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白水鉴心【小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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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毅霖眼神寒凉得往他们这边望过来，拧眉一瞬，慢马走来。
“向晚打你了么？”
他语气很淡，一张死人面瘫脸。
祁元清站直身子，“没。师尊怎么来了？”
“今天马逸遣人送来的请帖你看了吗？不知为何，马逸突然要祁家在馨怡楼一聚，此时此刻正是兵部出京时刻，马逸这番作为实在过于蹊跷。元清，你可有头绪？”
祁元清拧眉思考，最后扶额叹息，说：“马逸这厮一向阴晴不定，谁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易融干笑两声，其余人一并看过来。
苏向晚问：“大公子是知道什么？”
易融嘴角上扬，他眼睛盯着江毅霖，说：“马逸虽阴晴不定，但也不是没有理由就生气。十六年前玄殷宗除魔正道，又托了易锦寒的福，那次边沙一战功高震主，景丰帝没用，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但谁又说得准马逸一个去宫的太监不想上位？更何况，马逸一向站在景丰帝一边，玄殷宗威胁他的利益，他又岂会坐视不理？”
江毅霖眉头一皱，居高临下看着易融，忽而冷笑出声，说：“祁大公子是个好汉啊，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看一双眼睛里全是算计。大势当头，马逸怕是要留下个质子在京中不可。”
易融干笑两声，莫名想到江毅霖前世的狠辣模样。
为了报仇，为了他自己，为了母亲。
江毅霖放走了易融，那时候易融回京当差事，不曾想上京竟已经把流言传得满城皆知。
易融与江毅霖已是三月了。这段时间他想的要死，年少头一次知道了美人脸的重要性。
那日太子找他问事，今儿是易融回上都来第一天当值，太子萧晔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他自商州回来才知道易融被萧南君派去无望谷了，外界关于无望谷的传闻他多少知晓一些，必然清楚其中的凶险。
这期间他几次三番上奏请求带兵支援，萧南君非但不予理睬还将他关了禁闭，如今易融能安然归回实乃大幸。
易融自无望谷回来便染上了风寒，断断续续高烧不退已有月余，近几日方才好了些。
“臣叩见太子殿下。”易融躬身下拜。
“易融，快起来，你身子不爽利不必行礼。”萧晔急急上前几步扶他起来。
“多谢殿下关心，君臣礼节断不可废。”易融退开身拱手垂衣。
萧晔见他面色惨淡，人也消瘦了许多，关切问道：“身子可还有不适？”
“无妨，劳殿下关心，臣实在惶恐。”
“此番剿匪多亏你传回的密函，尽数将流贼草寇的人数，大体部署，还有谷内的地形地势详尽告知。”
易融面有倦容，只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陛下今日在朝上特意奖赏了易将军和一干将士唯独没有提起你半分，你心中可有怨怼？”
易融拱手垂眸道：“臣不敢，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为人臣子不敢有半分怨言。”
“易融你才华惊绝，志洁行芳，孤实在不理解父皇是如何想的。”萧晔轻叹一声，正色道：“等孤坐到那个位子上一定会重用你，不叫你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他顿了顿看着易融，“孤君临天下之时，便就是你易融封阁拜相之日。”
易融大惊，“殿下抬爱了，微臣实不敢当......”
萧晔摆摆手，打断道：“你乃贤士，锥处囊中，孤总有一日叫你尘尽光生。”
易融折身恭敬一礼，起身时眼角微红。
萧晔连忙扶他，见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忧心道：“你身子还未全好，暂且先回去吧。”
易融躬身退下，将身上的斗篷拢了拢出了重华殿，在殿外正好遇到工部侍郎张大人与工部郎中孙大人。
两人迎面见易融走近暗自嘲讽道：“吆，这位不是易大人吗，许久未曾见了，此番剿匪获胜陛下龙心大悦，将易将军与其他几名副将尽数加封赏赐，为何只字不提易大人的功劳,易大人是将军的嫡子，将军怎的未在陛下面前提携一二。”
易融眉峰微蹙：“不劳两位大人挂心，与其关心下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沣江河畔，数月前修筑的堤坝为何还没到雨季就坍塌了，大人应该好生查查是否有人偷工减料，朝廷拨的银两究竟落到谁的口袋里。
“还有张大人您家的千金最近可好，与那兔爷私会可抓回来了？孙大人，令郎如今读过几本书？勾栏欢场是否还经常去？”
工部侍郎张大人气急：“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回怼的话。
易融甩袖道：“你什么你，大冷天的瞧把大人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两位大人身子娇贵实在不宜在这风中久立，快些进去吧，殿下还在等您二位，下官告辞。”
出了宫门，易融弃了轿辇，独自走在上都最繁华的街道。
要说他装也是真的装，抬眼看见是太子，人就摆着一张死人脸，说话套路，像个高公务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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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会府路上遇见了只摇头晃脑的“狼狗”，那狼狗梨涡深深，很是好看。他轻轻唤一声：“阿月……”
那人斜靠于栏，懒懒散散道：“哟哟哟，我们阿月也有这么腼腆的一天？见着太子也不知乖了多少？怎的不见你这般来孝敬孝敬我？”
易融嘴角一抽，“江毅霖你有病？”
江毅霖也不恼，歪着脑袋看他。
“恭喜恭喜啊。”
易融被说的一愣，“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恭喜的呢？”
江毅霖终于愿意收敛几分，“恭喜易大人，成为了上京最希望滚回草窝里的贵家公子，本甲子第一名，您可谓是一骑绝尘望尘莫及，在下好生羡慕。”
“……”
易融扶额苦笑，说：“其实你大可不必让我知道我竟是有这么高的荣誉。不知道第二名是谁呢？”
江毅霖摸摸鼻子，“没谁了，我。”
易融调侃说：“那江公子可要好好向我学习，争取当个榜首，我定好满城烟花相送。”
“嚯。”江毅霖冷笑出声，“榜首可是有奖励的，一百铜币。”
易融笑说：“你有钱吗？”
江毅霖见他不信，正准备掏钱，易融眼前一亮，“江公子的刀是个宝贝啊？不知道愿不愿意作为奖赏赐予我？”
江毅霖嘴角一抽一抽，“你上次在谷里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是上次，哪能相比？再说了，我这次夸的是你的刀。”
江毅霖双手抱胸，“你这话让我怎么接呢？刀是宝贝，人自然也得是宝贝啊。”
“实话实说，你来上京干什么？”
江毅霖凑近他，“阿月知道你与我同父异母吗？”
易融愣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
江毅霖笑得灿烂，“什么玩笑？我这次来，不就是为了回家吗？”
*
春节陛下许了文武百官七天休假，易锦寒在书房，手上拿的是一本关于桑农耕渔的书卷，见易融进来：“这么晚了还没睡？”
“您这么晚不也没睡？”他走近看到易锦寒手上拿着的书卷问道：“父亲何时对这书感兴趣？”
“随便拿了一本而已，融儿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易锦寒的一生忠于君，为此他付出了许多，妻子、孩子、还有一家团圆的幸福，如今只剩伶仃寂寞。
说他图名也好图利也罢，最少他站着是顶天立地，无愧忠良二字，如今已到天命之年疲于应对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竟有几分归隐田园的心思，不为国事操劳，有琴可弹，有酒可饮，赏玩山水。
“并无，只是好些时候没有来与父亲说说话了，平日里父亲忙，融儿也不好打扰。”
易锦寒闻言点点头：“是啊，融儿从无望谷回来就一直病着，为父都不曾去瞧瞧，是为父的错。”
易融表情平静，眼中无波，将心中的酸涩掩埋于心，叫他人瞧不出半分：“是融儿的错，让父亲挂心了。”
“我记得你刚出生没多久也病一场，那时可把我跟你母亲急坏了，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易锦寒自觉说错话忙虚咳两声圆了回来。
“是吗，父亲从不曾在孩儿面前提起母亲，这还是头一回。”
“没什么好说的，不提也罢。”易锦寒摇头叹息，眼中分明多了些落寞。
“孩儿这次去无望谷在路上遇见一人，说是多年前在府里见过孩儿，还说孩儿跟小时候长得不大一样。”易融望着眼前的人眸子幽深了几分。
“何人？”
“不知，那人故作神秘，问了也不回，只是给了孩儿这个。”易融将那块鸳鸯玉佩递在易锦寒跟前。
易锦寒心间重重一跳，手一颤，书便砸在桌上，他心中大乱，面色骤变，直直地盯着那块玉佩。
这块玉他如何不熟悉，因为他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十几年装在锦盒里都不敢拿出来瞧，这是当年他与饶婉儿盟定今生的信物，这上面的穗子还是她亲手编的。
一想到那人在盛鬓堆鸦的好年景归于黄土，便扼腕叹息不已。
“那人......那人什么模样？年方几何？”易锦寒紧紧捏着玉佩恍惚问道。
“与孩儿一般大，模样甚是俊俏，生的松竹之姿，俊雅端方。”易融将易锦寒一反常态的举动尽收眼底，虽不甚知道江毅霖的身世但已然清楚他与易锦寒绝对有关系，“父亲可认识这人？”
半晌易锦寒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又将玉佩递给他，疲惫的说道：“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易融弯腰作揖，抬头时分明看到易锦寒目中已见泪光。
其实从无望谷回来他就一直在打探自己的身世还有易府原先的那位当家主母，只是府里的那些老人嘴严实的很，连半分消息也未曾打探到。
今日一探，易锦寒虽什么都没说，但易融方才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一点端倪。
易锦寒一夜无眠，在心中将饶婉儿的样貌描摹了千万遍，方才发现这许多年过去饶婉儿在他心中的分量没有一丝退减，反倒更重，只是不能提起，不敢提起，也不配提起。
相思想见知何日？
暗流涌动府中事
书房内燃着暖香，粉青釉兽首香炉里升腾起一缕缕袅袅香雾，易锦寒正在教易云浅写字，小姑娘不过五六岁，模样生的倒是水灵，黄杉配襦裙，双平髻上插着步摇，小姑娘又偏生爱动，总叫那步摇晃荡不停。
云浅见到他，搁下笔几乎是飞扑过去抱着易融的腿，她仰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道：“父亲教我习哥哥的笔体，我写的可好了，哥哥你快来看。”
易融朝易锦寒问了安，低头伸手按在她头上晃动的步摇上，夸赞道：“我们云儿是最厉害的。”
易锦寒站起身立在案前一身素色暗纹长袍，相较于以往少了几分肃穆多了些温和，他望着说话的兄妹二人问道：“融儿可是有什么事？”
易融视线从小姑娘身上移开：“今儿孩儿回府路上遇歹徒伏击，幸得一公子相救，才幸免遇，那位公子是从外地来上都投奔亲戚的，不巧那家人举家迁移，我便将他带回府中暂住些日子。”
易锦寒神色一紧，问道：“你可有受伤，那都是些什么人？”
易融摇摇头：“孩儿无事，那些都是死士，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你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何故招惹杀身之祸。”
“孩儿仔细想来不曾与谁生过仇隙，父亲，我带那位公子来见您，现下人正在外头候着。”
易融将人进带进来，江毅霖拱手道：“晚辈江毅霖拜见大将军。”
待看清来人的样貌，易锦寒心中大惊，神情恍惚了一阵，连江毅霖朝他躬身问安都未在意，太像了，眼前的人与饶婉儿太像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白水鉴心【小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