚阴鼎去的?”赵云瞿握紧腰间佩剑。
霍芙眼中寒光一闪,识海中的星轨此刻亮得灼眼,直指城西方向:“不管是谁,不能让他们动那鼎。走!”
三道身影瞬间掠出茶楼,朝着皇城以西疾射而去。
夜风里,隐约传来魔气低低的嘶吼,仿佛有什么蛰伏的邪祟,正等着在暗夜里彻底苏醒。
城西废弃祭坛周围,黑气如墨般缭绕,几尊魔人正围着祭坛中央的阴影跪拜,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
那阴影中,隐约可见一尊青铜鼎的轮廓,鼎身流转着幽暗红光,每一次转动,周遭的草木便枯萎几分。
霍芙三人隐在暗处,正待出手,忽然听得一声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嗤笑自头顶传来。
“啧,果然是这些歪瓜裂枣在捣鬼。”
话音未落,一道火红的剑光如闪电劈下,瞬间将最外围的一尊魔人劈成黑烟。
崔向弋的身影落在祭坛边缘,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霍芙时,刻意扬了扬下巴。
“我路过,恰巧看见几只虫子碍眼。”
霍芙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他,心头莫名一松,嘴上却没多说。
“你来的正好,这聚阴鼎……”
“知道。”
崔向弋打断她,眼神瞥向那尊青铜鼎,语气陡然冷了几分。
“跟开山老鬼那破鼎一个味儿,晦气。”
他虽来得突然,却像是早就摸清了状况,说话间已祭出飞剑,剑气横扫,又逼退了两只扑上来的魔人。
那些魔人被剑气斩中,便化作黑烟消散,却又能从祭坛的黑气中重新凝聚,显然是靠聚阴鼎的魔气支撑。
“这些是魔气所化的傀儡,毁不掉源头杀不干净。”
姜无痕沉声提醒,唤出鸾音琴手中拨弄琴弦,控制住了魔人,“先破鼎!”
赵云瞿剑指皇城方向:“我去引开巡逻的禁军,免得凡人被波及!”
分工既定,霍芙踏空而起,星力在掌心凝聚成璀璨光团,朝着聚阴鼎掷去。
崔向弋见状,冷哼一声,却默默催动飞剑护住她的侧翼,剑气将袭来的黑气绞得粉碎。
光团砸在鼎身,发出沉闷的巨响,鼎身红光骤暗,周遭魔人的动作也迟滞了一瞬。
但下一秒,鼎内忽然涌出更浓的黑气,竟将星力光团吞噬殆尽。
“这鼎比上次那尊更邪门!”霍芙心头一沉。
崔向弋却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左下方第三道纹路,是它的弱点,上次那老鬼的鼎就是这么破的。”
他语气依旧带着点冲,眼神却认真地看向她。
霍芙一怔,随即会意,星力再次凝聚,这一次精准地轰向鼎身左下方。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聚阴鼎裂开一道缝隙,黑气顿时溃散不少。
魔人们发出尖锐的嘶鸣,疯狂扑来。崔向弋挡在霍芙身前,剑光如网。
“还愣着?补刀啊!”
月光下,两道身影一攻一守,竟比上次在青峰山时多了几分默契。
姜无痕的音波攻击紧随而至,熊熊灵火沿着裂缝烧进鼎内,祭坛周围的黑气终于如潮水般退去,魔人也随之消散无踪。
聚阴鼎彻底碎裂的那一刻,霍芙识海中的星轨骤然明亮,随即缓缓归于平静。
崔向弋收了剑,转身就要走,却被霍芙叫住:“你怎么会来?”
他脚步一顿,背对着她,声音含糊不清:“听说有人笨得对付不了几个魔人,来看看热闹。”
说完,足尖一点,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阵被风吹散的轻哼。
霍芙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星力炸开的余温,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姜无痕走上前,目光了然。
“看来,这凡界之行,比我们想的要热闹些。”
聚阴鼎既破,上陵城的夜空仿佛都清朗了几分。
赵云瞿引开禁军后折返,见祭坛恢复平静,松了口气道:“此处事了,当尽快告知灵阳,让她安心。”
霍芙点头,星轨虽已平复,但赵灵阳被魔气侵扰多日,若不彻底查清隐患,怕是难安。
四人略作收拾,由赵云瞿引路,借着夜色绕至皇城一处偏僻角门。
守门的禁军见是赵云瞿,又看了看他身后三人,虽有疑虑,却还是放行——这位皇子虽未入宗谱,在宫中却有几分隐秘的分量。
穿过几重宫墙,来到一座雅致的宫殿外,檐下悬着“汀兰水榭”的匾额,廊下宫灯散发着暖黄光晕,与别处宫殿的威严不同,倒透着几分清逸。
“灵阳就在里面。”赵云瞿轻声道,上前叩了叩门。
片刻后,门内传来侍女的声音:“是赵公子吗?公主刚歇下。”
“有要事见她,劳烦通报。”
又过了一会儿,殿门吱呀开启,侍女引着三人入内。
内室燃着安神香,赵灵阳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见有人进来,微微抬眸,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倦意,却在看到霍芙时,忽然亮了亮。
“是你。”
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讶异。
“白日街上那个姐姐。”
霍芙走上前,颔首道:“公主安好,我是霍芙,特来为公主解梦魇之扰。”
赵灵阳眨了眨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姜无痕与随后进来的赵云瞿。
轻声道:“我知道,是祭坛那里的东西在作祟,对吗?方才我做了个梦,梦见黑影碎了,星星又亮起来了。”
她虽生长深宫,却异常敏锐,几句话便点破关键。
赵云瞿在一旁解释了聚阴鼎的来历与危害,赵灵阳听得认真,脸上不见丝毫惊惧,反倒蹙起眉头。
“那东西……是冲着我来的吗?”
霍芙摇头:“未必是冲着你,或许是冲着皇室气运。凡界王朝气运与地脉相连,聚阴鼎在此处,既能吸阴煞,又能染指气运,一举两得。”
“那现在……”
“鼎已被我们暂时毁掉,但不排除还有后手。”
姜无痕补充道,“公主近期仍需小心,若再遇异常,可让赵师兄传讯。”
赵灵阳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霍芙身上,忽然笑了。
“姐姐的眼睛,像我梦里最亮的那颗星。”
她说着,从枕边拿起一枚玉佩,玉上刻着繁复的星纹。
“这是我出生时父皇赐的,说能安神,姐姐若不嫌弃,便收下吧,就当谢你帮我赶走黑影。”
霍芙看着那枚玉佩,识海中的星轨竟轻轻共鸣了一下。
她接过玉佩,温声道:“多谢公主。”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侍女慌张地跑进来。
“公主,不好了,钦天监说……城西祭坛那边,又有黑气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