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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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楼的喧嚣隔着雕花窗棂传来，谢宁雪却只觉得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独坐于房间角落的软榻上，烛火跳动的光影落在她紧绷的脸上，映出眼底挥之不去的惶惑。
白日里在僻静院落商议极北寒渊的场景还在眼前，可此刻占据她思绪的，却是霍芙当日被一剑刺穿胸膛的画面。
那剑是叶灼的佩剑，剑刃上还沾着霍芙温热的血，而叶灼挥剑时那双空洞的眼，分明是被操控的模样！
那时她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不是怕霍芙死，是怕叶灼的失控会牵出背后的魔族，怕自己与黑雾勾结的秘密，会随着霍芙的伤口一同暴露。
“怕了？”脑海里突然响起魔族黑雾阴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不过是借他人之手伤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吓得魂不守舍？你忘了自己如今的地位、修为，是怎么来的？”
“无关紧要？”谢宁雪猛地攥紧衣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你为什么擅作主张操控叶灼去杀她？”
黑雾的笑声在她脑海里回荡，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帮你扫清修行阻碍，帮你在修真界站稳脚跟，你如今倒敢质问我？
“若不是她碍事，若不是你做事犹犹豫豫心慈手软，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谢宁雪闭上眼，胸口发闷。
她怎么会忘？是这团看不清样貌的黑雾给了她得到一切的功法。
是她让自己成为受人仰望的存在，可这一切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好不容易得到众人的敬重，若是秘密败露，那些敬佩的目光会变成鄙夷，信任的话语会变成唾骂，她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污名，连骨灰都留不下。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敲打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却让她惊得猛地抬头。
她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人推门而入，指着她的鼻子揭穿真相。远处传来弟子走动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你以为躲着就能没事？”黑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蛊惑。
“只要霍芙在，只要那些被称作可笑的天命之人还活着，你的秘密就永远是隐患。下次再遇到机会，可就不是伤她那么简单了……”
“住口！”谢宁雪低声喝止，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她不想再替魔族做事，更不想让霍芙再受伤害，可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她的身世没几个人知道，霍芙是她头一个愿意诉说的。
知道自己过往遇到的不公平与偏见，对自己的心疼没有半分是假的，真情流露四个字她演绎的完美。
今日的风光无限，霍芙是真心的敬仰与喜欢自己。
行动说明了一切。
她盯着烛火中自己扭曲的影子，只觉得自己像个困在蛛网里的猎物，越挣扎，陷得越深。
……
阙云宗内。
晨光刚漫过阙云宗的飞檐，霍芙便揣着新制的御寒符囊往崔向弋的清修院去。
自打上次极北寒渊议事时两人把心意说明，她倒没了从前的扭捏，只觉得日日见着这人，连檐角的冰棱都顺眼几分。
院门关得虚掩，霍芙本想推门吓他一跳，指尖刚触到木门，却忽觉一股灼热气息从院内漫出，裹挟着极淡的凤凰火意，烫得她指尖微麻。
她心头一凛，轻手轻脚推开门缝往里瞧。
崔向弋正坐在院中的寒□□上，周身萦绕着淡金色的光晕，原本内敛的灵力此刻如奔涌的江河，在他掌心凝成一团跳动的火焰。
那火焰不同于寻常灵火，边缘泛着剔透的赤红，正是凤凰心焰的模样。
更让霍芙眼亮的是，他周身的灵力波动节节攀升，竟在片刻间冲破瓶颈，稳稳停在了元婴巅峰的境界。
“好家伙，这才半月就突破了？”霍芙忍不住低呼一声，忘了藏形。
院内的崔向弋闻声睁眼，金色光晕瞬间收敛，掌心的凤凰心焰也化作一缕轻烟融入体内。
他见是霍芙，耳尖不易察觉地泛红，却故意板起脸：“你怎么擅自闯进来的？”
霍芙才不吃他这套，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什么擅自闯入，我是来看望你的。再说了，看你突破不是好事？怎么，见不得人啊？”
崔向弋被她戳得一僵，别过脸不看她，语气却软了几分：“不过是个小突破，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这么说，他却悄悄抬眼，见霍芙满眼亮晶晶的模样，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扬了扬，忙又抿紧掩饰过去。
霍芙瞧得真切，忍不住笑出声：“崔向弋，你嘴角都快翘到耳根了，还装什么严肃？”
“喏，给你的。我特意加了凤凰火纹，在极北寒渊里能多挡几分寒气，省得你到时候冻得手僵，连鞭子都握不住。”
霍芙接过符囊，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掌心，又飞快收回。
她低头看着囊上精致的火纹，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多谢。”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自己也多备些，别光顾着别人。”
“知道啦。”崔向弋侧头看着她带着浅浅的笑意。
“明日就要出发去极北寒渊了，你现在是元婴巅峰，以后可得仰望你了唉。”
崔向弋耳尖更红，道：“你修为又不弱，你一点都不必任何人差。”
话落，却又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低声补了句，“……不过，真遇到危险，我不会让你有事。”
霍芙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只觉得这半月的等待，还有往后的极北之行，都变得格外值得起来。
…………
凤鸣谷的灵植园，晨露还凝在青芝叶上，姜无痕正俯身给灵植浇水，身后忽然传来衣袂破风的轻响。
还没等他回头，手腕已被温热的掌心扣住，后背贴上一具带着淡淡松木香的胸膛。
“在忙什么？”李千铭的声音贴着耳廓落下，带着晨起未散的慵懒。
姜无痕指尖一颤，浇水的动作当即顿住，脸颊瞬间热得能蒸出雾来。
十几日了，那日床榻上的画面总在这时冒出来，连带着“行道侣之事”五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他想挣开，却被对方轻轻转了个身。
李千铭垂眸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又漫开熟悉的戏谑，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腕间的肌肤。
“怎么每次见我，都跟被火烤了似的？”
姜无痕别开眼，盯着对方腰间的玉扣小声嘟囔：“没、没有……”
话音未落，下巴已被轻轻捏住，温热的唇瓣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这次不是轻啄，带着几分辗转的软意，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李千铭松开他，他才猛地后退半步，胸口又开始剧烈起伏，指尖攥得发白。
李千铭看着他这副模样，低笑出声：“还是这么不经逗。”
他自然没想起之前的荤话——那日本就是见他慌乱，故意逗弄罢了，如今只当这小家伙是被自己亲得害羞，倒觉得这模样比灵植园的仙葩还好看。
姜无痕却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望着李千铭转身去查看灵植的背影，耳尖依旧烧得发烫。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又想起那日对方说的话，只觉得连园子里的晨露都带着热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
晚风吹拂着崖边的灵草，带着极北方向传来的微凉气息。
霍芙将脸颊轻轻贴在崔向弋温热的臂弯里，十指与他紧紧相扣，指腹能清晰触到他掌心因常年握剑而生的薄茧。
头顶的明月格外清亮，银辉洒在两人交叠的衣摆上，却照不散她心头那点悄然漫上来的怅惘。
她望着远处云层里穿梭的月轮，声音轻得像被风一吹就散。
“你瞧这月色，倒比阙云宗后山的更亮些。只是……”
话到嘴边又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大家都得了那天命之物，大跨步的前进，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崔向弋察觉到她指腹的微凉，当即反扣住她的手，将掌心的暖意渡过去些。
他偏过头，目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那上面还沾着点未干的夜露，像极了她此刻藏在眼底的委屈。
“胡说什么。”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们六人都是那天命之人，你只是时机未到。”
霍芙听着他的话，鼻尖却微微发酸。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可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突破瓶颈，连崔向弋都到了元婴巅峰，心底还是忍不住慌。
她抬眼看向他，眼底蒙着层薄雾：“可这天命我好像连碰都没碰着……”
“天命虽重要但不及你。”崔向弋打断她的话，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意，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
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得更稳些，“在我眼里，你从来不必任何人差，你的努力与汗水都是真的。”
“谁敢说你半句不是，我们就揍他一顿让他心服口服。”
晚风卷着他的话落在耳边，霍芙望着他眼底映着的明月与自己的身影，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点鼻音：“就会说好听的。”
崔向弋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料传到她身上。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目光落在崖下流转的星河上，语气认真：“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用和别人比，在我这里，你从来都是天上明月。”
霍芙没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些，指尖却悄悄与他扣得更紧。
头顶的月光依旧清亮，晚风吹走了心头的怅惘，只剩下身边人的温度，暖得让人心安。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