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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别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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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内的灵气骤然沸腾,如潮水般涌向盘膝而坐的身影。
李千铭周身的风灵力与空间法则交织成淡青色的光茧,随着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光茧散去,他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星辰流转,气息沉稳而磅礴——元婴境成。
他抬手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指尖划过虚空,洞府石壁上瞬间浮现出细密的空间纹路,旋即隐去。
这股力量比筑基时强盛百倍,更重要的是,空间法则已如手臂般使唤,能在风灵力的裹挟下,于无形中撕裂或折叠空间。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洞府外灵力的异动,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清风门。
当李千铭推开洞府石门,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时,外面已站满了人。
李永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长老们抚须赞叹,同门弟子的目光里交织着敬畏与艳羡。
“千铭,18岁元婴!古往今来,便是凤鸣谷的姜无痕,也是22岁才突破,你这等天赋,实乃我清风门之幸!”
李永锋上前,语气激动得有些颤抖,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周围的附和声此起彼伏,李千铭却只是淡淡颔首,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峦——那里,是凤鸣谷的方向。
他想起临别时,朝雪将凝神丹塞进他手中的模样,想起她在静室外守着微光的侧影,想起她那句“凤鸣谷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那时他还在想,自己不过是李永锋的养子,如何配得上那样干净温暖的存在。
可现在,他18岁元婴,破了姜无痕的记录,成了修真界公认的第一天才。
李千铭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波动。掌心轻轻摩挲着早已空了的瓷瓶,心底有个声音在轻声问:这样的我,是否……能和你并肩而立?
这份念头刚起,便被他强压下去。
他知道,李永锋的“看重”、同门的敬畏,都源于这一身力量。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他握紧拳,指甲嵌入掌心——还不够,他要的,是能彻底摆脱这一切束缚的力量。
清风拂过,卷起他衣袍的一角。
李千铭抬步向前,穿过簇拥的人群,目光坚定。
元婴境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他的路,才刚刚铺开。
李千铭沿着石阶走向主殿,沿途的同门见了他,无不恭敬地垂首行礼,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这份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待遇,他并未放在心上,脚步沉稳,目光直视着前方那座熟悉的殿宇。
踏入主殿时,李永锋正坐在主位上翻阅卷宗,见他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脸上堆起热切的笑意,起身迎了上来。
“千铭,你可算出关了!元婴境的气息果然不同凡响,为师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灵力波动。”
他上下打量着李千铭,眼神里的炽热几乎要溢出来,语气中满是炫耀般的得意。
“18岁元婴,这等成就,足以让整个修真界侧目!往后,你便是我清风门的招牌,出去行走,谁不得敬你三分?”
李千铭站在殿中,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弟子突破,特来向门主禀报。”
李永锋显然对他这份淡然早有预料,也不介意,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上次更重了些。
“好,好!你有这份沉稳,将来才能成大事。说吧,突破之后,可有什么打算?是想继续闭关稳固境界,还是想出去历练一番,让天下人都见识见识我清风门弟子的厉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我倒是觉得,你如今境界初成,正该去各大宗门走动走动,一来彰显我清风门的实力,二来也能结识些同道,对你将来执掌门中事务大有裨益。”
李千铭抬眸,迎上李永锋的目光,清晰地看到了那层温和面具下的野心。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弟子只想先稳固境界,至于其他,暂无打算。”
李永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也好,稳固境界确实重要。需要什么资源,尽管跟为师说,灵石、丹药、功法,只要你开口,清风门有的,绝无二话。”
“多谢门主。”李千铭微微躬身,“若无他事,弟子先行告退。”
看着李千铭转身离去的背影,李永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
这养子如今羽翼渐丰,性子却依旧冷淡疏离,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但没关系,只要他还在清风门,只要他这一身天赋还能为己所用,便足够了。
走出主殿,阳光落在身上,李千铭轻轻吁了口气。
与李永锋的每一次对话,都像在刀尖上行走,需得时刻紧绷着神经。
他抬头望向凤鸣谷的方向,眼底的决心愈发坚定——他要的自由,还远不止于此。
……
李千铭站在凤鸣谷的入口,望着谷中缭绕的云雾和隐约可见的桃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
这几日,他几乎每晚都在纠结——去,怕打扰姜无痕养伤,更怕两人见面时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不去,心底那份担忧又总像根细刺,扎得他不得安宁。
最终,他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谷中依旧静谧,药香混着草木的清气扑面而来。
循着记忆中的路径走到那处药池附近,便见姜无痕正盘膝坐在不远处的石台上打坐,周身灵气平稳,气色比上次见面时好了许多。
李千铭放轻脚步,刚想开口打招呼,姜无痕却已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意外,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你怎么来了?”
姜无痕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许久没与人好好说过话。
“听说你在调理反噬,过来看看。”
李千铭站在原地,不知手脚该往哪放,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曾因强行催动法则而布满细密的伤口,如今已恢复如初。
“看来恢复得不错。”
姜无痕“嗯”了一声,低下头,手指在膝头轻轻蜷缩着。
上次在飓风峡谷,两人为护对方几乎拼命,那份默契与信任是真的。
可事后独处时,想起当时的紧张与后怕,又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李千铭面前,这份别扭便更甚。
“你……突破元婴了?”
姜无痕察觉到他身上不同以往的气息,抬眼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嗯,刚出关不久。”
“18岁元婴,恭喜。”姜无痕说着,视线却移向了别处,像是不敢与他对视。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风吹过桃林的簌簌声。
李千铭看着他略显僵硬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能为对方豁出性命的人,却在这种时候拘谨得像两个初识的陌生人。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在离石台不远的地方坐下。
“我带了些稳固法则的灵草,谷主说对你或许有用。”
说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布包递过去。
姜无痕接过布包,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低声道:“谢了。”
李千铭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底的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暖意。
他知道,这份别扭之下,藏着的是彼此都未曾说出口的在意。
“我可否在这待几日?”李千铭开口,语气自然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姜无痕没反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却没再继续打坐,唇角悄悄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淡弧度。
姜无痕重新闭上眼,眉头却没像往常打坐时那样舒展,耳廓始终竖着,听着身后那人的动静。
李千铭没再说话,只在不远处的青石上坐下,呼吸轻得像山间的雾气,若不刻意去听,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般安静过了两个时辰,日头渐渐偏西,药池的水汽染上金红。
姜无痕指尖掐诀的手忽然一顿,喉间涌上一丝痒意,是时间法则反噬偶尔会犯的旧疾。
他正想运功压下,身后已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这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他眼前,掌心躺着枚暗青色的丹药,药香清苦,带着压制躁动的凉性。
是李千铭自己炼制的,用料算不上顶尖,却最合他如今的脉象。
姜无痕眼帘颤了颤,没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不用。”
李千铭也不收回手,就那么悬在半空,指尖因丹药的寒气泛着白。
“忍着没用,反噬积久了伤根基。”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惯有的沙哑,像怕惊着什么似的。
“我试过。”
姜无痕猛地睁眼,瞥见他手腕上一道极淡的疤痕——那是上次融合空间法则时,被自己撕裂的空间碎片划伤的。
他喉头动了动,终是抬手接过丹药,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凉意时,像被针扎了下,飞快缩回手,将丹药扔进嘴里。
苦涩瞬间漫开,他却莫名觉得比往日喝的汤药顺口些。
“你在清风门,没出事?”
他侧过脸,望着远处的桃林,语气依旧淡淡的,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没有。”李千铭已退回青石边坐下,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一半浸在阴影里。
“李永锋……待我尚可。”
姜无痕哼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岂会不知那“尚可”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只是看着李千铭那副懒得言说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入夜后,谷中起了露气。
姜无痕打坐结束,起身时见李千铭还坐在原地,背靠石壁,眼睫垂着,像尊没了生气的石像。
他顿了顿,转身回房取了件薄氅,扔过去时用了几分力,砸在李千铭肩上。
“夜里凉。”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关门的声响却比往常轻了些。
李千铭捡起薄氅,布料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是姜无痕身上惯有的味道。
他将薄氅拢在身上,冰凉的指尖慢慢回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又隐没在夜色里。
他知道,姜无痕的冷淡从来都像层冰壳,敲开了缝,里头藏着的,是比谁都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