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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 1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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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霖诺从工位上起身,突然毫无知觉的晕倒后。
他起初只是觉得自己单纯是身体弱,而且恰好碰到夏季,血糖血压指标都会偏低,平日里多注意注意即可。
至于为什么这样下判断,皆因他还没到医院就自己醒过来了。
一番检查过后,确实不严重,并不需要住院。
除了脑袋磕了个包还昭告他晕倒过的事实之外,这件事很快就被陆霖诺抛之脑后。
但等他终于反应过来,看清楚这次晕倒带来的后果时,闫峯已经在短短两周的时间内暴瘦了快三十斤。
闫峯生病了。
陆霖诺痛恨自己为什么朝夕相伴的爱人瘦了那么多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仗着对方的偏爱如此骄纵自我?
“宝宝,我真的没事,不要哭了好不好?”
“老公,老公,我害怕。”
陆霖诺哭的眼睛根本看不清他眼前骤然暴瘦的男人,只能颤抖着不断用手从上至下地抚摸丈量着对方的身体。
闫峯可是连他吃完饭腰腹间增加一两厘米的变化都了如指掌,而他呢?
“宝宝,别怕,老公没事,只是最近食欲不好,过段时间体重就涨回来了。”
闫峯心疼的亲吻着陆霖诺的眼泪,他怀里的心肝宝贝越长大哭越的少了,也越发让闫峯手足无措起来。
这一晚,是陆霖诺的人生中的第一次彻夜未眠。
他哭了一整晚上,而闫峯抱着他一边哄着,一边跟着一起流泪。
闫峯的眼泪,陆霖诺感知到过,触摸到过,却从来没见过。
他一直觉得闫峯的眼泪已经全部都经由他的眼睛流出来了。
这也是头一回,被盯着体检的人成了闫峯。
陆霖诺悬着一颗心跑上跑下的跟着闫峯做检查,等待结果的过程很煎熬。
哪怕报告加急处理的情况下只需要等待一小时,而仅仅一小时,也让陆霖诺度日如年。
此刻,坐在医院的走廊上,陆霖诺紧紧握着闫峯的手,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们刚回国不久,他因为高烧突发心肌炎住院,那时候闫峯在想什么?或者说,当他还在芬兰治疗时,闫峯在想什么。
现在,陆霖诺在想什么?
他在想如果闫峯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他就像当初闫峯照顾他一样,陪着对方慢慢治疗,如果出现更加可怕的结果,其实也没什么,他不想闫峯受苦。
一起去芬兰吧!一起葬入波罗的海吧!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闫峯身体健康无恙,暴瘦的原因不是病理上的。
不是病理上的,那大概是心理上出了问题。
陆霖诺呆滞的看着手里完美健康的各项指标,静静地思考着到底为什么闫峯会生病?
他一直很感谢老天,感觉老天让他幸存,感谢遇到了闫峯,遇到了爱他的家人。
他是无比幸运的,是被上天偏爱着的。
不然,为什么大学偏偏被调剂到应用心理学,虽然工作后他接触的都是未成年心理问题,但基础的常识和判断也足够他得出结论。
闫峯生病了,病的很严重。
对方一直都活在焦虑中,而形影相随的焦虑积累到两周前突然脱离掌控,骤然爆发。
导火索皆因陆霖诺血糖太低,猛然起身导致的晕倒。
陆霖诺收起眼底掩藏下悲恸的情绪,抱着身旁的男人撒娇。
“没事就好,老公,真的吓坏我了。”
“乖,宝宝放心,老公不会有事的。”闫峯低头亲吻着陆霖诺发顶,继续柔声道:“那宝宝跟老公回家睡觉好不好?”
“嗯,回家,我要盯着你吃饭。”
闫峯笑了笑,突然有种角色互换的滑稽感,他抬手捏了捏陆霖诺的下巴,顾不上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直接附身亲了亲,语气宠
溺,道:“好,老公保证好好吃饭。”
回到家,为了兑现承诺,闫峯吃了三碗饭,这才让陆霖诺窝在闫峯怀里,安心补觉。
闫峯的焦虑症追究根源很简单。
陆霖诺并没有求助方恒,也没有请教自己的师傅。
他第二天一如往常的和闫峯在他公司楼下分别,只是这一次踏进公司,陆霖诺提交了辞呈。
这个毫无预兆的举动惊讶到了办公室所有人。
他们都知道,陆霖诺并没有厌烦日复一日的工作,相反,陆霖诺很喜欢。
“真的决定了吗?”
郑婕曾经刚和陆霖诺接触时,总觉得像对方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定然是忍受不了多久便会高举白旗,打退堂鼓。
但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日复一日的繁杂小事并没有逼退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师傅,我想好了,我的能力并不能完全支撑我去独立问诊,带给公司的贡献还不如我直接捐赠资金来的更实在些。”
陆霖诺抿唇笑了笑,这话并不是自嘲或者自我贬低,他确确实实对人心的洞察力不够。
“瞎胡说,你这几年独立问诊的病人可不少。”
“没有师傅在背后站台,我一个病人都不敢接的。”
陆霖诺也不是因为做事谨慎所以需要自己的师傅把关,真正的原因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自信,这种不自信源于他对自身实力的清楚认知。
他连朝夕相伴的丈夫生病了都没察觉到,怎么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有自信面对需要帮助的病人呢?
“行吧,我不劝你了,不过也没必要辞职,要是那天想来随时过来,哦对了,过几个月咱们团队要下乡一趟,到时候资料发你,想跟着团队一起去就跟我说。”
“好,如果时间能对上我一定跟着师傅去。”
“行勒。”
“师傅,我到时候可不可以带个人一起,我们顺便再捐赠一下当地学校。”
“可以呀!这是好事,当然可以。”
相处十几年了,郑婕自然也知道了当初注资‘听音’的和每天雷打不动接送陆霖诺的人是对方的伴侣,下乡要带谁自然不言而喻。
提了离职,陆霖诺利用一上午整理完手头的资料,交给同事后。
他就自己打车去找闫峯了,至于剩下的工作交接事项,只需要他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每天早上过来公司一趟就行。
他手里的活本来也很简单,移交起来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人力。
陆霖诺在去找闫峯的路上,心里很轻松,并没有因为辞去喜欢的工作而难过。
相反,他很觉得自己人生体验已经足够丰富多彩了,剩余的时间该留给他和闫峯两个人了,不然,少一天相伴都会遗憾而终。
陆霖诺二十岁时遇到闫峯,现在已经同闫峯恩恩爱爱了二十年,接下来不知道还有没有一个二十年让陆霖诺能好好的继续陪伴着他的丈夫。
如果妈妈真能改变年龄就好了,想到这里,陆霖诺没忍住笑了笑。
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并不需要陆霖诺过多思考,接下来,他只需要思考如何每天给闫峯添麻烦就好了。
闫峯的病就需要他作一作,闹一闹,找些麻烦,闫峯就能药到病除。
比如。
陆霖诺酝酿了一下情绪,双手用力揉了揉依旧带着笑意的脸庞后,缓慢打开闫峯办公室的门,放轻脚步,悄悄穿过屏风,满脸故作委屈的远远站在闫峯对面,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可怜巴巴道:“老公。”
闫峯闻声猛然抬头,摘下耳机,暂停来会议,起身快速走过去将人搂在怀里,“怎么了,宝宝,不是在上班吗?”
原本陆霖诺只是假装委屈,结果一看到闫峯比从前消瘦的身型后,陆霖诺根本忍不住眼泪,趴在对方怀里直接不管不顾的哭起来,怎么哄都没有用。
一如当初,闫峯需要耐心费力的好好哄他的心肝宝宝。
“我没有心情工作。”
陆霖诺说这话的时候他和闫峯已经做完躺在休息室互相拥抱着。
“怎么了,师傅又说宝宝了?”
陆霖诺趴在闫峯身上,听着耳朵底下强有力的心跳声,慢慢开口道:“我没办法集中精力去整理资料,而且我一想到每天做的都是这些重复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让我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就很难过。”
“宝宝…”
闫峯刚些说话,陆霖诺就捂着对方嘴巴,焦急道:“老公,我可不可以不工作了呀?”
可以,当然可以,闫峯求之不得。
“那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宝宝休息…”
“我就是不想工作了,不是想休息!”
陆霖诺挣开闫峯的怀抱,忍着腰酸屁股疼,势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不起宝宝,老公不说了,不工作就不工作了,都听宝宝的。”
“我今天早上跟师傅说了。”
陆霖诺还是不准闫峯靠近,抬着脚蹬在对方腰腹上坚定的隔绝出两人的距离。
“说…说离职?”闫峯压下心里的诧异,握着陆霖诺的脚踝讨好的揉捏。
“嗯。”陆霖诺收回脚,任由对方靠近,重新被抱着。
“宝宝。” 闫峯将人紧紧的搂在怀里,埋首在陆霖诺的颈肩不断亲吻。
“疼~”
陆霖诺仰着头,□□,方便闫峯动作。
“老公。”
“嗯。老公在。”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有些疼,陆霖诺抚摸着身上男人的后背,放轻呼吸,继续道:“我总是这样不懂事。”
“没有,宝宝是最乖最软的。”
陆霖诺直接被对方这话气笑了,男人在床上用下半身思考的话最是听不得。
他懒得继续故意作闹,差不多就行了,真当他听不见某人快要压制不住的开心和兴奋吗?
陆霖诺决定不工作了之后,每天除了粘着老公就是闲赋在家养养花草,他闲了,闫峯也跟着闲了下来。
闫峯这个没有上进心的清闲大老板早早就在背后预谋过的。
这个预谋是从闫峯回国之后接手公司之初开始计划的。
他培养了许许多多能够独当一面的得力干将,有这群人相互竞争监督,他便不用劳心劳力的亲自去工作,只需要关注阶段性结果和长远的战略成果即可。
闫峯没有自己父亲那般掌权把控全局的习惯,他在工作上的性格更像自己的母亲,虽然要求严格但从不过分集权。
所以,当陆霖诺辞去工作,悠闲地躺在大树底下乘凉时,他才能静坐在一旁,替对方扇着扇子,驱赶蚊虫。
“老公,我想吃西瓜。”
闫峯用勺子挖了块西瓜送到陆霖诺的嘴边。
“菁菁喂我吃过冰西瓜,我才发现我们吃的根本不是一种水果。”陆霖诺扭头拒绝投喂。
没办法,阴晴不定的小祖宗又不愿意吃了,闫峯只好送到自己嘴里,他这一个月就是这样被小祖宗强行喂回到原本的体重。
“宝宝,西瓜本来就寒,吃冰的要拉肚子的。”
“这不行那不行,什么都不行。”
“没有不行,宝宝消消气。”
“总是说别生气别生气,你说的我好像跟爷爷养的河豚一样,每天都在生气。”
陆霖诺侧了侧身,拍了拍爷爷给他做的宽大躺椅,示意对方上来。
闫峯起身将陆霖诺抱起躺下。
一只手环抱着对方的腰,一只手继续扇着扇子。
“你一点都不知道害羞。”陆霖诺继续挑毛病指责对方。
大庭广众的院子里,时不时就有人经过,他们这像什么话?
陆霖诺脸皮薄,红着耳朵将头埋进对方怀里。
全然不惯是自己主动邀请对方一起躺下来的。
“害羞什么?我们是正经夫妻,谁还能说三道四?”
话越说越没边。
闫峯手下更没个界。
仗着陆霖诺的乖巧直接附上人后腰。
一溜烟儿就滑进对方宽松的大短裤里。
“别胡闹。”
“就摸摸。”
陆霖诺脸蛋发烫,含羞回应道:“嗯,别太过分哦。”
早几年陆霖诺的才不会这样乖巧的任由对方捏扁搓圆。
但近些年。
尤其是他过了四十岁,体力精力都大不如前。
而对方依旧精力充沛,耐力惊人。
但陆霖诺不行了。
他的身体招架不住。
“老公。”
陆霖诺感受到某物的变化,谨慎地抬头看了看周围。
确定暂时没人经过后,才悄悄将手伸下去。
“宝宝。”
“闭嘴。”
手腕都酸了才把某人安抚好。
然后谁曾想,陆霖诺反正是没想到,闫峯竟然如此不要脸。
“我要去洗洗。”
“等会儿再去,宝宝乖,躺一会儿,陪老公躺一会儿。”
陆霖诺心里气,但力不足,更何况对方难得一见的犯懒。
他只能生气的将手往闫峯衣裤上抹干净。
然后扭着脸,兀自生气。
亏他还这般心疼剩下这个厚脸皮的坏东西。
夏天的虫儿总是吵闹扰人心烦的。
但此时此刻,叠出不穷的叫声反而像是最舒缓的音乐。
陆霖诺和闫峯相互依偎着,紧紧贴靠在一起,没有说话。
他们享受着彼此的气息,享受着当下的陪伴。
……….
很卑劣。
闫峯知道自己在硬生生的逼着陆霖诺做选择,这样的卑劣手段背后是百分百的成功率。
他大可使出其他办法让陆霖诺放弃工作一直呆在他身边,但因为目的太过可耻霸道。
闫峯选择如此自残的形式来惩罚自己的自私自利。
这个惩罚不过是保持高强度的工作和持续性的饥饿而已,而且他有的是办法让陆霖诺在等他达到想要的效果时才恍然发觉。
很明显,对闫峯本身来说,这惩罚和折磨自己的手段并不算什么。
也并没有达到他对此该有的预期,反而让事情变得决绝。
陆霖诺开始哭的时候闫峯就后悔了。
陆霖诺哭到声嘶力竭时,闫峯除了跟着哭之外已经无法再去思考该怎么挽回?
该怎么把人哄好?
他痛恨自己的残忍,让他的心肝宝贝伤了心。
陆霖诺哭的是那样的痛彻心扉。
闫峯压根无法阻止汹涌的泪水从他眼里流出。
这样决绝的手段根本不需要添柴加火,他的宝贝毫无疑问的选择了他。
闫峯应该高兴的,他也确实很高兴。
后悔吗?
达到目的的这一刻,闫峯开始不后悔了。
十几年了,每天的分别都在击碎他的伪装的躯甲。
他已经不能再忍受让陆霖诺离开他,哪怕一刻钟都不行。
他受不了任何外人人来告知他陆霖诺晕倒了。
如果还有这样的电话,闫峯希望对方告诉他陆霖诺突然死了。
这样的话,事情变得很简单,他根本不用再害怕,只需要拿着枪对准自己的心脏而已,陆霖诺走得慢,他绝对能追上。
一切都没有意思极了!
闫峯极度克制下的隐忍,让他没有足够的耐心处理工作事项。
每天数不清自己到底看了多少次的时间,他怨恨时钟走的也太慢,怨恨手边的事项转移不走他的注意力。
总有忍不住的时候,每当无法克制。
闫峯会独自驱车早早的等在陆霖诺公司楼下,开着从来没有断过的监听设备,一言不发的等待对方下班,故意在陆霖诺下班前一小时告诉对方他来了。
这样,闫峯就能在最早的时间下见到他的宝贝。
工作,生活,乃至人生都毫无意义可言,没有陆霖诺,他根本不知道活着干什么!
没有陆霖诺。
或许闫峯早就在冰寒无人的北极圈结束毫无波澜且无趣的生命。
他没有痛苦没有难过,亦没有欣喜和快乐,他头脑清晰身心健康。
他只是受够了世界的荒诞,想不通他存在于上一秒这一秒和下一秒的人生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所以,即使再卑劣,他也不后悔。
而他的宝贝,始终愿意迎合他的卑劣。